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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了。”布莱恩说。
“就这样?”兰斯洛特问。
布莱恩点头。“她选择得不错,或者该说和其他人一样好。看着。”
从巷子深处卷起一阵阴影直接横越广场,兰斯洛特与布莱恩躲在一栋摇摇欲坠的石楼中窥伺着,就在新格兰德的大门广场边上。
阴影在一群男子中飘散开来,那群人转向那个女子,踏着坚决而稳定的步伐靠近她,并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伸手抢了她装着祭品的草篮,女子并没有抵抗的力量,只是单纯地再次软倒在地上。
在兰斯洛特本能地向前移动,想要冲出去对付那些恶徒时,他感觉到布莱恩的指尖戳着他的肩膀。
“这不是个好主意,?”布莱恩低声地说。“还是把这些英勇留给你自己吧,想想看,如果光是踢到脚趾就让你差点痛得晕过去,要是那些棍棒招呼在你勇敢的小脑袋上会怎么样?”
兰斯洛特点点头,跟着放松下来。那个女子就这样被抢了,但似乎没有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然而,看着她依旧让人难受。
她并不是一位年轻小姐,身形透露出她是那种惯于生养小孩与持家奔波的女性。是一位母亲,而非少女。
妇人脸上坚毅的线条有着在艰困中得来的智慧与勇气,这却让人更难直视她。
如果这样的女性都会被新格兰德击败,那兰斯洛特还有什么希望?
“我跟你讲过,她的选择很好,”布莱恩继续着。“她也许少了几磅的食物,但是人却毫发无伤。
如果她那时向右走——就像你一样,雷亚林——她就得面对夏亚手下难以预料的‘仁慈’;如果她向前走,安东尼就有权索取她的祭品;而向左绝对是最佳的选择,也许休伦娜娜的手下会抢走你的食物,但他们很少会伤害你。记住,饿肚子总比往后几年都得拖着一条断臂好。”
“往后几年?”兰斯洛特问,目光从广场上转回他高大黝黑的同伴身上。“我以为你说我们受的伤会持续到永远。”
“我们只是认为它会,雷亚林。告诉我哪一个新格兰德人能保证他的神智清醒直到永恒结束?说不定他就可以证实这个推测没有错。”
“那一般人通常可以在这里撑上多久?”
“一年,也许两年。”布莱恩说。
“什么!”
“看来你还以为我们是不朽的,对吧?就因为我们不会变老,就以为我们会永远存在下去?”
“我不知道,”兰斯洛特说。“我以为你说我们不会死。”
“我们是不会,”布莱恩说。“但是割伤、擦伤、撞伤的脚趾……他们会日渐累积,一个人可承受不了那么多苦难。”
“于是他们自杀?”兰斯洛特轻声地问。
“根本没这个选择。不,他们大部分只是瘫在地上呻吟或哀嚎。这些可怜的混蛋。”
“那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几个月。”
这样的领悟只是另一个冲击,累积在那快要崩塌的稻草堆上。
兰斯洛特一直以为布莱恩至少已经成为新格兰德人好几年了。
这个郁金香公国人讲起新格兰德的生活仿佛他以此为家已有数十年,而他似乎十分擅于在这座巨大的城市穿行。
兰斯洛特回头看了看广场,但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她也许是他父亲宫廷中的一位女仆,也许是一名富商的妻子,或只是一名单纯的家庭主妇。
神之祝福不以阶级为限,它随意挑选。
现在她离去了,踏入新格兰德这个巨大的深渊裂缝。他应该要试着帮助她。
“就为了一条面包和几片软塌的菜叶。”兰斯洛特咕哝着。
“现在也许这样看来不多,但是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里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从那些新来的人手中抢夺。你等着,雷亚林,你也会感觉到那种渴望。抵抗饥饿的呼唤真的需要非常大的毅力。”
“可是你做得到。”兰斯洛特说。
“不全然,因为我只不过来了几个月而已。谁知道一年之后饥饿会让我做出什么事。”
兰斯洛特哼了一声。“拜托你等到我们约定的三十天结束之后,再变成原始的野兽吧,算我拜托你了。我实在很不想觉得我在你身上浪费了一块牛肉。”
布莱恩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来。“难道没有什么让你害怕么,雷亚林?”
