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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气息缓缓袭来,随着精神的复苏,郑清惊恐的发现梦幻中的记忆正在飞快的消失。——踮起脚尖旋转的女巫、银铃般的笑声、迷人的眼神,仿佛艳阳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化作汩汩的流水,渗入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找不到了。
郑清好像听到了橡皮擦在他脑海里咯吱咯吱的涂擦声。
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梦里自己是如何把那条裙子送出去的了。
“噢……不!”年轻的公费生身子蜷成一团,哀嚎一声,愤而扯开帷帐,吼道:“要死啦,侬个小赤佬……大清早搅人清梦,脑子瓦特啦!”
小精灵们对他终于睡醒了表示非常高兴,兮兮的叫着,呼啦啦从书桌前飞了过来,落在他头发、肩膀上,挤来挤去。
郑清原本高炽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熄灭了。
“几点了,”他有气无力的哼道,朦胧的眼神在宿舍里飞快扫了一圈。
辛胖子趴在书桌上,扒拉着每个能够藏下一页纸的缝隙,希冀找到自己那份失踪的作业;萧笑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迪伦的帐子敞开着,棺材盖也打开着,显然又是彻夜未归。
窗外天色仍未亮,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雀叫声预示着清晨的临近。
“马上就六点了……还有两个钟头就是老姚的魔咒课了,我死定了!”辛胖子抓着他稀疏的头发,继续鬼哭狼嚎着。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早翻作业?”郑清对此非常难以理解。
“我做梦,梦见有条虫子把我那张作业纸一口一口吃掉了,”辛胖子哭丧着脸,混着满头大汗的油光,看上去仿佛一条直立的鼻涕虫:“然后我醒来翻了翻,真的找不到了!……每个放作业地方我都找过了,真的没有了……”
听到‘做梦’这两个字,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
就像窗外的天色一样。
“可以去做早课了。”郑清无视了胖子的哀嚎,转头看向萧大博士,硬邦邦的说道:“今天我们早点去吧。”
萧笑自无不可,转身便从橱柜里抽出了他的练功服。
“喂,你们就这么走了??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良心呢!喂!你们的良心呢?!”辛胖子瞪大眼睛,看着两位舍友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拉开宿舍门,语气极度不可思议。
“嘶……这才刚到十月,天气就凉了。”开门时,一股冷风倒灌进屋子,郑清打了个哆嗦,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了一些:“这小风儿吹的,嗖嗖的,把我心都吹凉了……”
萧笑默默的戴好眼镜,抱着他的笔记本,跟在郑清身后。
“你们真走啊!……我给你们买过饭!我帮你们占过座!我还是跟你们签过契约……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教授了!两个钟头后我就要见教授了!……”
“咣!”
宿舍门重重的扣上。
隔断了呜呜作响的秋风,也挡住了某个胖子绝望的嚎叫。
……
……
直到魔咒课前十分钟,辛胖子才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
他抓着一张桑皮纸,一脸得意的在两位舍友面前晃了晃:
“看到吗!没有你们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作业!”
“哪个蠢蛋会找不到自己的作业?”萧笑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辛胖子戛然无语。
“你在哪儿找到的?”郑清对于这点非常感兴趣。
“团团用它裹宵夜了,我给了它一根鸡腿,它用了三秒钟就从窗外的台子上给我捡了回来……”辛胖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不顾椅子的惨叫,用力向后仰着,翘起两条腿,抱怨道:“我要跟你们绝交!没有你们这样的,看到朋友有难,撒腿就跑……”
“食堂今天中午有烤鸡,我刚刚预定了一只。”郑清托着下巴,斜乜了胖子一眼。
“哦……好吧,其实你们的行为我也可以理解。”辛胖子立刻端正了坐姿,一巴掌把魔咒课的作业拍在课桌上,表情严肃的说道:“早上把你们吵醒,真是对不起了!”
“你有没有点原则!”郑清用两根指头掂起胖子的作业。
仿佛被揉成一团、然后又努力铺展一样,桑皮纸上充满了细小的褶皱。在纸页的空白处,还能隐约看到一块可疑的暗紫色污渍。
郑清非常怀疑那是某只可怜的老鼠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原则?什么是原则!”辛胖子郑重其事的看着自己的舍友,脸上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吗?吃就是我的原则!”
“原不原则不清楚,”郑清抖了抖手指间的那张纸,咂咂嘴:“但如果你把这张纸交上去,老姚有一定可能性叫一头猩猩出来吃了你……”
胖子还没有来得及反驳,门后那张简笔画小人就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老师来啦!”
