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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地良心,他肯定没在学校跟这位胖巫师打过招呼。
思虑无果,他索性直接开口。
“提到礼貌,”郑清打量着面前的胖巫师,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如果你能在打招呼之前先做个自我介绍,或者不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也许会显得更有礼貌。”
胖巫师脸上的赘肉又抖了抖。
“啊,失礼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撩起袍子,费劲的蹲在郑清面前,把粗短的手伸到郑清面前:“我以为你认识我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瑟普拉诺……麦克·金·瑟普拉诺。”
郑清倒抽一口冷气。
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这口气憋的挪了位置,五脏六腑都抽抽的疼了起来。
麦克·金·瑟普拉诺。
如其所言,对郑清来说,这的确是个熟悉的名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飞快滑过许多画面。
大明坊中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入学专机上那位浑身喷香的‘卷毛狗’各种高谈阔论,带着一簇黑色短毛的无名信笺,以及萧笑曾经给他念过的那一串长长的头衔。
阿尔法学院公费生、阿尔法学生会副主席、与弗里德曼爵士齐名的双子星之一、奥古斯都阁下的得力臂膀;
独立组建了第一大学排名第十七位的‘祥祺猎队’、组建了自己的社团‘祥祺会’。
这些成就,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能吊打郑清一顿。
郑清曾经私下琢磨过,自己能够望其项背的,也许只有一个公费生的身份了。
但大二的公费生与大一的公费生,在第一大学完全是两个概念。
古人云,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在第一大学,以公费生身份入学,最终泯然众人的不要太多。只有那些从头到尾,大学四年都把持公费生身份的人,才会被众人承认为真正的公费生。
也许因为林间沉默了太长的世界。
草丛里的金铃子、油葫芦之类鸣虫又重新试探着张开了歌喉。
郑清侧过脸,看着渐渐沉入西方的圆月,苦笑一声。
“真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瑟普拉诺重新站起身,打量着郑清,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漫长的一天。”郑清喘着气,手心里那块硬邦邦的护符令他安心许多。
“看来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我。”瑟普拉诺脸上稍稍浮现出一丝不满:“在你做了那些事情之后,我以为你会对自己的安全更在乎一点。”
“我觉得这里是第一大学。”郑清老老实实的承认道:“我认为这里很安全。”
“有趣的想法。”瑟普拉诺简短的评价了一句。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迷之沉默。
“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许久,瑟普拉诺重新开口:
“有的时候,你期待已久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却发现这件事带来的满足感远低于你的期望。”
“那你不应该让这件事发生。”郑清的眼神飞快的收缩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拿到梅林勋章了?”瑟普拉诺脸颊上的赘肉堆起,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因为在大明坊镇压了一头野妖?”
“什么梅林勋章?”郑清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试着解释了一下:“我没有镇压他。他只是睡着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镇压他!难道一个还没有入学,甚至连中学都没有上过的蠢货能仅凭几张不入流的符咒镇压我弟弟吗?”瑟普拉诺突然暴怒起来,他咆哮道:“难道他没有倒在你的面前吗!”
郑清顿觉无话可说。
“你打算就这样吼我一顿吗?”他又紧了紧手中的护符。
“的确很蠢。”瑟普拉诺忽然又平静下来:“虽然很勇敢。”
“下个月有学校举办的校猎会。你会去参加的。”他用一种陈述式的语气说道:“而我会开一场赌局。”
“如果你带领的猎队能拿到新人赛的冠军,但没有拿下野妖王。那么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我既然知道你在哪里上的中学,也能知道更多事情。”
“希望你不要表现的像现在一样蠢。”
郑清咬紧牙关,不再吭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百般求得心安处()
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三分。
距离今晚巡逻任务结束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啪!”
