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静,安静!公主有话要跟大家说!”司礼官大声传达,御林军武士们也跟着齐声大喝。就连鼓乐声也停止了,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在寂静之中,车辇的门打开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司礼官的脸变白了,惶急的说:“公主,您不能下车啊,让贱民们看到您尊贵的样子,会……”会引起暴动的……
一只腕子上套着整套翡翠镶金镯子的手已经探出帘子,搭住车沿,人们屏息的瞬间,织金绣凤的车帘一掀,一个盛装的女子已经盈盈站在车前。
桔子就这样在众人注目中走了出来,她几乎符合所有人关于她的想象。无可挑剔的仪表与装束,银红色的袍服,金色的丝线错落交织出繁复精美花纹,层层叠叠的衣裾如云散开,在地面铺了一层又一层,头顶上精巧无比的凤冠,九只金凤的双翅和镶着宝石的明眸,随着凤喙垂下的珠帘颤动盈盈而动。
她就凝然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她的身姿似是流云一样,裹在一大堆金丝翡翠之中,不住的变幻,每回看去,她都好像在变化,每一眼看去都跟上一眼不同。
她是流动的,如水,她是活跃的,如火,她在此刻所绽放的美丽,足以令人永生难忘。
“佛祖啊……”有老人喃喃出声:“我见到了神女……”
他的话立即引来共鸣,周围赞美的声音开始洋溢起来。
桔子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她的手指上套着好几个宝石指环,沉重而华丽,显得那纤细的手指更是皎白楚楚。她把手指竖在面前,轻轻贴在唇上——“嘘”,同时一抹微笑从她的朱唇边缓缓漾开,似荡开一池净水。
众人奇迹般安静下来。
司礼官注视这一切,他的心始终拎在高处,直到这一刻,才稍稍安了下心。刚才他还真怕,真怕众人不要命的拥上来,把公主压在底下……幸好,人皆是有爱美之心的,对于稀世珍宝总会本能的懂得捧在掌心珍惜……
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完,突然听到了一句让他难以呼吸的话,令他的心脏几乎都不跳了。
安抚下众人以后,桔子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知道大家都替我高兴,我领大家的情了。在此,我为大家献歌一首,祝福大家平安喜乐。”
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司礼官紧紧捂住胸口,天呐,天呐,公主竟然要为百姓献艺,事前根本没有一点征兆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皇宫的典籍他翻得烂熟,历代王孙也从来没有类似的记载……他是不是已经太老了……?
凤辇前,桔子清清喉咙,“咳……”
四周鸦雀无声,大部分人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怕自己喘口气大了,就会把这比溪水更清,比清风更清的嗓音给掩盖了过去。
要唱歌的人有点紧张,从她那略微僵硬的姿势就看得出来,但那只是小小的怔忡,略微的犹豫后,身穿华服的女子,已经再度高昂起头,幽幽的清唱了起来。
细细的声音,像湖上月色一样凄迷。
初时的两句有点怯怯的,渐渐退去了紧张,旋律像水一样铺开,往周围流淌,音色明亮清澈,人们一点点的听清了她唱的歌词……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意凄迷,带着一缕说不出的忧伤。
明月千里,何年初见?
@
人生如梦,一樽江月。
众人心头都有点茫然,不是大喜日子么,怎么这曲子听到后来,让人感觉有点悲凉呢?
歌曲平静的,幽幽的结束了。说不上唱得好或不好,只是惹人怀思。
果然如预计中的没有掌声呵,不过,总算做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了。
唱歌的贵人幽幽的又开了口:“一位朋友正在病中,愿以此曲为他祈福,借大家对我的祝福之意,转放于他身上,希望他多承福荫,早日康复。”
说罢,她合手颌下,虔诚的望天拜了三拜。放转身回上车辇去了。
直到公主消失了,众人才回过神来,原来公主刚才是为了朋友祈福啊!为了替病重的朋友祈福,公主竟然会当众献艺,以前也有听说过,当今皇上,那时还不是皇上,还是皇后的时候,曾经在白马寺诵经三日三夜替先皇祈福,望他病体痊愈。公主今天的献艺,虽然简单,但当着大庭广众,还挑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举行,比当日皇后的举动还显得更虔诚呢。
一时间,大家都感动了,禁不住都想,连城公主以前声名狼藉,说是见一个爱一个,府中收了一群面首,现在看来她对人是极好的。
若是能得她这番看待,也不枉身为男儿了……
呃……公主亲自献艺祈福之人,该当是个男的吧?
