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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焱低嗥一声,大掌捂在画页上,埋下头颅,一滴泪水落入画册。
神泪入册,蚩焱嗅了嗅鼻息,翻开下一页,却见画页上的图案迅速晕开,一个小小的男童从纸片中跃然弹出,就好像打开西域圣诞贺纸时那跃然纸上的惊喜。
蚩焱呆住了,小男孩正抱头熟睡,朝天高高地翘着屁股蛋儿,体态憨圆结实,一身奶香,七、八岁有余。
蚩焱全身发起抖来,不敢置信地双手捧起了画册上的男童。原本豆丁大小的男童在他掌中迅速放大,很快变成了正常的八岁男童大小。
“席安。。。。我儿!”
野帝蚩焱将蚩席安抱在怀中,长疤竖贯的脸庞紧紧贴在孩儿白嫩的脸蛋上,不及呜咽出声,已是泪流满面。
席安被父亲的泪水活活浇醒,一见身处陌生之境,顿时亮开嗓门发出忐忑不安的哭闹: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我要爹爹!”
蚩焱慌不迭地拍哄着,连声应道:“孩子不怕,爹爹在这里,就在这里。。。。”
“啪!”
一计震彻山海的巴掌响,在整座烨世行宫内外迴旋了两个周天。
蚩焱踉跄后退,抱着席安狼狈地跌坐回高大的烨世神座中。他满脸惨白,左颊上迅速涨开起一枚满月般的巨大掌印衬托得连素成珂划下的那道伤疤都渺小了去,腥红的血丝自唇角缓缓溢出。席安的这计巴掌,明显使上了吃奶的神力。
“胡说八道!你才不是我爹!你是大恶神,是你欺负我娘!我记得你的疤,我要杀了你,给我娘报仇!给我娘报仇!”
小家伙拳打脚踢,轮番上阵,一道道元瞾神气在蚩焱身周呼呼挥舞,卷得行宫上下劲风阵阵。他力道之大,神音杀伤力之强,直折腾得连野帝蚩焱都不得不单膝入地,才能勉强将他制在怀中。
“杀了你!我定要杀了你!我娘那么惨都是你害的!你不是我爹,我没有爹,也永远不要爹!!!”
蚩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旷异天,他封锁了阿珂的记忆,却将最狰狞的真相,渡给了单纯如画的席安。
杀了他,这就是席安的选择。
蚩焱的喉结一阵紧收,神目蹙然睁开,启掌运起神光,缓缓按向怀中孩儿的额头。野帝之子立刻本能地调动神力与之相抗,来回几番,终究人幼不敌,挂着愤怒的泪水,在蚩焱怀中一抽一抽地睡去了。
满殿苍狼神兵见状,纷纷卸枪弃甲,轰然跪倒一片:
“恭迎小神子归朝!”
骞晴的眼睛也湿了,见蚩焱只顾紧抱昏睡的儿子,半天未曾言语,心中不由没底,遂主动上前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焱叔您来攻打冥疆的时候,我和席安正在冥霄城中玩耍,当时千军万马都在找他,他非常害怕,我就叫他躲在画册里。席安年纪虽小,神迹却已惊人,只要是他躲进的地方,不论何等神力都难以察觉,如此我才能顺利带着他逃出冥疆。我本想回广擎天找旷哥哥商量对策,可又一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的纠结总该有个结束吧!所以我就趁旷哥哥不在,带着席安来找你了。焱叔,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话啊,撤兵冥疆,永生永世不再与旷哥哥为敌,我就放心把席安交给你了!”
日头“噗通”一声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首阳山渊,落幕的弩光打入烨世行宫的野神大殿。
蚩焱抱着昏迷的孩儿从殿中缓缓站起,脸上的钏疤将他的面庞一分为二,明暗狰狞。
第2章。 离火淬神()
万峰葱茏,夜幕已深,漫天星子在首阳山上空雄雄烈焰的映照下,几不可辨。
离火喧天之间,一道青金斗袍疾疾降下主峰山巅。
烨世行宫的两扇宫门应声轰隆大开,洪柱般的火龙铺面袭来,冥瞾神旷异天周身天袍哗然溯起,瞬间重又静止贴服。
静,死气沉沉的静。
冥瞾神举步迈入焱神殿中,高殿两旁耸目苍天的离火神柱一座接着一座,随他脚步轰然亮起,行至大殿中央时,旷异天停下了。
神殿正中,凌空高悬着一座约莫丈宽长方的钢筋神笼,此笼精雕绝铸,铁壁铜墙,笼门大敞四开,一派请君入瓮之相。神笼底部且向四面八方伸展出上下二十八根粗长的精铁锁链,每条锁链皆通入大殿两旁陈列的一座座石柱底部,每根铁链上且游动着不断跳跃的火苗。
这便是首阳山的镇界神皿——离火淬神笼。此笼的法力来自元瞾神农的神阁慕田,是焚罚九界中犯罪神祗的至尊典器之一,相传即便是开天创世之神,在此笼的围困下亦难免化作一摊神灰。
旷异天抬头淡淡一瞥神笼,向銮殿高座上宏声道:
“想不到野神蚩焱,也能卧薪尝胆八年有余,现身吧。”
说时迟、那时快,离火淬神笼骤然向地面凶猛砸来,旷异天拂袖斩风滑开,神笼“咣啷”一声砸入北溟海石铺就的大理石殿面,当场砸出了一圈巨大石坑。
漫天火光中,野神蚩焱高高现身于离火淬神笼之顶。他脚踏神笼千筋钢,身披金铠红底叱音袍,冠带九斗天煞双胤鞭,两袖空空,流焰恢宏,周身杀气川流摆荡,绕殿不绝。
“冥瞾,请入笼!”