郑清用力合住手中的怀表盖,用巡逻木杖撑着身子,继续前行。
当燃烧的怒火悄然收敛后,余烬中剩余的,便是困心衡虑的结果。
麦克·金·瑟普拉诺在与郑清短暂交流后便悄然离去。他虽然在谈话的最后隐晦表达了某些威胁的意思,但他给出的提议却是郑清无法拒绝的。
按照瑟普拉诺的意思,郑清只需要参加一个月后的校猎会,然后在新人赛中夺魁,帮助这位阿尔法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开设的赌局大赚一笔,两人间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
必须承认,瑟普拉诺的要求非常高。
虽然郑清现在对于校猎会、新生赛等信息仍旧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他从字里行间领会其中的意思。想要在第一大学上千名大一新生中脱颖而出,一定非常困难。
但不得不说,如果瑟普拉诺真的谨守诺言,那么这个惠而不费的条件非常值得郑清去努力一把。
无论如何,大明坊那条青石路上的猪妖最终伏法,终究与郑清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每次想到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沉入黑暗,极有可能遭遇悲惨的未来,而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某些角色,郑清心底始终有个疙瘩。
这件事在他心底发酵,每每想起,总令人坐立不安。
因为他总是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回忆起小时候的一桩故事。
那时郑清刚上初中,一直念叨着要养只小宠物。有一天,他的同学给他打电话,说有只小猫想在他这里寄养几天。
“这小家伙在我家楼下的草坪里呆了好几天了,昨晚上下雨,今早我一看,嘿,小样在草窝里抖的太厉害了……看上去怪可怜的。知道你喜欢,所以给你带来了。”
似乎看到郑清挣扎的眼神,他的同学飞快补充道:“就在你这里寄养一个星期,回头我找个主家再把它送去。”
最终,郑清留下了这只小猫。
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位同学刚买的一个黑色宠物袋、几包鱼肉味儿的猫粮。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田园猫。
小猫的具体模样,郑清已经渐渐记不清楚了。他脑海中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瘦弱、胆小、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这肯定是家猫,只不过被人给丢了。”他的同学在事后曾愤愤不平的抱怨道:“按我大爷的话说,现在这人活的太不地道,没那个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儿……横竖是条命,说丢就丢了。”
郑清闻言,也只能连连点头。
那只小猫确实像个有家教的,平日里不声不响,乱叫扰人,还知道去卫生间如厕。每次吃完盘子里的猫粮,便躲回沙发底下,任凭郑清百般逗弄坚决不出去。
曾经,郑清也想着养它一辈子。
但每每思虑至养猫的各种细节,比如防疫、比如清理、比如卫生等等杂项,便望而却步。
于是,小猫在郑清家里呆了旬月之后,最终被那位同学接走了。
似乎知道要被再次丢出家门,那只小猫表现的格外惊恐。
哀叫、躲藏,当郑清从沙发底下把它捞出来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触到它瘦弱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那种感觉,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是谋杀,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着,却仍旧硬着心肠,把装着小猫的皮笼交给自己的同学。
笼子里塞满了新买的猫粮,他想用这些东西来弥补内心的亏欠感。
再后来,每次看到叶公好龙的故事,郑清总有种莫名的羞愧。
那位同学的家境郑清很清楚。
虽然并不差,但他家决计不会允许再收养一只小猫了。而宠物店寄养的费用也不是两个未成年的学生能够负担的起。
小猫后来的境遇,郑清一直没敢再问。
也许真的有一家好心人收养了它,也许真的被自己的同学送去了宠物店。但最大的可能,这只小猫会拖着羸弱的身子,流浪在某个小区的角落里,安静的看着这个肮脏的世界。
如果当初能够多些担当,那该多好。
郑清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自叹气,然后努力忘却这段不开心的回忆。
大明坊的猪妖,从不为人知的角落,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
都是一样的无辜生命,都在自己的参与下沉入了黑暗。也许自己并不是刽子手,但沾血的刀与绷紧的干净绳索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求个心安罢了。
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拖着疲惫的身子,郑清一瘸一拐的越过那株菩提树,回到了树林深处的这片空地中。
不久前与鱼人头领之间的战斗虽然时间很短暂,却凶险异常。
当肾上腺分泌的激素褪却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肌肉酸痛、浑身乏力、精神萎靡。
更何况他的脚也因为之前摔倒在地上时姿势不对而崴了一下。
这让郑清对接下来两个小时的巡逻任务兴趣缺缺,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自家的小狐狸窝在舒服的床上,好好的睡上一天一夜。
哦,小狐狸不被允许进入学生宿舍。
哦,明天下午,不,今天是周日,今天下午还要去图书馆帮伊莲娜补习符箓课业。
所以他没可能抱着小狐狸睡一天了。
想到这么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实现,郑清的精神便愈发萎靡。
“清哥儿回来啦!”林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显得非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