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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神朗声道,“此刃,名曰审判,专为裁决你这凶邪之人!”
言罢,那凹槽内的血色倒逆而上,漫过掌背,汇成一条条赤线,扎进手臂。
那枯槁的面庞极速饱满,血肉丰盈,疤痕尽皆褪去,一张面孔甚是英武。虚幻的双腿也已凝实,重重一跺,铿然有声。
整个人,仿佛梦回壮年。那时,他首晋炼神,傲视大陆;那时,他一统荒芜沙漠,豪气云天。
爻侌盯着他看了许久,似很惊异,这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煞气翻涌而回,敛进宽大的衣袍之内。
林立的石柱上,哔啵声响此起彼伏,颜色各异的火焰再次燃烧而起,大殿被映照得一片灯火通明。
但那衣袍漆黑更重,光线无法近身,斑斓色彩在周身被吞噬成无尽幽暗。
他拍着双掌,笑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果然有些手段,这柄剑竟可让你重现巅峰。”
武神未动,抓着审判的手兀自紧了紧,他没把握将对方斩于剑下,目的只为不让其踏出城池一步。
爻侌继续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引那小子去寻武无敌,那时起我们的约定你就不想遵守了吧!”
“一开始,我的确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我承认,那很诱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屠戮了我武神族千万族人。”武神应道,声音由低沉渐至激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忘记世人是如何评述你的吗?”爻侌仍在试图劝服。
武神摇头,坚定道,“这不重要!什么万千世界,我虽向往,但若以家园来换,我绝不容许!”
爻侌摊开双手,进一步劝说,“别执着了,就算他们能加固封印,这方天地覆灭也已成定局,我不过是加快些速度罢了。”
武神巨剑横指,武神宫的大门轰然关闭。
他决然道,“若当真如此,那是定数。但你,今日绝走不出这大殿!”
“好吧!我认栽。”
爻侌服下软来,斗大的帽子一阵晃动,似在无奈摇头。
他缓步向王座后的暗室行去,衣摆之下,仍无双足,在地面上飘过,悄无声息。
经过武神身侧,他停住,轻问道,“可你又能留我多久呢?”
“哼!到我死!”武神冷声回应。
爻侌似乎得到答案,未再出言,也未反驳,再次前行,已至身后。
衣袖下煞气攒动,手掌凝成一把利刃,漆黑如墨,吞噬一切光线,极端隐蔽。
“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话音未落,遂然出手,速度极快,且极其精准,利刃避过甲胄,刺进腰间。
武神一痛,巨剑疾扫,掠过脊背,斩断利刃,去势不减,直接撩向爻侌。
这一切电光火石,利刃将断,审判已劈中衣袍。
刃尖再幻煞气,顺伤口窜进体内,而那衣袍下却空空如也,帽子挑在剑刃上,直接瘫垂及地。
武神一惊,心有所感,向穹顶凝目望去。
那里,似一道蛟影,长约百米,蜿蜒石柱之间。
他惊骇万分,“你不是人类?!”
早先,他以为对方是万千世界流落至此的无身之魂,否则又怎会觊觎洛寒的肉身,但眼下看来根本并非如此,他焉能不惊!
一只硕大的蛟首从两根石柱间探出,头生尖角,双目森然,巨口张张合合。
它口吐人言,“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我。即便你隐忍这许多日,将它炼化出又如何?不过一柄残刃,骗不了我!”
武神面色微变,他千算万算,未料到对方竟非人类,可化身人形之兽,已然晋入神兽之境。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你为何还滞留这方天地?”
“告诉你又何妨,那冰神城下镇压的就是本尊的肉身!”
武神闻言,心中巨浪滔天,结合之前套问的一些信息,已有论断。
“封印松动,加之天地异变,你本体虽无法破出,却可将意识及修为先行逃脱出来。”
“修为吗?只一丝罢了。”爻侌不屑道。
“一丝?难道它还远不止神兽?!”武神惊骇更甚。
随即暗道,“若当真如此,我未尝不能一战,说什么也不能让它离去,否则灵气大陆定将覆灭。”
他决定尽量拖延,继续问道,“你既这般强大,为何会被封印冰神城下?又是谁人有此大能?”
爻侌冷哼一声,未正面回应,而是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继续履行你我的约定,还是陨灭在此?”
武神知它已失去耐心,暗自思虑,“它对我应仍存忌惮,否则大可直接离去,我定难以阻拦,也断不会行偷袭之举。看来它逃脱出的修为有限,不愿损耗,我与它或许在伯仲之间。”
一念作罢,审判高举,朗声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战吧!”
“冥顽不灵!”
爻侌叱咤一声,蛟影翻腾,那全然是煞气所凝。
蛟首一摆,尖角斜指,携着浓烈的凶焰,向武神噬咬而去。
第174章 洛王归城()
“来得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这神兽有多少斤两!”
