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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庖荒郑故鞘×宋也簧倨Γ
俞罂花对罗玄传音入耳,用的却是精纯的冥仙修为。
见她牙关紧咬,眸中恨意丛生,想来在冥疆这些年,她的灵魄修为亦是大有长进,只为等到能上原报仇的一天。
罗玄胸中一紧,时过境迁多年,她竟还对小凤存着如许深的恨念,哪怕身处这下原,跻身鬼卒,也还想着找小凤报当年的一灭之仇。
见她对自己说话时用了密音术,罗玄亦暗中应去:“你也不想所有鬼卒皆知你同冥原百姓的私人恩怨,小凤是我门中弟子,她当年与你结怨,说来都是我教导无方,你如今有何怨忿,便冲我一人来吧。”
俞罂花面上微笑,脑中聆音:“放心,便是冲你二人而来。”忽然却紧紧盯住罗玄的胸前,惊呼道:“竟是连那血池地狱,都无法毁去这贱人的转生册么?!”
罗玄一惊,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魄体上,聂小凤的禤黄转生册已从中探出了半截,页首上清楚纂写着‘聂小凤’三字。
却不料历经血池狱的销熔,聂小凤的转生册竟还完好无损地藏在他魄体之中!
想是方才博尽全力拉纤时惊动了它,罗玄忙丢下三舰铁锚,伸手去护,俞罂花迎面抓来,五指上生出尖长爪秽,钢刃般齐齐刺入罗玄周身,罗玄皱眉将胸前护得生紧,身法却仍是阳世深传,他步履绘圆有致,避让有方,一时让俞罂花无从下手。
俞罂花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拴魂链狠狠拽去,罗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她飞身一脚踩住他颈项,罗玄动弹不得,突觉一股尖刻的疼痛从背后向胸前径直钻入,“住手!”他心中大骇,果然是俞罂花的一只白骨利爪已穿背而入,血淋淋地从他体内揪出了聂小凤的转生册。
罗玄卧倒在地,动弹不得,围观一众鬼卒冥兵数百人,并无一人上前,俞罂花高高扬起聂小凤的转生册,向众人喜色宣道:
“诸位,这便是我那阳世宿仇聂小凤的转生册!此女阴狠狡诈,在人间杀戮如麻,所荼害之人何止千万,可惜此女遁入冥原后便隐姓埋名,踪影不见,我入冥原后晋列冥卒,整整追查了她二十年,今日我见得十殿阎君亲惩这个名唤罗玄的熔鬼,才知道聂小凤还未去转生!真是天助我也,如今只须将此女转生册交予十殿阎君,便可查获此女在阳间所为种种,必可将她打入这下原之下,永受腹地万刑之煎熬!”
罗玄一时急得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头,只顾朝她伸出一手,俞罂花眸中生狠,拴魂链一掀将他高高扬起,半空中扬起一脚踩入他腹中,罗玄被她从上而下践踏在地,耳内一团嗡鸣,周身魄血已尽,早痛得麻木。
她居高临下地看向脚下人,满目愉悦音容:“罗玄,我这是在帮你啊,她很快便会下来陪你了!”
说罢,她伸手去开转生册,却左翻右转,如何也打不开,眼见转生册上晕出一轮轮金色光漾,她一愣,遂发现了佛曌封印。
俞罂花顿时狠狠瞪向罗玄,见他面无表情,她眸中一转,柔声道:“罗玄,你打开这佛曌封印,我便放你离开此地。”
罗玄唇角已碎,却也扯出一抹耻夷,颈项向另侧闲闲撇去,俞罂花见他如此表情,更加怒不可遏,手中拴魂链再次扬起,狠狠将他砸去一旁的狰狞山壁上。
“你开不开?开不开?!”她连声喝问,飞上高空一路前行,拴魂链拎着罗玄一下下砸去四周每座陡峭的山壁和海岩上,罗玄鼻梁断塌,唇舌凹瘪,周身骨节寸寸粉碎。他方才被新月阎君的伏魔枪斩断了脊椎,又遇封天剑毁去周身经脉,再落血池炼狱销筋去骨,如今又遭如此凶狠的接连撞击,身上因受益于佛曌御护而残存下来的残魄余筋,至此已完全折毁。
罗玄筋骨全断地趴在方才撞入的海岩上喘息,身体沉如沙袋,突地眼前一晃,又遭俞罂花临空拔起,这回却是飞上了奈何汪洋。
望着身下黑压压一片嗷嗷待哺的活腐恶骷,俞罂花咯咯笑道:“你何时想通了,便拽拽链子。”
罗玄身体一沉,直直掉上奈何海面,落入无边无际的浮沉骸中。
他凝识闭目,任凭身上千噬万蛊、鬼撕殍扯,浮骸们见到新添食粮,纷纷涌来颤巍巍地把罗玄按进深海,满目的腥膻血红向他一身空肋中灌入。
罗玄感到自己已同这片奈何汪洋融成一片,彼此不分,身上的拴魂链却还在节节颤动,是俞罂花在试探他有否讨饶之意。
罗玄双手探进前胸,齐齐掰断了自己的两弯锁骨,拴魂链无所依箍,悬空弹将上去,俞罂花始料未及,只觉手上一轻,拴魂链的另一头已高高弹回空中,她拽着魂链,悬立在一望无际的奈何洋上愣住了。
千万浮沉骸兴高采烈地向罗玄涌来,他眼前尽是腐齿烂肉,肋骨挂丝。
残留光晕掩去,被它们拥进深海,罗玄的心中竟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安详。
没人能打开聂小凤的转生册,唯一可以之人,今日便永沉这片奈何汪洋。
四下昏黑,周身噬痛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徐徐升起,海面越来越近,那股力量哗啦一声将他拔出了奈何洋,他眼帘微启,却见身边站着一位青碧衣衫的弱冠少年,他正提着罗玄一臂,在海潮之上带着他袭袭沿走,来人步履飞扬,转眼便至岸边,将他置下。
罗玄身瘫如泥,模模糊糊地认出他来,竟是今日在阎罗十殿中见到的那名岳府书僮。
少年袖风一动,色泽禤黄的聂小凤转身册便“扑地”飞出俞罂花掌握,稳稳落入他手,少年抱揖道:“冥卒有劳,在下岳仙府僮诸碧,奉战仙之命,已收妥熔魄罗玄身藏之转生册,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提身朝百万鬼阶之上飞去,“你是何人?站住!”余樱花如何肯放,当下紧紧追去,眼看至他身前,少年旋身一转,掌中浮现出那枚上仙岳飞在望乡台上示于众人的朱雀曌令。
俞罂花见得上仙令,周身狠狠一抖,咬牙向下原地面降落,跪拜了下去。
地底众人接连跪作一片,少年看都不看,高升的碧青衣绸净如云端细邈。
“诸君在原下所为,我可酌情向阎殿呈报,望各位好自为之。”少年凭空落话,泠朗清脆。
海岸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俞罂花一跺脚道:“该死!又让那贱人逃过一劫!”