“事实上,几乎这里的每件事都让我畏惧,我只是很擅长忽略我已经吓坏了的事实。
我要是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说不定你会发现我在拼命让自己钻进石板路底下呢。好啦,多告诉我一些关于流氓的事情吧。”
布莱恩耸耸肩,从破烂的门旁走开,并从墙角拉了一张椅子过来。
他审慎地打量椅脚,才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椅脚刚发出碎裂声,他便迅速地站起来。
他嫌恶地把椅子扔到一旁,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新格兰德分成三个区域,雷亚林,于是也有三个帮派。
市场区是由夏亚所支配,你昨天已经见过其中的一些成员了,不过他们大概忙着吃那些混着你的祭品的烂泥巴,没空跟你自我介绍。
在王宫区的是休伦娜,就是今天那群非常客气地减轻妇人食物负担的家伙们。
最后就是安东尼,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学院区里。”
“难不成是个博学之士?”
“不,是个投机分子。他是第一个发觉许多图书馆的古老抄本是写在羊皮纸上,昨日的经典文学也可以变成明天的午餐,?”
“众神慈悲!”兰斯洛特咒骂。“这根本是暴行!
那些新格兰德的古代卷轴可能包含了无数的原作、古本。它们是无价之宝!”
布莱恩对他露出一种痛苦的眼神。“雷亚林,需要我重新解释什么是饥饿么?在你饿得胃痛到流下眼泪时,文学有什么帮助?”
“这个论点太烂了,有两个世纪之久的羊皮纸不可能会好吃的。”
布莱恩耸肩。“总比泥巴好。总之,安东尼大概在几个月前就把卷轴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听说他们开始煮书,不过似乎不太顺利。”
“我倒是惊讶他们没有把别人给煮来吃。”
“喔,这也试过了。”布莱恩说。“所幸,我们在神之祝福的转换过程中有所变异,一个死人的血肉显然不太好吃。
?事实上,它极度酸苦到根本没人能吞下去。”
“真高兴看到同类相残互食的情况,能如此合理地被排除在选项之外。”兰斯洛特苦涩地说。
“我告诉过你,雷亚林。饥饿会让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这些都是对的么?”
很聪明地,布莱恩并没有回答。
兰斯洛特继续。“你把饥饿和痛苦讲得像是一种无法抵抗的驱力。只要是饥饿迫使你这么做,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接受——那只要把我们的外在剥除,我们就变成野兽了。”
布莱恩摇摇头。“我很遗憾,雷亚林,但这就是事实。”
“这不是必然的。”
——
十年还不够久。即使以坎德拉这样潮湿的气候,都不足以使这座城市倾毁至此。
新格兰德看起来像是被遗弃了数个世纪之久,木材腐烂,灰泥与砖块剥落土崩瓦解,连石材建筑都开始坍塌。而每样东西上都覆盖着一层棕色的泥泞。
兰斯洛特终于开始习惯走在这片又黏又滑,而且凹凸不平的圆石子路。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沾上泥巴,维持整洁,但这似乎是项不可能的任务。每一面他掠过的墙壁,每一处他碰过的架子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两个男人缓慢地步行在一条宽广的大街上,这街道的宽阔远胜过卡诺萨城的任何一条干道。
新格兰德以一种巨硕无比的规模来建立,仿佛它的庞大就是一种对外来者的威吓。
兰斯洛特渐渐了解到这座城市有多么辽阔伟大,他和布莱恩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而根据布莱恩所说,他们离目的地还有相当距离。
然而,他们两个也没有急着赶路。这是布莱恩教他的第一件事——在新格兰德中,任何一件事都不要急。
这个郁金香公国人所做的所有事都表现出一种绝对精确的态度,他的动作舒缓而谨慎。
就算是最轻微的刮伤,不管有多么微不足道,都会加深一个新格兰德人的痛苦。一个人活得愈小心,就能维持他的理智愈久。
所以兰斯洛特跟着他,试图模仿布莱恩专注的脚步。每当兰斯洛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翼翼的时候,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些瘫软在水沟或转角的无数身影,他的集中力又会恢复过来。
“霍依德”,布莱恩这样叫他们——那些屈服于痛苦的新格兰德人,他们丧失了心智,只剩下一个充满无尽折磨的生命。
他们很少移动,虽然有些仍具备在阴影处爬行的体力。他们大多很安静,少数甚至是全然的沉默。
当兰斯洛特经过的时候,他可以听见他们的呢喃、呜咽或是泣诉,大部分只是单字与短句的不停重复,仿佛是伴随他们苦难的旋律。
“天神啊,天神啊,天神……”
“多漂亮,以前有多好啊……”
“停、停、停!让它停下来……”
兰斯洛特强迫自己关上耳朵,逃避这些话语。他开始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和那些可怜、无名的不幸者一同受苦。
如果他太过在意他们,他一定会在痛苦征服他之前就先疯掉。
然而,他如果任由自己的思绪乱跑,他会忍不住回想起他在外头的生活。
他的朋友是否会维持他们的暗中会面?
凯特和艾伯特能够维持他们的小团体么?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路凯怎么样了?兰斯洛特根本还不太认识卢林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