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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军身体被这股恢弘杀气打得活活凹陷于城墙岩璧中,他张口一呕,大团大团的鲜血便喷涌而出,玄皇的掌间却持续贲发楚十色真光,将他团团笼罩起来,绑着他的身躯,向真理长城内璧中寸寸压去。
眼看魄军须臾便只剩了一张俊颜,整具身躯正被真理长城上的一块块岩砖吞噬下去,他眸中血丝暴涨,面色惨败。
罗玄眼见魄军尚在勉力支撑不令自己完全陷入壁中,心中颇有不忍,当下只觉不论这破军星是否遭妄魔附体,皆不枉一名热血真心的儿郎。
耳畔却突然传来了聂小凤的娓娓幽音,但闻她道:“罗玄,你若封他,我便当场自尽,让你晋升佛曌的恢弘大愿毁于一旦!”
罗玄一惊,以为她在同自己说话,却见她正从玄皇的袖袍中定定仰视上去,雪白颈项上,已自架了那枚银光飒爽的七巧梭。
七巧梭一式七瓣,每一枚瓣刃皆是见血封喉,见她将自己脖项深深嵌于两枚银瓣间,稍加动弹便会螓首落地,玉骨冰肌上已洇出两条纤细血丝。
却见从未发怒的天地玄皇听得此句,倏地低头看向她,竟是前所未有地提声怒道:
“事到如今,你仍以为我是为争那一席梵天佛龕?”
他一把托起袖间小凤,重重望进她秋水双眸,目光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见他两湾墨瞳中首次跃出生动火光,却又分明摻杂了无底荒凉,罗玄忽觉心中一剜,无边的悲伤扑面而来,竟是感同身受。
“爹。。。聂小凤又要用七巧梭自尽,怎么办?”梅绛雪见小凤此举,急得一把握紧他的胳膊,罗玄的意识却早已深陷在了聂小凤那一声铿锵有力的“罗玄”中。
诸天真相猝然在心头爆破开来,他脚步踉跄两三, 终是立稳,这才明白眼前这名雪缎清辉的天地玄皇,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神医丹士罗玄。
聂小凤双手仍紧紧执着七巧梭,丝毫不曾松懈,美丽眸子一如当年在哀牢山涧苦苦挣扎于他罗玄的无情钩掌之间那般倔强倾城:
“放了他。”
她咬牙切齿,两汪晶莹珠泪在眼眶中似能摇曳出声。
玄皇不再作应,也不阻她,师徒夫妻一径对视,无形僵持狠狠蔓绕。
罗玄看向聂小凤,再看去天地玄皇,他眉间生抑的痛却教罗玄瞬间心如镜台——二人之间,他早是输家。
果不其然,玄皇松开袖摆,朝后方步步退去,目光却仍紧锁于聂小凤项间。聂小凤胸脯急促起伏着,架于颈间的双手兀自颤抖不休,却仍勉力挺着一身鹅黄锦缎,纹丝不动。
城墙之根传来“噗通”一响,魄军已从真理长城之上直直坠下了冰封雪原。
第5章。 玉石俱焚()
伏羲见状,却是佛尘一挥,厉声喝道:“玄皇三思,妄魔绝不能放!既是娘娘令玄皇为难,此乃臣教幼无方,今日便由臣工代劳,亲手除去妄魔罢!”
话毕,他再展拂器,内出千丝涛迭,桢桢化剑,凶狠杀向倒卧于雪地中的魄军。
说时迟,那时快,魄军的眉宇间森寒一亮,双眸瞬变漆黑,额心诡痣中猝然爆出成百上千股腥浓墨烟,各自阴风呼啸着扑向大神天四面八方!
诸天神兵见状,惊呼声此起彼伏,纷纷执器来挡,那些黑烟却无孔不入,猝不及防地钻入神兵耳鼻口喉,却见被钻入黑烟的神兵们,双眼立刻变得如同魄军般森黑一片,不现瞳仁。
仅一炷香的功夫,原本英姿簌爽的诸天神兵们纷纷从浑沌中抬起头来,却是个个目露凶光,神情悍谲,转身便将兵器捅向一旁瞳孔尚未变化的一众神兵将。一时间,只见延天兵阵中血色荼蘼,纣甲拼杀,神兵自刑之势迅速蔓延开去。
“不好!妄魔群出,神兵被附,请玄皇速速颁旨剿魔!”
伏羲见状连声喊道,玄皇蹙眉环顾神天一周,扭头再看聂小凤一眼,却是寒目如冰。他飞身跃上真理长城最高巅,背向寰荒绝境,雪袖天扬间展出十色真辉,交织成吞天矩阵,将眉目变色的诸天神兵全部困于阵中,但闻他低沉道来,一字一顿:
“愆、罪、双、休。”
矩阵内顿时晕出盛大金曌光辉,困于阵中的神兵们立刻握住双耳嘶吼大叫起来,个个痛苦不可名状。玄皇不为所动,双掌合拢,掌心间泄出澎湃真元,汹涌推入陷魔矩阵,却见阵中神兵的五官间,纷纷涌出了方才贯入的一股股腥臭黑烟。
黑烟们在覆天矩阵中四处碰壁,鬼哭狼嚎,只得齐齐翻滚于矩阵上空,阵中金辉吞吐,真光起伏,不消半刻已将层叠盘踞的黑烟驱散了干净。
待魔烟散尽,地面神兵们立时恢复本性,顿知方才已闯下大祸,纷纷向长城之巅跪倒谢罪。
聂小凤亦被眼前景象慑住,她当下纵身飞出数米,在真理长城前停了,对着倒卧于地的青衫郎君不可置信地哀声轻唤:
“军,你没事罢?”