那蓝寮鬼吏此时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他是曌君定下的拉纤人选,还是莫再多生枝节,赶紧放他践工去吧。”
一众冥卒这才齐刷刷回头去看罗玄,俞罂花见他匍匐在地,身体已遭摧折如软泥,她方才情急,只顾逼出聂小凤的转生册,却忽略了罗玄乃是冥曌神君钦定的拉纤人,一时也没了主意,垂下脑袋。
红寮鬼卒见众人都不发话,越发急了:“他如今这般筋骨全断,还如何拉纤?”
青寮沉吟片刻,道:“先将他送去阎医薛耻之处罢,看看是否有救。”
一众鬼卒便动作起来,红寮口中喃喃起咒,只见一旁的岩壁闻声自动大开,内中竟展呈出成百上千件审讯所用的严刑器具。
众寮从千百件刑具中搬出一枚高大的十字木架车,他们七手八脚地将罗玄置于其上,一齐推着他上路。
罗玄埔一沾上这轮十字木架,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只觉得有几十枚寸长的尖钉正朝他的手掌、脚背、各处骨踝关节一寸寸打入!
虽无魄血流出,却将他痛得周身直抖,声出如鬼!本已气力全消的筋骨,在这些尖钉的袭击下更加抽丝剥茧、死气沉沉,这轮木架车上仿佛森森递来整个人世间的悲哀、疾苦与彷徨,瞬间攻入心房。
“此乃何物?”他颤着唇问。
“这可是西域神谥——基督受难时所用之十字木架,九界生灵沾上它皆无机可逃,用来看住你这位佛曌爷,也不算大材小用罢!”
俞罂花笑着应道,见她容颜复又凹陷进面骨,只得以半头长素掩之,罗玄想起这便是她在阳世被万天成掌力所杀时的模样。
原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便是如此扭曲怪状,难怪这般深心恨怒。
第11章。 红尘皆苦()
数名狱卒念起御行咒,转眼飞越层层黑山险岭,罗玄被架在巨大的十字车上仰面躺着,只见得夜色中萤火流离,如繁星点点缀入下原苍穹。此刻的他身无缕蔽,透心彻骨的寒凉晚风潺潺侵入骨髓,肩胛骨上的空洞生痛却向他心中注入一丝顿悟,当年,同样的苦,却也是他亲手施与聂小凤的。
当曾经伤害最深之人,成为心头最珍爱之人,再忆及往昔予她般般颠乱枭错,举手屠迷,那种滋味,直如日河倒悬,地狱升天,令人痛不欲生。
突而明白,今日一切,种种都是报应。
他感到身体一顿,是一行人在黑山荒岭深处落了脚,四周魂竹林立,冷雾缭绕,一处残破的寺庵掩映其间。
罗玄依稀望去,只见庵前匾牌上书“伽蓝寺”三字。不想这冥疆深蛮之地,却也有遁佛之处?
“耻医!快出来看看这熔鬼,他的骨脉还能不能医好?”红寮行事火急火燥,在寺前便嚷起来,却半天不见寺门动静。
红寮正待发作,蓝寮目光止了他,对着寺门作个揖:“薛大夫,我们知你久不问事,但此人乃曌君钦定的辅灵舰纤夫,他一日不康,一日不归海岸上便会蹉跎万名生魄,误了他们转生时辰,想非大夫所愿,您便给看看吧!”
却听门扉吱呀暗响,沉夜中格外穿刺耳膜,寺门一尺一尺向两旁洞开,仿佛被巨手缓缓双推而去,内中幽暗昏惑,半丝人气都不见。
狱卒们抬着罗玄鱼贯入,寺门在身后沉沉闭合,幽暗犀灯颤颤燃起一盏,映得这满堂鬼卒冥狱的寺庵内堂,愈加阴障森严。
堂内哀残凋敝、丝结髅懒,一鐏陶土庒就的大悲音佛像铸在佛龛里,通檐顿地,在一室幽染橘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