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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带了些戾气，那头邱谷雨果然皱起眉头，冷厉着一张脸望过来。
“小葛，妈妈的药熬得差不多了，你去端出来。”秦鞅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口气也极淡，听在耳里就像一枚银针落入古井，激荡不出一点涟漪。
楚迎几步走到秦靳身边，取过他手里的飞机票，只当听不见这些唇枪舌剑地笑，“是几点的飞机呢？”
秦靳配合地笑，“六点半的，过一会儿就会有车来接我们去机场。”
周岩砚摸摸鼻子，笑道：“那我的那批进修生呢？我这个领导跑了，他们怎么办？”
秦靳既是东道主，做事又素来谨慎小心，自然不会忘记周岩砚这一趟北上的“名目”，这便笑了，“放心吧，他们只要负责好好上课进修，其他的事我会让人照看好的。”
周岩砚哈哈一笑，扭头去看脸色并不好看的邱谷雨，“不是天天念叨着什么时候回家吗？也是时候回去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清楚了。”
邱谷雨挑起眉毛，脸上转怒为喜。
楚迎也看向周岩砚，眼神忧虑。
周岩砚淡笑摇头，“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与其困在僵局里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大胆踏出第一步，不管深浅，起码不会后悔。”
离开这座山间小屋时，秦家老夫人并没有出现送行，楚迎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将脑袋长长探出车窗。
房门口的石阶上，小葛倚墙而立，一张白皙的脸在明亮的阳光下显现出细腻的光，他散漫地抬起手，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权当告别。
楚迎的视线离开那个漂亮的青年人，转向院子不远处的花房。
透过白亮的玻璃，她恍惚看到无数艳红玫瑰在那局促的空间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静静站在花丛里，神色怡然，眉眼间全是悠远的岁月混合着浓烈的爱情沉淀下来的沉静。
静到地老天荒。
“你在看什么？”秦靳坐在一旁，替她围上围巾，“风大，你病刚好。”
楚迎低下头，将下巴抵在柔软的围巾上蹭了蹭，笑道：“我在想，小葛怎么能生得那么好看。”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的妈妈，”秦靳笑着关上车窗，“小时候学校语文老师无论怎么解释‘国色天香’这个词，我都不能理解，大哥便把我抓到小葛家，指着他妈妈给我看，于是我便理解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足以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
“咦？”楚迎来了兴趣，“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幸能见识一下？”
秦靳摇摇头，“小葛妈妈很多年前便因病去世了。”
楚迎一惊，反射性转头去看窗外的小葛医生。
小葛还是那么歪歪扭扭地站着，只不过此刻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秦家大哥，与魁梧的秦鞅站在一处，身材高挑如小葛也显得矮了几分，秦鞅似乎正在与小葛交代什么，小葛翘着嘴角微笑着，眼神晶亮，略带几分顽皮。
“那他爸爸呢？”楚迎不自觉问出声。
身后秦靳悠悠怅怅叹了口气，“她妈妈一走，他爸爸受不了那打击，抱着他妈妈的尸体沉船自杀了。”
坐在前座上的周岩砚吃了一惊，转头问道：“那小葛岂不是很受打击？”
“……最受打击的，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大哥……”秦靳透过车窗玻璃，远远望向正与小葛说话的秦鞅，“……小葛爸爸是大哥最尊敬的老师，而他妈妈，却是大哥的初恋……”
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车内四人全都沉默了。
房门口交代完了事情的秦鞅稳稳走过来，一弯腰坐进驾驶座，没有任何言语地发动了车子。
此后去往机场的一路上，再没一个人说话。
等到终于回到f市，这座沿海城市早已陷入五光十色的霓虹炫彩之中，他们四个人都没有什么行李，两手空空地从机场走出来站在大门边时，楚迎感慨道：“好像做了一场梦，只知道梦结束了，却记不清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司机探头询问地看向他们。
周岩砚率先拉开车门，笑道：“既然梦醒了，就该面对现实了，走吧，先去吃饭，饿死了。”
四个人再次坐上车，只是这次换秦靳坐到副驾驶上了，楚迎和邱谷雨坐在后排，中间夹着一个周岩砚，气氛一开始还算融洽，到后来却为到哪吃饭的问题而吵了起来。
邱谷雨坚持到他大嫂家附近的酒店吃饭，理由是他音讯全无了几天，吃完饭必须马上赶过去看望那位邱家小公主，可他嫂子住的位置与周家南辕北辙，楚迎也在担心吴素琴的情况，心里烦闷，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用餐。
周岩砚劝不过这两个人，只能往前寻求秦靳的帮助。