与二十八年前战死冥疆相较起来,此番重生的蚩焱气势恢宏,大有不同,旷异天隐隐有觉,便负手沿着神笼缓缓踱上两步,平声道:
“废话少说,你在冥疆上空留下骞晴的受困法影,无非逼我交出素成珂。我告诉你,素成珂已在南海大惜地静养,而今日,悦神骞晴我也要带走。”
蚩焱冷冷一笑:“谎话连篇!世音大菩向来痛恨作奸犯科,又岂会容你屡次盗用佛法之后,还接受阿珂在南海佛乡中疗伤?”
“空亡压境,九界倾危,眼下大菩不愿任何事端引致广擎与梵天唇齿不合。我已向大菩道明当年原委,获得了特赦。蚩焱,如今阿珂在佛瞾手中,你大可放心将骞晴放出来了。”
蚩焱定神看了看面如凝霜的旷异天,忽从神笼顶端一跃而下,鸿声大笑道:
“旷异天!你也有今日,我便让你尝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滋味!”
话音刚落,只听大殿深处的焱神宝座旁轰隆隆升起了一栋高大的北溟海石柱。蚩焱二指“噼啪”一响,整座石柱由底至梁突然通身燃起了雄雄离火,少女的惨叫声顿时从石柱中传来。
旷异天一惊,脚步向石柱处一挪,蚩焱看在眼中,幽幽一叱。
烈火暂止,柱身迅速透明开去,里头困着一名浑身焦黑、蓬头垢面的小人儿,正是悦神骞晴。
旷异天纹丝未动,“旷哥哥!”骞晴一见是他,顿时扑到石柱内壁上大哭出声,乌漆麻黑的脸蛋上湿漉一片。
旷异天脸色一沉,骤然一掌打向石柱,骞晴始料不及,被冥瞾这突来一掌正中胸膛,小小的身体“砰”地弹上身后的石壁,扑倒在地。
骞晴不可置信地抬起两只泪眼,只见石壁外的旷异天神袍长立,正缓缓收起掌势。
神柱里的离火高温本已销魂灼骨,旷异天的这一掌,却仿佛将一股更大的灼热打入了她体内。她在烨世柱中苦苦撑到如今,无非想见他最后一面,心里却更怕真的见到他。如今他来了,却一来便是怨怼,她满身高热,心却跌入了万古冰渊。
一刹那,原本熟悉的人变得如此陌生,原本熟悉的世界也变得面目全非。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蚩焱心中还存有善意,还会顾念元瞾神农在广擎天上与慈神聿长恭的故交之情,然而世界的另一面是如此扭曲又狰狞。
蚩焱夺走了席安,扣下了她,因从观穹眼中得知她与旷异天存有救命之恩及八年相交,便将她留作人质,困在烨世行宫的宫柱中,引旷异天前来加以剿杀。
“你竟趁本瞾不备从冥霄城中盗走席安,结私野神,今日一切正是你咎由自取!若非五业神苦苦求我出手,本瞾根本不屑来此!”
旷异天厉声斥完骞晴,转身向蚩焱道:“今日你放不放骞晴,珂女都不可能出现,你若执意扣她在此,广擎天的人很快便会找上门来,你既然活了,当年帝瞾对你的齑杀令便仍然有效,届时再次腹背受敌,无非多苦一轮首阳众生。蚩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将席安交还于我,自己弃山避世、另择良居去吧。”
蚩焱颔首笑道:“你所言甚是,今日若放了悦神,难保首阳日后不受广擎天报复,便给她一个速决吧。”
话音埔落,整座离火淬神笼上下重又升起滔天大火,火焰沿着纵横交错的铁链迅速导入行宫两侧的每一根石柱上,大团大团的火苗争先恐后地涌入骞晴所在的石柱。
骞晴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地扬起,断续不绝,听得人心谓剩遣医猩芸炀臀⑷趿讼氯ァJ械腻骨绫ё派碜域樗踉谥讨醒耄蟀肫壳驯簧粘闪艘煌沤够摇
电光火石间,旷异天飞身攫起,封天剑穿袍而出,闪电般劈下骞晴所在的石柱。蚩焱弹身追上,袖间甩出两轮坤钻锥球,双球噼啪拉开,当中的佛陀金钢链“呯”地一声,硬硬卡住了封天剑刃。
浩瀚的神真斗气将高空中的二人团团笼罩起来,旷异天与蚩焱各持天器,在骞晴被困的石柱前幽幽浮动、僵持不下。见骞晴的外衫已给烧得干净,小女神衣不蔽体地倒卧在透明的石柱里头,旷异天终于面露枭狠,冲蚩焱厉声喝道:
“找死!”
二神陡然震开,各绕左右殿廊一周,再全力撞回大殿中央,怦然巨响引发群山摇晃,陆地皲裂,烨世行宫絮絮簌簌,自坠不暇,瓦断梁飞。
蚩焱哈哈大笑,隔空抓住离火笼上的锁链重重一晃,骞晴的石柱上顿时再生千丈高火,小女神倒卧的身体在通柱离火中向四周迅速蒸发开去。
旷异天大吼一声,丢开蚩焱,扭头跳进离火笼。
巨大的笼门轰隆闭合,连接各大石柱的铁链迅速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