武神大喝一声,纵剑上前。
剑身上那一道血槽猩红刺眼,散发凶横的杀意。
他,自投身万尸坑,与尸灵怨念纠缠无尽岁月,不曾再战。
它,自长埋地下,封存经年,以剑躯筑长路,镇压凶邪,未再饮血。
他,心底涌起一阵兴奋莫名,那是他族好战的天性,是身为战者数万载的孤寂。
它,剑身长鸣,嗡嗡作响,那是一颗嗜杀的剑心,是渴求饮血的神兵之望。
这一人一剑,他意持剑战凶邪,它欲再饮敌人血,二者不谋而合,战意惊天。
且对手曾是一尊神兽,即便只是逃脱封印的一丝修为,在这方天地之中,也可说堪称无敌般的存在。
武神族,遇强则强,你横,我更横!
更何况,他有着不得不战的缘由。
他眼睁睁看着千万族人惨死城下,就是为换灵气大陆永世安宁。那一刻,他心如刀绞,滴血足以成江河。
他痛心疾首,隐忍到今日,只为将这柄‘审判’炼化,唯有借此神兵,他方有一战之力。
这一战,他誓不能退!
这一战,必让对方知晓,它眼中的蝼蚁也敢与皓月争辉!
一剑荡出,斩破空气,嗡鸣刺耳。那血槽,划出一道赤红的扇面,剑过留影,旷古绝伦。
爻侌根本未把对方放在眼里,一副被侵蚀数万载的残躯,一柄锈迹斑驳的残刃,它只掌便可让其溃退辟易。
若非逃脱的修为有限,若非为更重要之事蓄力,它才懒得费尽口舌,即便这二者仍处巅峰,它也定会出手抹杀,绝不犹豫。
那硕大的蛟首低垂,尖角煞气涌动,直刺而去,所过处空间破碎,幽芒阵阵,散出的波动恐怖无尽。
它早已急不可耐,无心试探,这一击毫不留力,必将对方彻底洞穿。
但是,事实让它失望,意料中的摧枯拉朽并未如愿。
“锵!”
审判疾如雷霆,后发先至,狠狠撞击在尖角上,这一声震耳欲聋。
爻侌不觉心惊,这一剑凶横无匹,杀气弥漫剑身,凝成实质,一如重剑无锋,根本不像残刃之威。
蛟首一摆,欲将之荡开,但剑刃与它硬撼一处,毫不退让,且传来巨力,将它死死压制。那是握着巨剑的一双手掌赋予它的无边战意。
武神低吼,“你说它是残刃,神兵亦有尊严,我们便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剑身嗡鸣不已,似兴奋异常。
今日,它又握战者之掌,终可再现曾经的峥嵘辉煌!
……
众人抵达冰神城时,夜已微深,华灯将熄。
他们未惊动一人,悄然入城。
其中修为最弱的洛寒,也已是凝形境中期,况且意识修为更不能以常理度之,那可是距灵识之境仅一步之遥。
而城内修为最高之人,乃凝形境初期的阮大,自是无人可察觉他们的归来。
这几人,已然是灵气大陆表面上最巅峰的存在。
如今的冰神城,较三个多月前洛寒离开时,异动更为强烈,城池更为动荡。
尤其深夜,万籁俱寂。
大地震颤不已,且伴有森森兽吼,无比清晰,好似一尊上古巨兽在地底深处不住翻腾。
那四条巨大的锁链晃动不止,金铁交鸣回荡不息,锁链上的裂痕更为密集,甚至有多处已断开些许。
众人顿觉事态严重,心间犹如被压上千斤巨石,沉重无比。
纵然这一连数日,昼夜不歇地辛苦赶路,此时也无心休息,直奔冰神宫,商讨加固四神兽之印一事。
洛寒直接将冰棺送入洛族宗祠安放,当然是经过洛战天准许,甚至可说是他的授意。
毕竟,那时若无炎萱以身相阻,莫说洛寒,就是他洛战天也可能命陨当场。
她以己之命,换回炎重的幡然悔悟,换来今日众人齐聚冰神城共同加固封印的最好结局,她当得起这份安置。
龙静雪随其同往,取回她的本命灵牌。
至此,当年与龙老的约定才算彻底完成,只可惜那位曾可只掌遮天的老人,已然不存于世。
翌日清晨,洛冰才发现众人归城。
他当即禁不住泪水夺眶,碍于有外人在场,他强忍内心的压抑释放。
整整两年零四个月,他日夜呼唤父王与母亲,生活在他们未归的思念及生死未卜的煎熬之中。
整整两年零四个月,他以一副并不十分宽厚的臂膀,扛起整个冰神族的重担,几乎以一己之力为这个笼罩在恐慌阴霾下的族群撑起生存的希望。
无法想象,他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无人知晓,他多少次想要放弃,却只能在无人的深夜,独自仰望苍穹长啸宣泄,勉强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今日,他的思念终可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