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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油纸包,屏住呼吸,带着极度期待的神情,缓缓打开。
这是一块烤肉!
或许因为整个表面都已经被烤成焦炭,才被城内的人当做垃圾丢掉。
然而,就是这一块焦黑的烤肉,在这片孤儿环绕的垃圾场中,它却可以值好几条人命。
凑得近些,可以闻到淡淡的肉香,虽然更多的被难闻的糊焦味道所掩盖,依旧让小乞丐感觉满满幸福,犹如置身梦境一般。
一滴血珠从他手上的伤口中渗出,滚落在烤肉上,小乞丐失声叫了起来,急忙把手在身上用力擦着,把所有血渍和汗渍都擦干,然后轻轻的拭去滴在烤肉上的血渍。
仿佛,弄脏了这块焦黑的烤肉,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这时小乞丐肚子里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他的胃用抽搐般的剧痛表达着自己的渴望,于是,他把面包上染血的那块地方撕下来,鼓足了全部决心,准备放到嘴里去。
可是他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就在铁桶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才六七岁的样子,小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完全淹没了本来肤色,但是轮廓分明的线条却勾勒出了一个未来绝色少女的稚形。
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异常美丽,神采流转,正直直地盯着小乞丐手中的烤肉,再也挪不开。
小乞丐腾地坐起,左手悄悄抓住了一根一端磨尖的铁棒。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在这片垃圾堆中,当一个人手中的食物被另一个人看到后,往往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小女孩没有逃,她两只眼睛都钉在了烤肉上,一动都不动。
小乞丐慢慢放下手中的铁棍,沉默许久,才下定决心,慢慢把烤肉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向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牢牢抓着烤肉,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才确认不是在做梦。
她忽然拼命把烤肉往嘴里塞去,比她拳头还大许多的烤肉,几下就消失在那张小小的嘴里!
小女孩吃光烤肉,舔干净双手上的油渍,这才抬起眼睛,把目光集中到小乞丐脸上,仔细地看了看,飞一样地跑掉了。
小乞丐此刻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只能颓然坐下。
或许是小女孩那纯净的眼睛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个情绪?
但是,情绪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乞丐靠在桶壁上,小心翼翼地撕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烤肉,放进嘴里,没有马上下咽,只是含着,感受浓浓的肉香。
就在这时,铁桶外,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他手上有烤肉!你们答应了要分我一半的!”
小乞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大孩子,身体比他强壮很多。
小乞丐毫无悬念地被从铁桶里揪了出来,剩下的半块烤肉也没能幸免,此刻被送到了为首男孩手中。
为首男孩深深吸了一口烤肉的香气,毫不犹豫地抓下一大块塞进嘴里,一口就吞了下去,看得旁边的大孩子们狂咽口水。
一口烤肉没能平息大孩子的怒气,反而让他红了眼睛:“居然敢私藏烤肉!还有半块呢?你藏哪去了?不说?给我打!!”
小乞丐被一脚踹倒在地,一众大孩子围着他拳打脚踢,每一脚都出了全力,小乞丐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打得滚来滚去。
小女孩脸上露出惊慌,悄悄向后挪了两步。
她知道,如果小乞丐说出另外半块烤肉给了她,那么她多半会被当场打死。
但是小乞丐的嘴就像被封住了一般,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呻吟都没有一声,就那样沉默地忍受着毒打。
终于,大孩子们打累了,停了手,将铁通周围搜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为首男孩狠狠踢了一脚小乞丐,喝道:“另外那半块去哪了?!如果是你吃了,那就去死吧!”
小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但和她想的恰恰相反,小乞丐没有说话,却挣扎着站了起来。
小乞丐嘴动了动,好象在说什么,却没有人听得清楚,为首男孩不由自主地凑向小乞丐,想要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小乞丐右拳突然飞起,狠狠的砸在为首男孩的脸上!
为首男孩一声惨叫,猛地捂住脸,踉跄向后退去,脸上鲜血淋漓。
小乞丐在挨打翻滚的时候,悄悄抓到了一块铁片,此时锋锐的边缘从指缝中突出,狠狠划开了为首男孩的脸。
“打!打死他!”为首男孩捂着脸,疯了一样大叫。
小乞丐拼死迎战,转眼间又被打倒,他咬死了牙关,蜷缩身体护住要害,既没有求饶,也不曾呻吟。
大孩子们又打得累了,手上缓了下来,为首的男孩却不甘心,一把将小乞丐从地上提起来,刚想说什么,没想到小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跃起,一头撞在他的脸上,鼻子顿时塌下去。
为首男孩捂着脸惨叫,其余的大孩子们看着小乞丐,居然有了一点畏惧。
那样的伤,他们自认也撑不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着小乞丐站着,站在他们面前!