魄军闻声抬头看她,此刻他目中清朗如昔,似是将体内魔灵悉数放出后,便恢复了往日灵识,却见他画栋之躯微微一颤,低声道:
“你不要过来。”
聂小凤忡怔一秒,细细打量他一番,疾步上前道:“你经脉已毁,全不能动,别怕,我带你走,我陪你去寰荒绝境!”
见她走近,魄军却愈加努力挪动着身躯向城墙处退去,接连厉声道:“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眉间赤痣中已窜出一抹紫殷光芒,一遇空中立刻涨如碗口之粗,化作炼蟒,蜿蜒扭曲着便朝小凤迎面扑来!
聂小凤见状不好,慌忙掉头奔去,炼蟒紧咬不放,眼看要缠上她身,空中雪缎一闪,天地玄皇旋身入阵,一记净光手刀将蟒头斩落。
魄军从地面一纵而起,高高跃上真理之巅,他双瞳复现墨黑诡色,额中探出的巨蟒断身卒然化为千条紫殷小蛇,枚枚蛇身在空中蜿蜒触探,他郎朗笑道:
“罗玄,你当真要杀我么?我乃寰宇万罪之首,常助人大志于无形,你若非得我一路暗顾,如何能走到今日?人若心无妄念,又岂能做得了这九界神皇?”
说着,却见妄魔目光挪去玄皇身后的聂小凤,在她面上悛巡两番,颔首笑道:
“情妄,果是情妄!情之一字,真乃我妄界十万孽因中,首席神通广大之器。”
玄皇面无表情,却是双臂缓张,雪袖轻掀,身后的小凤立刻被推去远处伏羲身畔,伏羲一把揪住孙女,花白胡髯气得簌簌乱颤,聂小凤看他一眼,垂首咬唇,再不出声。
“神佛因爱自堕,魂鬼执情升天,凡夫俗子,势成天地主,却只为了一个女人!罗玄,你可知自己早已身陷情妄,便是那最最病入膏肓之人?”
妄魔一头褐发迎风散开,雕梁画栋的身躯直直矗立城台一侧,与另一侧真理之巅的玄皇遥遥相对。
玄皇脸庞朝身后微微侧去,日月双曌将他轮廓映衬如锦缎山川,小凤闻得魄军此言,亦望去玄皇背影,二人心有灵犀般,竟双双同时错开目光,彼此漠视不语。
魄军趁二人短暂分神,面露清邪一笑,飞身便欲跃下宙荒天地,玄皇目中一动,宽长缎摆向长城阙口挥去,万丈真理壁上的每处断亘残岩便一块一块垒叠归位,应瓦应砖,完好如初,立刻阻断了魄军去路。
魄军纵身跃起,猛地拔出插在真理壁上的龙舌剑,意欲重开阙口,却见玄皇当机立断提身高去,天幕中数掌连发朝他打下,一时间大神天上真光飞舞如海倒山排,龙舌剑从中震出,插入地面,剑身血渍点点浮去空中,瞬息散弥不见。
魄军之前已是经脉受损,再加这番致命神齑,早已无法招架,一身青衫在玄皇真气圈起的巨大剿场中被击得左隳右突,光重影错间只见鲜血四溅,纷纷洒下御界周圈的透明真璧。聂小凤面如白纸,大力挣开伏羲的钳制,一手隔空运力将插于地面的龙舌剑摄回袖中,这便纵身跳下高天,向真理长城处匆匆赶去。
“师父,我求你留他性命!”见无法插足阵中,她只得持剑守在真光与厉风铸就的剿杀场外连声哀求。
气柱内电光攒动,血脉飞溅,聂小凤泪流满面,双膝一软跪倒在光柱边缘,以首叩璧,一磕一哭道:
“小凤今后再不敢忤逆师父,师父想要如何都成,小凤任凭师父处置!只求师父饶过魄军一命,小凤愿将身代过,师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见她哭得动容,在场众神一一侧目,剿场中彭湃气流亦渐趋缓平起来,伏羲神在半空中重重跺脚,一声长叹。
空中御界大开,唯见玄皇负手而立,脚边俯卧着被一枚黑金长链五花大绑的妄魔魄军,聂小凤哭着攀爬过去,不顾一切地张臂将他搂在怀中。
魄军瘫倒在聂小凤怀内,已是粉身碎骨,他眼角流下一泪,双眸复开时,却又变回了那灵台净明的星君郎。
聂小凤抖着手揩去他面上浓糜鲜血,颤着嗓子连声哽噎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她紧紧搂住魄军,先是强抑啜泣,后终是遏制不住,放声悲哭起来,鹅黄娇躯簌簌战抖,直哭得心魂俱灭,凄怆绝然。
在场八领神同十二旗神主见她如此,彼此相视一眼,手中兵器已纷纷低了半尺,伏羲也下意识地摇一摇头,满面无可奈何。
玄皇别过脸去,一双浩眉间却是雾锁愁城,许久,他平声道:
“妄魔不可遣放,至于魄军,我会再寻两全齐美之法,我答应你,不至山穷水尽,绝不放弃他。”
他转身看向聂小凤,脚下已挪近两步,音色更低,犹似哄劝:
“小凤,一切有我,你便先随神公回天都去,莫要急坏了身子。”
聂小凤闻声素面朝天,眼底一抹清光直逼玄皇,却是音若丝竹,朗朗道来:
“师父若要小凤相信,只须还了魄军自由,放他去宙荒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