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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叶宋的身子稳不住平衡,直直往外倒去。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段的山路偏偏在这个时候居然会垮塌。
石块和砂砾纷纷簌簌往下掉。
苏静大惊失色,回头看向叶宋,伸手便要去拉她。可是他说得对,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刻,叶宋不会情愿要他拉住,而是会远远地拂开他的手。
不是因为她逞强,而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希望苏静为她犯险。
当是时,叶宋抽出长鞭,扬臂往上一甩,就套住了赫尘的一只蹄子,沙石还在继续往下掉,叶宋的身体便被她的玄铁鞭悬挂在悬崖之上。
苏静二话不说,当即就要跳下去。叶宋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道:“你不要下来u尘的腿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说着,玄铁鞭便在微微椅,悬崖下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想来应是叶宋正顺着玄铁鞭一点点往上爬。
苏静还是想下去帮叶宋,刚一有动作,叶宋仿佛能够预料到一般,说道:“你别动,再动,我就松手跳下去。不信你试试看。”
苏静终于不敢轻举妄动,声音却绷得很紧,不敢太大声,但又能低沉地传进叶宋的耳朵里,说道:“遇到山崩了。”
叶宋仰着头,沙尘之下,看见上方浅浅淡淡的轮廓,只觉得像一道幻境一般,但那轮廓身后的高处巨石,却有缓缓裂开的痕迹,极淡的月光钻进了巨石裂开的缝隙当中,仿佛就要溢了出来,而巨石承受不起,随时就有坍塌的可能。
只能说,今晚他俩的运气着实不好。这山上,连日下雨会让泥土变得松软,容易产生泥石流,可连日放晴,阳光照射着山上巨石,容易让它们受热而裂开,同样容易产生山崩。而两人恰恰遇到了后者。
叶宋眼见着苏静头顶上方的巨石裂缝如血盆大口一样越张越大,一股恐惧感不禁油然而生,她同样是声音不敢放得太大,道:“快走,离开这里。”
且先莫说苏静独自走了,叶宋一个人能不能顺利地爬起来,但这种时候苏静绝对不会离开她,山崩地裂对于他来说根本无所畏惧。两人都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样的场景也算不上什么惊心动魄。
然,叶宋的话音儿一落,苏静的头顶上方便传来巨石裂开的响声,在夜里显得尤为醒耳,似古老的猛兽在这一刻渐渐苏醒了一般。苏静只知道,他不会单独留下一个人冒险,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小一些的石头,从上面落了下来,有的砸在了地面上,有的砸在了苏静的肩膀上。苏静随后面对悬崖纵身就是一跃,那衣袍在月夜下猎猎翻飞,似一只张开双翅的巨大飞鸿,带着压面而来的张狂之势。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巨石彻底裂开、坍塌。
上头传来赫尘的啸叫,和它不安的马蹄声。叶宋心想,没有必要让赫尘在上面活活被巨石砸死,于是便决然地抽掉了玄铁鞭,放了赫尘自由。赫尘与叶宋心意相通,嘶鸣一声往悬崖边看了一眼,随后撒起四蹄便奋力往山下跑。
叶宋玄铁鞭的末梢,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往跳下来的苏静扇去,想将他逼退上去,并吼道:“你回去啊!”
可是苏静不为所动,他反而伸手抓住了鞭子,与叶宋连成了一线,随后两人一起掉下了悬崖。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将脑后的发丝全部吹到了脸前面,一片凌乱,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见无止尽的黑。
可是一颗心,心跳却在胸腔里火热滚烫地跳动着。
风里,有梅花香。好像到了冬天,寒风凛冽下,有梅树顽强地生存于窄小而坚硬的裂缝当中,一树梅花飘香十里。
玄铁鞭的另一头,被一道力紧握着,越来越靠近叶宋,直到近到叶宋身前,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叶宋有刹那的失神。这感觉实在太过熟悉,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日初晨,她也是和苏静一起掉下云海悬崖的时候。
苏静的声音混着风声,在她耳边响起:“是你说过,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都没忘记,你怎么能忘记呢。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半途丢下你。”
第245章 :脑子没事吧()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苏静道:“来都来了,不进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抹黑一点点往里走去。越是往里,石油的气味就越是浓重,前面的路本来还很干燥,到后面就感觉到脚下的路面又湿又滑,叶宋蹲下去,用手指蘸了蘸那液体,两指捻了捻,道:“这里的液体,全是溢出来的石油。”他们走到尽头了,还能听到似乎有小束小束的液体流淌的声音,叮咚似清泉。