这一次不用吩咐,大孩子们一拥而上,再把小乞丐打倒,又是一顿毒打。
等他们累了的时候,小乞丐动了动,居然又摇晃着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无比倔强的孩子,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杀……杀了他吧!”人群中有人提议,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不杀了小乞丐,他觉得自己以后睡觉都不会安稳。
没有人附和他的提议,但小乞丐又被打倒,这一次大孩子们下手却是轻了很多。
每天找到的食物很少,体力有限,打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
就在大孩子们打得腰酸腿软,纷纷停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只见那个小小的女孩,吃力地搬着一块十几斤重的石头,挤了上来。
大孩子们都吃惊地看着她,那张美丽的小脸上透着坚定与疯狂,摇晃着把石头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向小乞丐头上砸下!
“砰!”的一声,小乞丐终于不动了,一滩鲜血在他脑袋下出现,迅速扩大。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孩子们竟下意识地挪了两步,远离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又跑到那块滚到一边的石头旁,吃力地抱了起来,石头上沾染的鲜血,蹭到了她的身上、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小小的身影蹒跚着走向小乞丐时,就连为首的男孩,也心生寒意。
就在这时,垃圾场中忽然掠过一阵微风,卷起了一片尘土。
虽然只是微风,但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小小的变故,并没有阻止小女孩的步伐,反而让她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用力把石头砸向小乞丐的脑袋!
所有的大孩子都在等着小乞丐血肉模糊的那一刻,有的感觉到不太舒服,目光偏向一旁,下意识地不愿再看。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无形的元力波动出现在小乞丐周围,沉重的石块砸下,立刻被反弹了出去。
这下,异变震惊了所有的大孩子,有人跳了起来,却茫然不知所措。
乌云间,两条三十丈大小的雪蛟,拉着一座豪华的阁楼,停留在垃圾堆的正上空。
林傲站在阁楼前,负手而立,自然而然的锋芒毕露,霸气凛然,一双漆黑的双眸,饶有兴趣的望着下面的争斗。
在他身后,白玉桌上,纵横的棋局到了收官阶段,白棋一条大龙,苦苦挣扎求活。
一身黑袍的魔玄思考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把白子投入棋盘,就此认输。
“大师兄,八年不见,你的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啊!这一局下的精妙,不过,棋艺终究是小道,阵法亦是如此,即便你成为地阶阵法大师,又能如何?你应该明白,想回到暗殿,唯有依靠实力!”魔玄站了起来,走到舷窗前,和林傲并肩站在一起,往下方望去。
小乞丐身上的异变明显吓到了那些大孩子,但是小女孩只是呆了呆,又奔向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吃力地拖了过来。
小乞丐迷迷糊糊的,一声呻吟,翻了个身。
在他身边,忽然出现一双黝黑的皮革长靴。
长靴并未真正落地,而是浮在空中,一道元力波动悄然扩散,把所有尘埃、泥土和垃圾都远远推开。
小女孩骇然停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袍青年,她睁大美丽而无辜的眼睛,露出天真无害的表情,同时,悄悄地将手中的石块扔下。
林傲皱眉看着小乞丐身上的累累伤痕,有几处地方已经波及内脏,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重。
他伸手一挥,温和的元力光华飘散而出,落在小乞丐身上,融入他的体内。
小乞丐身上的伤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一声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完全清醒过来。
小乞丐恢复意识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傲那张威严坚毅的脸。
他一时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挣扎着站起,向左右一望,又看到了那些大孩子,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情,脸色顿时大变。
林傲顺着小乞丐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周围的大孩子,和地上残留的油纸,明白小乞丐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自己不也曾这样吗?
微微敛目,林傲蹲下身子,向小乞丐伸出了手,温和地说:“过来,把手给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有些畏缩,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轻声说:“我没有名字……”
不过,小手伸到一半,就不再往前递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把脏兮兮的手,放到林傲干净的手掌上去。
虽然在他的眼中,放在面前的大手,就是此刻世上上惟一能够感觉到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