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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微澜精神不济,实在不耐烦跟他啰嗦,抓着领带就往他办公室走,又跟护士说:“把袁医生今天的预约都延后一小时。”
关上门,她自觉躺到小床上,“我需要你给我做一次催眠。”
“催眠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呃,我是说,你现在精神状况身体状况都不适合……而且,霍先生不会允许你随随便便……”
“你到底是我的医生还是他的?”
袁医生无奈地摊手,“他付我诊费。”
宁微澜一旦焦灼,就开始急功近利,“我现在开五万支票给你,买一次催眠。”
袁医生厚颜无耻,还在装,“我这个人可是有医德的,我的医德底线有一米八高。”他才长一百七十公分,还不知道算没算上增高垫,难怪里自己的医德底线那么远。
她早已经下决心要死缠烂打,从包里抓出一只小军刀,比在自己手腕上,“你不答应我立刻割腕,到时候看你怎么跟霍展年交代,他是要把你从十八楼丢下去或者扔到海里喂鲨鱼我都赞成。”
“宁小姐,你这个人太坏了,怎么要死要活地逼我?”
宁微澜勾起嘴角,笑了笑,“人家逼我,我也就只好来逼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袁医生决定拖时间,能拖一秒是一秒,“有办法有办法,我请你吃麦当劳好不好?儿童餐有玩具送。”
宁微澜的刀已经将手腕皮肤划破,“我数一二三。”
袁医生终于投降,“你这样即使做,做完之后搞不好也成神经病。”
“没关系,我已经疯得差不多了。”
袁医生点头,深表同意。
恶魔
“现在,可以想像你站在一个宝塔上,准备下楼梯回到地下的草坪,这个楼梯共有十级,我会引导你一级、一级向下走,每往下走一步,你就会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你的身体会更轻松、更舒服,你的心里会更宁静、安详。”
“当你走到楼梯底下的草坪,你就会进入平常觉察不到的潜意识,想起很多重要的记忆,获得很多帮助,对自己有更多的认识。”
许多时候回想往事,想着如果宁江心还在,宁微澜大约会被养成一个娇纵蛮横的大小姐,同余敏柔一样,想要什么立刻就要得到,不管你历尽艰险或是痛到割肉,她只管自己快乐。
有人疼,划破了手指也要骄矜可怜地哭上半天,要衣服鞋帽玩具宝石赔偿;后来无人陪伴,跌到浑身是伤也不过低咒一声,拂去尘土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哭的少,到后来泪腺都失去功能。
你一个人,便没有办法不坚强。
七岁正是爱撒娇又不讲理的年纪,却叫命运在这里划一道转折,从此后偏离轨道,远离终点。她不该偷偷去找宁江心,等在办公室里闹,一定要他带她去海边渡假。她受不了冬天一层层穿得像一只熊,想要南下去找亲戚家小朋友一块玩,软磨硬泡父亲终究没有办法拒绝,抱着她说,先回家收拾行礼,明天一早出发。
还记得她欢呼,爸爸最好,爸爸万岁。
宁先生疼女儿出了名,同年纪的小朋友没有不羡慕宁微澜的。
多好啊,十分钟之前,她还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谁能料到车开出市区,就有四两商务车前后堵截,蒙面人动作娴熟,杀掉司机与同行秘书,给宁江心父女一人套一只麻袋就扔进车里扬长而去。
绑匪是退了休的警察,出狱的抢劫犯,伙同一群亡命之徒,开口就要十亿。
李国兴单枪匹马,敢一个人到景昌实业顶层去和余家人谈判,一伙人关起门来讨价还价,竟还能把赎金压到七亿。
宁江心被抓到郊外别墅里,本以为要面对凶神恶煞严刑拷打的绑匪,谁知道撤掉套头麻袋,大家都是熟人,高涵那时还十分年轻,有泼天的胆量敢直接把人拉到自己家中地下室里关押。宁江心看见高涵的脸便绝望了,心里清楚,这一场绑架无论赎金几何,他必然有去无回,心急之下忙捂住女儿双眼,尝试着说话、求饶,从舌头到指尖无一不在颤抖,“高先生,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阿宁才七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怎么样无所谓,求你放过我女儿。”
高涵嗤笑,缓缓站起身来,似乎刚从某一场盛大开业典礼中离开,还穿着马甲西装系着同色系领结,仍包裹不住骨子里的放荡粗野,像一头狼,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缓缓走近。
拉开宁江心,他蹲下来同小小的宁微澜打招呼,“小美人鱼,还记不记得叔叔?”