车辇再次起行,这一次,众人带着感动的,尊敬的情绪,纷纷让开了道,让车队顺利通过了。
@
凤辇后面,另一辆装饰华贵的大车内,头戴幕离的红衣男子神色有点复杂。
从车门的缝隙看出去,即使是目力过人,也仅能看到那个裹在绫罗绸缎中的娇小背影,纤细的腰,盈盈一握。
第一眼看去的感觉就是,比起初见,她瘦了许多。还有就是,头上的凤冠太重了,那么细的脖子却搁着这么重的负荷,很不应该,他想。
及至她唱出那首歌,先于众人之前,他已了解了她的用意。
是为了病重的那个人罢……公主府还没进,流言先传了出来,虽然他是不在意,但总有人刻意的让他知道。那个昔日京城第一的美男子,因为他要进府,据说病得快要死了……
这个时候唱这样的歌谣,有点不合时宜,不过……是首好曲子……
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轻轻的,无声的叹了口气。
……………………的
新房布置得富丽喜庆,铺天盖地的红,俗气之中又透着种融融的喜意。
章珩踏入房中,乖巧的侍女说着连串的吉祥话儿,在身后轻轻的推上门。
龙凤烛在房中各处暖暖的烧着,光芒盛发却又不刺眼,有一种非常接近于,幸福的感觉。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这种感觉,陌生得令人惶恐,而又那样好奇而兴奋。
挑开一重又一重委地的金丝织锦,就似一步步踏入深深的迷梦之中,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居然连他也感觉迷茫了。
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了。在经历了连串繁琐而严谨的仪式之后,竟然也从当初的淡然变得有所期待起来。把仪式弄得这么复杂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么认真而繁琐,精密而严谨的去做一件事情,即使那件事情并无意义,但那甬长而细密的过程,已足够让人难忘。
竟然连他,也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心情。
长途跋涉以后,终于找到可歇足之处。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到,虽然他并不需要,然而能再次触摸到总是好的,那种名为温暖的东西。
他的手执在最后一重帘幕上面,厚厚的锦缎,如此沉重微风不起,却有如此细腻的手感。执在手里,有种盈满充实的感觉。
就算是梦,至少在此际,它无限接近于真实。
他唇边绽出一个笑容,手指用力,撩开最后一重帘幕。
帘幕掀开的一刹那,他甚至还侧了侧脸,以没有胎记和伤疤的那边脸对着前方,他不希望吓着她。虽然她说她不介意,但是生理上的反应往往先于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这副模样吓人的效果。
只要侧过了脸,就会好很多,她也许会楞一愣,然后笑着迎上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惊愣,没有期待,没有笑容,什么都没有。
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手里还握着的帘幕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掐破,丝丝缕缕的缠着他的手指,好像一张网。
新房是空的。
原本应该垂头坐在龙凤婚床上,等他亲手挑开凤冠覆下的珠帘的人,根本没有在等他。
他怔立半晌,松开帘幕,察觉有些丝线缠绕在指间,不耐烦的扯了去,大步走往婚床。绣着百子图的大红锦被,上面撒着桂圆、花生、松子、松柏枝、核桃……床头居然还燃着一盏松油灯……
难道还让两人躺在床上竟夜不眠,吃着这些花生松子聊天么?
真是虚伪而讽刺的仪式呵……
他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大红的袍袖拂过背面,把上面的一堆杂物全扫到床下,返身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红玉石雕琢成的桌面,温润的颜色好似新妇脸上的红晕,一对莲花金杯,一壶香醇的女儿红。
是用来合卺交杯用的。
合卺交杯,哼!
他提起壶来,凑到嘴前,一仰头。等到把酒壶放下,里面已是涓滴不剩。
香是很香,但是酒味淡薄,想不到公主大婚,竟也只是个空壳子,只拿得出这样的货色,压根比不上马奶酒的香和烈。
桔子回到新房的时候,章珩已经独自在床上睡熟了,一只胳膊伸出床沿,鞋子踢在床底,酒气熏天,鼾声如雷。
撒在喜床上的桂圆花生等物零散一地,桔子往床走了两步,踢到空了的金酒壶上,骨碌碌一直滚到床底下,撞到墙上,发出“砰”一声低响才停了下来。
异响惊动了床上的章珩,他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脸上的胎记在烛光映照下,那紫色几乎变成青黑,随着他的呼吸突突的跳动。
桔子怔怔瞧着他,那么温和拘谨的人,只会在大醉之后才会这么明白的显露他心里的不满吧?
无论是怎样大度的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新婚妻子在洞房那夜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吧?
所以,都是我的错……
可是……可是……
自从上次送叶萧回国后,顾眉的病越来越重,咳嗽得彻夜难眠,人瘦得只剩一个壳子。他这是体弱,也是心病,要是我不管他,恐怕会酿成终身之憾呀。
她默默走到床前,拾起章珩垂下的胳膊,放回床下,替他把被子盖好。她的动作极致温柔,一个满怀歉疚的妻子。
虽然马上我就要离开这里,再去看顾他,虽然说过要对你好,但我现在还是得先丢下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