秦靳笑了笑，低声说道：“让他们吵吧，转移一下迎迎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那么紧张压抑也好。”
周岩砚明白过来，当即闭嘴。
最后还是定在了邱谷雨嫂子家附近的酒店吃西餐，楚迎气鼓鼓地下车，眼睛瞪得很大，看上去鲜活有力，倒是真的忘记了家中的吴素琴。
刀叉和红酒享用到一半，邱家的小公主邱衡闻讯而来。
X市百年邱家到邱谷雨这一代，只生下三个儿子，当家主母在产下幺子邱小满时过世，剩下悲痛欲绝的老父亲和兄长二人手忙脚乱地将老幺带大，四个男人守着一座城堡孤岛似的老宅子过了几十年，邱家唯一的女儿一出生，便受到全家上下众星拱月般地宠爱呵护。
邱衡是周岩砚学校的学生，今年初三，生得明艳亮丽，往人群里随意一站，几乎就能无限放射出青春的逼人光芒，她敛起裙子往周岩砚身边一坐，捏起他水果盘里的一粒圣女果，笑嘻嘻往嘴里丢，笑道：“我说和谁吃饭呢，原来是二婶婶。”
“咳！”周岩砚被红酒呛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邱谷雨轻拍周岩砚的背，暗地里却比了个拇指给满脸狡黠笑意的邱衡。
邱衡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邱家大门绝对向你敞开！我爷爷人很好，很会疼人，我爸爸虽然比较狡猾，但是他性情豁达，一般不管人，我那三叔一年四季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游荡，你大可不必理会他！”
邱谷雨哈哈笑，这才是他今晚非要拉着周岩砚来这儿用餐的意图。
一旦抗战胜利，一得到周岩砚的口头认可，他便迫不及待地想将周岩砚引荐给邱家最难缠的祖宗——邱衡邱小公主。
小公主一旦点头，邱家其他几尊大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楚迎也算看明白了，心里一半是为邱谷雨对周岩砚的照顾而欣慰，一半也是为周岩砚未来生活的担忧。
秦靳在桌底下握住楚迎的手，安慰地笑。
楚迎回他一个浅淡的笑容。
对面的邱衡注意到他们的笑，少年老成地笑道：“我已经听说过你们的故事啦，虽然是有那么一些离经叛道，但是说到底也是强行介入的我家二叔不对，作为补偿，我们邱家一定会善待二婶婶的，你是二婶婶娘家的人，担心是肯定有的，但也不必过于担心。”
楚迎有些吃惊地看向邱衡。
邱衡的大名她不是没听说过，当初周岩砚会与邱谷雨这混世魔王认识，最初的原因便是邱衡作为学员参加了博文教育的补习班，后来她也从公司其他人那儿零零碎碎听说了一些这位邱小公主的事迹，但无论如何，在她印象中，邱衡毕竟是个只有15岁的小女孩，真没想到竟然如此早熟。
晚饭吃到后半部，楚迎接到赵清持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回来了，楚迎答了声是，顺便报了自己的位置。
电话挂断后，周岩砚问她道：“六六那边怎么办？”
赵清持虽已安抚下来，但她背后的赵老太爷一直以来对秦靳寄以厚望，他老人家又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情？
而最最难办的吴素琴，又该如何？
楚迎为难地摁摁眉心，“倘若六六能安抚好赵爷，妈妈的思想工作便可由赵爷去做，妈妈一直敬重赵爷，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的。”
秦靳苦笑道：“慢慢来吧。”
楚迎头疼地应道：“只能这样了。”
赵清持来得极快，她的确认电话刚到，人已经站在餐厅的服务台边上，楚迎扬扬手，赵清持立即看到她，她俯身与身边的女侍应生道了谢，便一路向他们走来。
赵清持的手已经拆了石膏，今夜不知在哪应酬过，银灰色的西装胸口上还别着一枚暗金色的胸针，她瘦到挺拔，垂摆在身体两侧的手骨指纤长，其中一只还散漫地勾着一朵淡色的缎带领结。
楚迎注意到整个餐厅大半的人竟然都将注意力分散到赵清持身上，甚至有路过的女侍应生红着脸愣在当地。
被所有目光注视的赵清持却毫无自知之明，她径直走到他们这一桌，冲周岩砚和楚迎低低唤了声，“三哥，姐。”
“嗙！”是银质刀叉落入瓷盘的清脆声响。
众人集体将目光对准邱衡。
15岁的邱衡红着脸捡起刀叉，又红着脸放下刀叉，尴尬万分。
第44章 祸福的变数
第四十四章祸福的变数
赵清持在楚迎身边坐下，有侍应生立即红着脸过来点餐，周岩砚取笑道：“早知道今晚有这么多人，我们就该找家中餐馆吃火锅去。”
赵清持摇摇头，“我吃过才来的。”
侍应生礼貌地退了下去。
“二叔，”邱衡笑道：“你还没有做介绍呢，这位是？”
邱谷雨瞥了眼邱衡，介绍道：“这位是赵清持，她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但是她哥哥的名字你一定不想听到。”
邱衡一愣，继而惊道：“赵钰！他是赵钰的弟弟？”
赵清持微微眯起眼，“我大哥怎么了？”
邱衡慌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大哥他人很好！”
邱谷雨却极不给面子地笑道：“你大哥做生意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后来他脑子抽了跑到北方，我家老头和老大差点就要买凶杀人了。”
X市和f市分别占据这个南方大省的东南两地，x市的邱家和f市的赵家虽然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但几年前，赵家在赵钰的领导下确实有过入侵x市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