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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问萧北辰,语气缓和了不少,萧北辰答道:“明天就到,我派许子俊经手这事,这批军火足够武装三个旅的,可以给南大营再多扩充一万五的兵力,守住一个虎阳关,绝对不成问题。”
萧大帅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说,“你起来吧。”
萧北辰便从地上站起来,一旁的七姨看着气氛,只笑得八面玲珑,说,“大帅,我看北辰这么出息,突然想到一句话,今儿非说出来不可。”
“什么话?”
“那古人的话怎么说来着,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咱们家老三这也算是金榜题名了,这洞房花烛夜,大帅是不是得给想着点,难道大帅你就不急着抱个孙子儿?”
萧大帅怔了片刻,看着七姨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似被说动了心,道:“你这是心里早就有数了?”
“你看咱们府的林姑娘和老三,算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大帅把眼一瞪,道:“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可别辱没了杭景。”
“当老子的哪有这么折损自己儿子的。”七姨看那样子反倒是动了气,“我看,这普天下就找不出第二个比老三有能耐的人了,我做主了,赶明我就跟林姑娘提上一提,索性就来个亲上加亲,把咱们杭景嫁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萧大帅看七姨说得笃定,回头看看站在那里笔挺如剑的萧北辰,想来七姨说得很是有几分道理,沉吟了片刻,道:“杭景要能长留咱们家里,也是好事儿,我就一条,总得让人家心甘情愿点头,她要是对老三没意思,那就是没缘分,我只把她当自己亲姑娘养,不管她喜欢谁,就算是个贩夫走卒,只要她点头,我都愿意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大不了到时候多陪送点也就是了。”
院子里有几个枣树。
满院子都摆着风筝,大门敞着,院门处插着五彩的纸风车,随着风呼呼地转着,院子当中摆放着一张大桌子,那桌子的桌角有些破烂,桌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写颜料,毛笔之类的东西,林杭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长发束在脑后,一把乌黑的青丝垂泻下来,丝丝缕缕,披肩而落,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绮云衣裙,素雅清新,她正专注地描那风筝,忽听得阁楼上传来脚步声,牧子正歪带着帽子,拿着个大鹞子风筝从楼上奔下来,对着林杭景扬了扬,满脸开怀笑意。
“你看,我又扎好了一个。”
他一瞥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风筝都上好了色,黑曜石般清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极了,“你这么快就全画好了?”
林杭景拿着毛笔,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扎了这么多,等你师傅师娘回来,定会好好奖赏你。”
牧子正只看着满院子的漂亮风筝,愣了片刻,回过头来望着林杭景,眨眨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是扎风筝,一定会发大财的。”
林杭景一怔,“发财有什么好?”
“发财还不好?好处多着呢。”牧子正拎着风筝坐到林杭景的对面,帽子下的那一双眼睛里全都是振奋,“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受人欺负,而且也不用这么累,天天都忙忙乎乎。”
林杭景微微垂眸,唇角露出一丝微微的苦笑,“即便有万贯家财也不过是招祸用的,总有人觊觎着,一夜之间就可能破败了,如果是骨肉分离,那更是不得安宁。”
牧子正诧异,“那你觉得怎样才好?”
林杭景微微一笑,百合般安静纯白,“自然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也不用多好,只要一间小房子就行,每天青菜豆腐,三餐一宿,安安稳稳,平平凡凡地过日子。”
“那还不苦了你?”
“我不怕吃苦。”
牧子正看了林杭景片刻,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一笑,“那我不发财了,我就扎风筝,扎一辈子风筝,青菜豆腐,我也爱吃。”
他这言下之意已很清楚明白,林杭景的面孔陡然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她微垂着头,手握着那毛笔,饱蘸了颜料,却再也描不下去了,牧子正只是看着她,眼睛乌黑明亮,林杭景一阵心慌意乱,扔下那毛笔,低声说道:
“我回去了。”
牧子正忙跟着她,看着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走,眼见着就被那门槛绊了一下,人朝外倾去,他顾不得,急忙地伸出手臂去,竟一下子抱了个满怀,顿时间,满怀温软,香气袭人,这风筝行的小学徒登时呆在那里,林杭景也羞得满脸通红,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头也不敢抬,朝着小巷的尽头快步走去。
牧子正傻了一般呆愣在那里,怀里清香犹在,手臂还是原来的姿势,僵硬极了,只是她跌入他怀里的那种感觉还清清晰晰地残存着,他跟失了魂一样呆立着,等到豆大的雨点浇到了他的脸上,他才如梦初醒,抬头望天,却不知何时积了满天的乌云,夏季的暴雨来得也极,转眼间,豆大的雨滴就浇了下来。
牧子正站在雨中,陡然想起林杭景这会儿只怕是双手空空地走在雨中,他心中一阵揪紧,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往大雨里飞奔,眼看着巷子口有一个卖伞的,冲上去抓起一把红纸伞,将兜里的钱全都掏出来,也不管多少,都扔给了那个卖伞的,抓着红纸伞就朝林杭景离开的方向追去。
暴雨又急又冷,街上立刻就积了水,行人小贩都忙忙地找地方避雨,林杭景站在一家屋檐上,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她也没淋着什么雨,却看到雨雾中牧子正一路飞奔,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她只叫了一声,“牧子正。”那牧子正居然听到了,回头就看到站在屋檐上的她,便奔了过来。
林杭景看着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连嘴唇都被大雨浇得发白,说,“你出来做什么?”