因她五六岁学游泳,也拿过许多奖项,高涵第一次来宁家拜访就在游泳池边遇到她,于是开玩笑叫她小人鱼,宁微澜虽然养得娇纵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极有礼貌的,因此虽然被吓得懵了,看见高涵还是懵懵懂懂喊一声,“高叔叔好。”
“好,阿宁好乖。”他将她抱起来,要带她去找狮子玩,其实是家里养一只大高加索犬,身形巨大,是一只不咬人的狮子。
宁微澜哭哭啼啼只想回家。
宁江心刚有动作就被人摁在地板上,只有一张嘴能动,还在求,“高涵,你要多少我加倍给你,你放过我女儿,我把整个永安都押给你。”
高涵抱着宁微澜往卧室走,吩咐霍展年,“告诉余敏柔,我们还抓到一个附加品,问她还要不要?不然我借我多用两天,也差不多了。”
“小美人鱼,你要是再哭,叔叔就把你扔给楼下那只大狗当晚餐了。”他不耐烦哄人,但骨头里钻出来的兴奋令人抑制不住地笑,抓耳挠腮地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享乐机会,怎么能抑制得住,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
余敏柔在电话里嘶叫,霍展年去敲卧室门,恰好高涵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已经过足瘾,一边穿裤子一边答应,“进来。”
霍展年推开门,将电话递给高涵,“余敏柔要我们把她女儿还回去。”不小心看见大床上,先前漂亮好似洋娃娃的女孩子,一丝*不挂地躺在角落里,哭也哭不出声来,一双乌亮亮的眼睛早已没了焦距,痴痴傻傻地对着天花板,仿佛已没有生机。此刻真成一条失了水的鱼,再多一秒就要彻底死去。
高涵说:“你这个档口让我们给你送人?全天下都知道她和宁江心一起被绑架,你自己想找死也别拉上我们。”
“她什么都看到了,七岁的孩子怎么会不懂?你不是说她智商高最聪明,现在带走了你敢保证她一句话不讲错?况且被绑的是她亲爹,余敏柔,你自己是黄蜂尾后针,就以为谁都要钱不要命,我告诉你,她回去不可能不讲,今天不讲出来,十年后也会给他父亲翻案。”
“妈妈……”她连哭都没有力气,喘了好半天,才喊出一声妈妈。
而高涵是根本不怕的,余敏柔这个女人,早让他看得透彻,还要笑着把电话递到宁微澜耳边,哄她,“小宝贝儿,跟你妈妈说句话,不然你妈妈不要你了。”
“妈妈……别不要我……”
却没等来电话那一端一丁点响动,高涵抓着电话,忍不住大笑,喊霍展年,“老三,门口傻站着干什么,要不要也试试?机会难得啊——”
余敏柔在电话里大喊,“高涵!我操*你祖宗!”
高涵只丢给她一句,“准备好钱,不然我把人直接送到警察局门口。”
走出去,霍展年还是呆呆的,高涵踢他一脚,说:“过两天玩腻了送给你。”
第二天宁微澜被洗干净抱回给宁江心的时候,已经不会讲话了。
没有人言明,但她胸口手臂大腿上刺目的伤痕,似利刃,一刀一刀将宁江心凌迟。这一个连煤气罐都扛不起的文弱书生,也敢去和高涵搏命,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被霍展年,高涵手底下最炙手可热人物,打得遍体鳞伤。
宁微澜抱着洋娃娃,躲在角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少年意气的霍展年,一脚踩在宁江心腕骨上,咯吱咯吱,骨头和血肉同地板摩擦,手腕断了一半,另一半松松连着皮肉怂拉着,她听见宁江心痛彻心扉的呼喊苦求,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很快便灭了,没了声响。
高涵又来抱她,指着宁江心说:“你爸爸太不听话,小宝贝儿千万别学他,不然叔叔会伤心的。”
她记得很清楚,霍展年在地毯上蹭干净鞋底,请示高涵,“留着也是麻烦,不如早点把这边结果了,反正余敏柔不知道。”
高涵拒绝,“我可是不是为了钱才接这单生意。”转而来逗抱在怀里的宁微澜,“你说是不是,阿宁?”
看守的人都认为宁江心要死是早晚的事情,于是都不去管他,任他拖着伤,抱着女儿,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苟延残喘。
只剩一只手,他仍想好好抱抱女儿,兴许这是最后一次,只是希望余敏柔还能有一点点良知,能放自己女儿一条生路。
“爸爸给阿宁唱首歌好不好?”
黑暗中,宁微澜睁着眼,却不说话,这样冷的天气,两父女蜷缩在一起,又都带着伤,仿佛熬不过明天。
地上凉,宁江心就把女儿安放在自己胸膛上,也不管白天被霍展年教训得有多惨,只想着自己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但阿宁,他的阿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天上雪花飘,我把雪来扫。堆个大雪人,头戴小红帽。安上嘴和眼,雪人对我笑。”宁江心声音沉重低哑,又因肺部受了伤,大半夜里男中音唱起儿歌来,时不时夹杂着咳嗽声,叫人的心,莫名揪成一团,疼得难以呼吸。
见宁微澜不吭声,他便用仅剩的一只手拍着她,如同以往每一个平常夜晚,他哄她睡觉时一样,还能装出轻松玩笑的口吻说:“噢,爸爸忘了阿宁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小雪人,那我们换一首,换一首春天的好不好?”
又轻轻唱,“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春天的太阳当头照,春天的小雨沙沙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小红花张嘴笑哈哈……”
“爸爸——”
“嗯?怎么了?”
“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不怕,阿宁不怕——咳咳……”突然间咳得厉害,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空鸣,又有宁微澜压着,更是疼痛难忍,一抹嘴角,湿湿热热呕出来的都是血。庆幸是在深夜,未开灯,自己这副鬼样子不会吓到宁微澜,“爸爸不是跟阿宁说过,有美梦也有噩梦,阿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