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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川边,罗玄向下望去,河水清如无物,一片真空,山谷四周环壁千丈,寸草不生,好一条名副其实的无底深川。
“取一鼎水来,但要小心,无论在河中见到什么,切忌让水沾身。”又闻银蟒传识入耳,罗玄四下看去,正想寻个容器,两手间已多出了一只银光大鼎。
罗玄提身来到川底,轻松平常一如在阳间施展拿手轻功,近日来这银蟒君给他脑海中渡入了种种御灵心法,使他已可自由地驾驭各种灵魄潜能,只是任他连日来如何勤练修升,以期早日找到小凤,可自从那日后,掌中的金轮始终未曾出现。
正盛水时,河水中倒映出了聂小凤的红衣身影,那是在血池里,她哀哀地从身后抱紧他,附在他耳旁轻声唤道:“难受吗?”
虽记得银蟒的嘱咐,罗玄心头仍是不免一乱,本能伸手去触,一碰水面,五指顿如被硫酸烈烈烧灼,疼痛不堪,他一惊缩回,河中的幻象立刻淡去。
取水上来,罗玄拿去巨大的蟒头旁,要喂它饮下,却闻耳中又道:“将水泼洒于我周身,记住,须一滴不剩,处处洒遍,中途无论发生怎般都莫停下,定要将河水全部洒完。”
见它神情无比肃穆,竟有视死如归之感,罗玄当下提身飞至它上方,将银鼎倾斜倒下。
水流渐落时,它初是周身剧颤,蟒身七寸间一起一伏,喉中发出暗哑**,随着河水洒遍周身,渗肌入骨,巨蟒痛如刀绞,蟒身扭曲烧灼,钢骨寸寸腐烂,椎断筋削。它终于爆声凄烈,嘶吼开去,直吼得冥疆上下群峦颤抖,地裂山崩,裂谷边缘贲出条条大口,从它蟒骨中流泻的真气燃沸了整条大川,从上游至下游,通河爆起万丈水花。
罗玄几次不忍,意欲停手,却闻脑海中的男音厉声喝止:“别停!”
他原以为此举仅为疗伤,却不料将它浇了个骨断筋削,眼见它巨大蟒身化为空虚,血肉渐渐镕糜,血水流尽之后,原地一团光影酝酿,渐渐凝聚清晰,恢复成一具灵体,却是一名银装男子。
半柱香后,蟒身完全隐去,男子长身立起,双袖一展,银光万里间,对罗玄抱一个揖:“多谢。”
见他冷殿清辉,音容浩瀚,世间无有,罗玄原以为魄军之颜,已盖天下男子殊荣。
“你既已受如此重伤,缘何还要自残身体?”罗玄皱眉问道。
身为医者,倘若早知他是要自己摧他体肤,他罗玄未必肯做。
“我骨锥已损,这等伤势会令我三五百年不能动弹,我等不得,不若弃了肉身,倒也自在。”
银衣男子对答如流,语态清沉。
见他一派坦若自在,倒是真不在意,罗玄又问:“这是什么河水,为何如此厉害?”
“此乃忘川河水,转生灵魄人人须饮的孟婆汤,便源于此。”
“既是如此厉害,如何还能给普通魂魄饮得?”
“便是只有魂魄方能饮得,倘若活物沾上此水,无论来自人间天界,神鬼佛灵,都要饱受血肉销融之劫,这便是孟婆汤水专治消弭之故。它泼于肉体,便是毁灭,会使九界苍生骨血融殆,但若灵体饮下,只会记忆消散,重展新轮。”
“倘若魂魄饮得此水,当真便会如传说中一般,尽忘前事?”
“那是自然。”银衣男子颔首,双臂后负。
却见远山那头传来轰隆巨响,一名身约顶天、形容枯槁的巨人大步跨至川边,望着中游河水良久,低头饮去,他大口张合,吞咽巨响,下游川水立刻涸下一半。
巨人抬起头来,茫然四顾,似是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到此,回头看一眼河水,又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突然怪叫一声,迎着夕阳正落的西方直直追去了。
“那是夸父,他从远古时期便开始追日,途中饮干长江黄河后,路过此地误饮了忘川之水,从此,他再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何要追日,只是日复一日受本能驱使,见日便逐,每当回到此处,又会因口渴饮下忘川水,再忘前缘,再循本能追去。”
银装男子目送巨人背影,眸中悲悯,深不可测。
罗玄心下庆幸,幸而方才未大意跌入水中,否则误饮了此水,不记得自己是来找小凤的,那可如何是好?
忙将手中的银鼎远远抛开:“那银蟒便是你的原身?”
他点头。
“你肉身既已修成此等神通,想必也经过了千百般锤炼,来之不易,缘何今日说弃便弃?”
“我肉身罪孽深重,留着它只会拖累灵魄,使我在这冥野上来去拖沓,修为大减,诸事不力。”
言罢,银身男子目带怆凉,望向裂谷那头,似要望穿此地,抵达某处远方。
罗玄顿时会意,道:“便是为了那位会使曌明术的姑娘罢?”
男子看他一眼,未加否认,沉沉闭目:“你要找之人已上再轮名录,不久便要去投胎转生,你若不尽快阻止,便会永失前缘。”
罗玄一听,心下大慌:“如何找她?她现在何处?”