“都…快…坐…好!”
“老姚带了两个打手过来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学习魔咒的关键()
简笔画终究是简笔画。
在它那由粗糙的石墨线条组成的简陋脑袋里,完全无法容纳下一个正常的灵魂。
教授怎么会带着打手来教室呢?
这完全没有道理嘛。
郑清还没来得及向伙伴们吐槽简笔画小人诡异的思维方式,教室门便砰然打开。
姚教授夹着讲义,衣袂翩翩,急匆匆的走进教室,他的身后跟着两位身材粗壮的灰袍校工,校工们手上抬着一口木头箱子。
箱子高约半米,红底漆皮,黄铜的荷叶锁,柜面上嵌着山水图样,看上去青白相间,仿佛玉石一般。
“早上好!”教授简单的挥挥手,向同学们点点头:“不用起身……坐,坐,都坐着就行……你们两位把箱子摆在这里就行。”
他指着讲桌旁边的空地,向两位灰袍校工示意着。
箱子很沉,落地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两位校工看上去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向教授微微行礼后便径直离开了教室。
郑清探着脑袋,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与他抱着相似想法的学生还有很多,教室里顿时响起桌椅在地板上摩擦出的噪音。
唯有坐在教室后排角落里,那位两次留级的老生尼古拉斯,才杜绝了这些好奇心。他只是微微一笑,便重新埋头手中的习题册,没有关心教室里逐渐躁动起来的气氛。
“教授,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李萌飞快的举起她短小的胳膊,提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不论什么课程,在所有同学中,似乎只有她能够无视每位教授的慑人气场,敢于随时随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姚教授眯眼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大家的疑问,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作业都写完了吗?”
上节魔咒课的课后作业,并不是练习新学到的咒语。事实上,除了最早学习的束缚咒外,姚教授教给大家的第二个咒语,元辰守护,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释放出来。
即便郑清把那道咒语的咒式口诀记得滚瓜烂熟,能够在法书上一挥而就,也无法让自己的法书出现一点儿变化,遑论成功释放咒语了。
郑清甚至不清楚这道咒语释放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仿佛教授传给大家的是一道错误咒语似的。
所以,在上节课结束后,姚教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排大家课后练习‘元辰守护’或者默写它的咒式,而是安排了一项新任务。
分析‘法书’。
每个人写三千字以上的文章,主题是‘对法书的认识’,内容不限、范围不限、格式不限——除了字数以外,没有任何限制。
这意味着极大的发挥空间。
张季信写的散文,罗列了他从小到大使用过的几本法书、以及它们的结局,同时感慨着时光的流逝——郑清从来没有发现这位粗豪的汉子竟然还有如此细腻的笔触。
萧大博士则写了一篇简练的论文。他简要概括了法书兴起的缘由、魔杖以及手诀没落的根源,他讨论的重点在于‘法书如何成为施法媒介’。
而辛胖子则写了三千字的议论文,写的是法书的种类与规格。
在郑清看来,这纯属投机取巧。
用迪伦的话来说,‘胖子的论文,完全就是抄了一遍上元书肆里的产品简介……毫无技术含量!但神奇的是,这份作业竟然还符合教授的要求…’
相比之下,郑清虽然对法书没有什么深刻认识,却因为买书时意外参与了‘血炼法书’的过程,所以他用回忆的口吻简述了自己买书的过程。
不论如何,姚教授在上节课留下的作业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教室中原本因为那口奇怪的大箱子而有些躁动的气氛,在教授询问作业情况后迅速趋于平静,以至于悄然无声。
虽然大家都写完作业了,然而鉴于老姚的恶趣味,谁也不能保证教授不会点某位学生上台把他的作业当众朗诵一遍。
就连一贯胆大妄为的李萌都悄悄收回胳膊,把身子向课桌下面稍稍藏了藏。
“都没写作业吗?”姚教授奇怪的看着大家,眉头拧了起来。
“写了!”这一次,班上的人异口同声的响亮回答道。
“写了为什么不吭气……”姚教授笑骂道:“这群兔崽子,吓了我一跳!……唐顿,先收作业,把作业给我收上来。”
高大的班长应声而起,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张课桌一张课桌开始收起。
与此同时,姚教授也没有沉默。
他斜靠在讲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斗,随意的在讲桌边磕了磕,重新塞进嘴里。
没有塞烟丝,也没有点火,屡屡青烟便从烟斗中袅然升起,将他的面孔藏在烟雾后面,只留下一个黑亮的大背头在半空中若隐若现,好像一只蛰伏的大甲虫。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