牧子正把红纸伞往林杭景面前一送,拿着红纸伞的手臂上全都是雨水,他还在笑着,倒好像这大雨没浇在他身上一样,“给你送伞。”
林杭景望着他拿到手上的伞,怔道:“你手里这不是有伞吗?怎么不打?淋成这样。”
牧子正也是一愣,望着手里的纸伞,不好意思地摸摸直往下滴水的头发,只是一笑,“我给忘了。”
林杭景只觉得心中一动,胸口似有暖流涌过,眼前的牧子正真真成了个雨人,全身上下都往下流着雨水,她伸手接过那把红纸伞,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面颊绯红,心跳得飞快,屋檐外的雨声渐小,这暴雨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成了毛毛细雨,林杭景打开红纸伞,小声道:“谢谢你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杭景慌忙摇头,不敢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顿了片刻,却还是低着头轻声说道:
“等下次我还伞给你,还给你描风筝。”
牧子正正要说话,转眼就看林杭景打着红纸伞走入那毛毛细雨中,他只看着她走,林杭景撑着红纸伞头也不敢回,朝前走着,只觉得他的目光就在自己身后,一直跟着自己,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不是慌乱,却是安心。
这毛毛细雨就是不停,林杭景也不叫车,一路打着红纸伞回到官邸,径往七姨的小楼这边来,脚踩着碎石小路,绕过繁花似锦的花障,直到花厅,略微抬头看着那紫藤花从高高的架子上串串垂落,随着细雨微风一阵阵柔柔摆动,她只是望着,脑海里却出现牧子正拿着伞在雨中奔跑的模样,心中温暖,唇角缓缓漾起一抹浅浅微笑,忽听到有人在不远处轻声喊她。
“杭景……”
她嘴角带着浅笑,撑着红纸伞便轻轻地转过头去。
站在花厅回廊里的,正是来此看景的七姨,萧北辰并萧家的几位小姐姑爷,还有就是团团围簇的下人。
这也是萧北辰四年后第一次见到林杭景。
眼见那站在紫藤花架的林杭景撑着红纸伞转过头来,一身清茶色衣裙,明眸轻透,冰肌雪肤,乌发如丝,娉娉婷婷,那层层雨雾,如轻烟般笼着她,更兼得唇角那一抹浅浅笑意,清秀温雅,婉约如诗,婀娜如画。
萧北辰只觉得一阵心如擂鼓,仿佛自己的魂魄都被她那一笑间摄去了,直看得人柔肠百转,身旁的七姨抿着唇一笑,接着连连赞道,“真真不是我夸口,咱们大帅府这林妹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那都跟一幅画儿似的。”
林杭景看到七姨叫她,赶忙走了过去,走到回廊底下,收了红纸伞转向七姨,唇角噙着笑,“七姨叫我?”
七姨拿着帕子擦了擦杭景脸上的水珠,笑着说,“谁叫你来?你快撑了伞到那紫藤花架子下站着去,这么漂亮的画,我还没瞧够呢。”
林杭景不好意思地笑,回头瞅见萧府的大小姐萧书晴,二小姐萧书玉都站在那里,说,“大姐,二姐。”书晴和书玉都笑着点头,七姨拉了杭景过来,插上话来,“看杭景这眼神,这么大的人物就站在这儿,你偏偏看不见,可真是要急死咱们了。”
林杭景被七姨那么一拉,才转过头来,与萧北辰投过来的目光直直地撞了个正着,见到四年后的萧北辰,一抬头看他俊挺如昔,目光炯深,她却莫名地心中一紧,好似突然被千层网罩住了,密密麻麻地让她喘不过气来,直到七姨半带促狭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才回过神来,礼貌地叫了一声,“三哥。”
萧北辰只是点点头,深邃的眼瞳里却有着笑意,一旁的七姨目光只在两人之间转着,看差不多了,笑着拉了杭景的手,对一旁的大丫头小镯说道:“这天也不早了,叫萧安摆饭,大帅早就筎了素,又赶上今日戒斋,就我七姨陪着好容易赶回来给北辰接风的两位小姐并姑爷吃几杯,书仪,你个愣丫头,快别带着老五老六折腾那池里的鱼了,仔细掉到水里去摔了我的儿。”
所谓伊人,思之念之
晚饭也是在七姨的所住小楼的餐厅里吃的,餐厅的墙上镶着纯英国式的乌木格子,百褶绸罩落地灯,正当中摆放着的红木大餐桌,雕有洋式云头的整套十二只椅子,小丫环早就点燃了古铜烛台上的一整排蜡烛,端到餐桌上去,倒不是为了照明,纯是为了好看,萧府管家萧安带着下人鱼贯而入,开始摆桌。
七姨泯唇笑着,只拉着杭景的手,说,“你们都先别坐,看我来排位置,大小姐,大姑爷在右首第一二个位置,二小姐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