“患失镇,所有灵魄转生前在冥疆中的居住之所。只是这冥原上有成千上万个患失镇,等你一个个找去,只怕她已在人间生儿育女数度。”
“那如何是好?”
银蟒君定定地看他一眼:“我可引你去,但需你身上一件物事交换。”
“何物?”
“需你心头一块肉。”
罗玄一愣,却听自己已道:“好。”
银装男子伸手便来取,他两指一捏,绞出罗玄心头一大块肋肉,罗玄猝不及防,痛得半膝倒地,他却将那爿滴着生血、冒着热气的心头肉小心藏入一枚冰盒,仔细收妥在怀中。
他掌风一推,罗玄只觉眼前光影叠迭,络绎不绝,万水千山,无数镇宇从他身旁掠去,再定睛时,已是老树昏鸦,斜阳夕下,天边如勾月挂。
他正立于一处高山的北巅,脚下是一拢橘光小镇,镇中人声鼎沸,络绎非凡,商肆食贩,华灯四溢,虽地处冥疆蛮野之境,却是生机盎然,半丝不见鬼气。
第3章。 千镇患失()
罗玄落脚镇中,四方沿走观察,此镇风格隶属庭上江南,入目只见蜿蜒溯河,粉黛青烟,两岸小楼林立,锦绣非凡,处处是人家。
街旁的阁楼上,一对夫妇正在拌嘴,女子的脾性甚是执拗,男子熬她不过,高声叫道:“孟姜,你再不讲道理,我便去那上原秦都返修长城了!”
女子被他一吓,立刻噤声扑来抱住他,转眼便泪流满面,男子一跺脚,似有后悔,紧紧反抱其妻,二人拥立在窗头,公然恩爱,毫无避讳。
竟是那古时哭倒长城的孟姜女和其夫?罗玄心中一慨,想不到这冥生之境,还真不似他先前所料的那么糟糕。
街角凉茶铺中,八旬老汉带着唱曲小女招徕生意,少女郁葱佳龄,秀色可亲,见她十指在琴弦上清熟游走,曲艺不俗,却是一首韵律清越的“六月雪”。
走近细看,却不难发现少女的颈项上长着一道粗长的血疤,虽用围帛掩之,仍隐约可见。
“窦娥,天晚了,你先进屋,外头有爹来应付。”但闻老汉吩咐道,少女嫣然一笑,起身拾琴:“是,爹爹。”
罗玄看着父女二人的忙碌模样。人来人往,潮声鼎沸,茶肆生意渐浓起来。
他穿过数条街巷,想寻人打听小凤的住处,却几番思量未曾开口,唯恐弄巧成拙。路经一间绸缎庄时,但听里厢人道:“青儿,今日店里忙,你把聂夫人上次订下的涤绸给她送去吧。”
很久之后,里面一声“好”,从缎庄里走出位青衣绣女。她圆髻环佩,容色秀丽,抱着一尾青花绸缎却是面带郁愁,过了好久,那女子喘上口大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往东邻迈去。
罗玄听得一个“聂”字,管她是与不是,先尾随其后。
这位名唤青儿的女子一路走走停停,穿过东邻广场,拐入条深巷,终于在一所小巧庭院前停驻了脚步。
这庭院内筑有雅致木屋两间,石厨一方,草厩一所,园内花圃里还种了些山参芍药。抬眼望去,主屋的前檐上摆放的一排郁金香花一下便揪住了罗玄的双眼,他腕间一抖,知道自己跟对了人家,又见那女子已上前敲门,忙旋身隐去一旁。
前来应门的,正是那追寻已久的梦中红颜。罗玄遁于屋檐拐角牢牢看着聂小凤,目光发颤,喉间生酸。
聂小凤一见来人,笑容倏地凝固,愣在当场,青儿似鼓足了勇气,将手中涤缎横横杵到她眼前:
“岳主,这是聂夫人要的!”
见聂小凤茫茫然伸手接过,她掉头就走。
“青儿。”聂小凤在身后唤她,语清不腻,沉而生威。
青儿闻声一抖,转过身的动作竟似有些瑟瑟。
但闻聂小凤软声道:“这么多年了,就从不进来坐坐么?”
“我,我还有事,店里正缺帮手。”青儿语带拘谨,答非所问,甚有一丝余悸。
聂小凤叹了口气,也不上前,只斜斜倚在自家门口,问道:“你和阿牛这些年都过得怎样?”
提到阿牛,青儿总算恢复了些话头,道:“谢谢岳主关心,牛哥他待我很好。”
“那便好,女儿家,最重要便是找到好归宿。”聂小凤悠然一笑:“青儿,你我同住一处患失镇上二十余载,这还是你第一次来看我。别再叫我岳主了,此地哪里还有什么冥岳?”
青儿看着她清润中带丝疲惫的笑脸,那笑容中有欠有愧,有牵挂有无奈,一时也将她感染得眼中氤氲,目光迷惘起来。
“岳主。。。”青儿轻声唤道:“这些年,你和聂夫人也还好吗?”
聂小凤道:“我们很好,”转念又笑:“都说别叫岳主了,你当年尚幼于绛雪,若不嫌弃,以后便叫我凤姨吧。”
提到当年,聂小凤的声线噎了噎,青儿的身躯亦是一抖。
聂小凤见她如此,眸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