随后叶宋便笑了起来,道:“果真是天助我也。”
她和苏静没有在这洞里久待,两人便撤退了出去。按照苏静的想法,一起攀岩着峭壁上的藤蔓和凸石,艰难地往上面爬去。
趁着天色未亮,昏城里陆续跑出一小队精练的队伍,带着木桶和板车,一刻不停地往山上赶。队伍抵达后,抛下又长又粗的麻绳,便摸索着爬下悬崖。
待到日出东升时,霞光迸射出来,照亮天际。叶宋和苏静在前,带领着那只精练的队伍,满载而归。
她骑马从城楼下经过,站在城门口,勒了勒缰绳,赫尘稍稍踢踏了两步,在那里停了下来。叶宋转头往东边望去,冷色琉璃般的眼眸,也被那金红色的光芒淬亮,仿佛重新燃起了不可被摧毁的希望之光。
回到昏城,刘刖便上前来说道:“南瑱大军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南习容说只等三天,若是三天之内王爷和二秀不只身前往,他便会率领大军攻城。”
叶宋满手的石油,味道十分不好闻,她闻了一个晚上,不禁有些头晕。再加上一晚上没有合眼,即使没有**睡觉也是会有**气的,因而在听到刘刖的话之后脸色并不怎么好。彼时她正用一块巾子擦拭手上的污迹,然后用皂角洗净了手,转身随手就将沾了石油的巾子扔进了火盆里。
火盆里的火是天亮时熄灭的,只剩下淡淡的火星,只要经风一吹,就会彻底熄灭了。没想到巾子一沾上,几乎没有非什么功夫,那些火星仿佛又攫取到了生命的源泉,酝酿了一下之后蹭地就燃起来了。
叶宋面无表情地走过,道:“就让他等三天,只等三天。”三天以后,她一定会把陈明光带回来。
白日里,昏城里的将士们都没有什么行动。只要一到了晚上,他们便偷偷地上山,摸索下悬崖,将半山腰里的石油一桶桶带出来,昏城里只放置了一部分,其余的全部连夜运往四面各山山脚,隐藏起来。
这地形对于南瑱来说,的确是有些不利。但南习容就是一个自负的人,他自认为北夏现在并无援军,而昏城也就一小部分人死守着,只需要派一支分队兵力就足以将他们像蚂蚁一样碾死。大军驻扎的四周,虽然四面环山,但还是隔得有些距离,这样长的防线北夏的残军不可能拉得起来,因而就更加不用担心他们会围山而攻了。他只需要在城郊等上三日,时间一到便立马攻城。
据南习容所知,叶宋和苏静均是重情重义之人,且莫说陈明光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单是将陈明光的尸首往十字架上一挂,只要是有血有肉的北夏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将军被敌军这样对待,这是对军人、对战士极大的侮辱和轻蔑。
所以,北夏那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南习容想,叶宋或者苏静都极有可能会真的单枪匹马赴阵。就算他们不会现身,也一定会出现有人偷抢陈明光尸体的事情,因而南习容早就将一切布置妥当。
苏静和刘刖说得对,这就是一个**裸的陷阱。
若是先前叶宋起初听到陈明光的死讯之后理智全无,还有可能会来硬闯,可如今她冷静了下来,南习容注定要守得一场空了。
这三日里,叶宋也没有闲着。出了短暂的夜里休息时间,她都在研究炸药,研究如何能将一整座山都轰垮的炸药。
军队里没有人是懂这一行的,因为在北夏的战史上面,将炸药用于战争,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那时的炸药,是北夏民间研制的一种东西,并没有得到普遍而广泛的运用,唯一得到认可的便是用来观赏的烟花爆竹,而炸药从烟花爆竹衍生而来则多用在一些见不到光的事情上面。
比如叶青被山贼所掳的那一次,叶宋和苏静都还记得,那时山贼就企图用炸药炸掉山洞。
因而苏静和叶宋一起研究这门深奥的学问。
也不知是第几次,房子哐地一声,又爆炸了,烟尘滚滚。刘刖和众副将已经见怪不怪,只默默地把附近的士兵都撤走,给他们留下更为广阔的空间。
房子里,叶宋和苏静,被房顶簌簌掉下来的沙尘塑造成了一个泥人,身上均是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面皮又比锅底还黑,长长的头发都被炸得又卷又蓬松。唯一显眼的,大抵便是两只眼珠里面的眼白了。
叶宋看着苏静的模样,他的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似乎有沙子进了眼睛,正要伸手去揉,看起来十分滑稽。叶宋忍不住笑了笑,低咳两声,道:“不好意思,是我没掌握好度。”
苏静也不恼,淡定帮叶宋掸了掸尘,又掸了掸自己的,道:“反正你也一直没把握好过。”
“再来,多试几次一定会成功的。”叶宋随手将灰尘拂开,继续摆上材料,一边忙活一边道,“以前常玩鞭炮,以为把鞭炮里面的粉尘收集起来裹成一包就会变成很厉害的炸药,没想到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这么难。幸好,这昏城里,都是交易着婚嫁的东西,鞭炮也都是现成的,所以才足够拿来折腾。若是叶青在,她一定能够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做得很好”
叶宋说到这里,才想起,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叶青了,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家人了。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见他们,她的确是很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