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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盯住寒屠伊一行人扛着左轮王行色匆匆的背影,目盈清泪,咬牙切齿,一把将灵蛇剑掷去大殿出口处。
剑身深入殿梁,嗡吟颤抖,寒屠伊吃得一惊,回头看她,竟是匆匆一笑,拂袖离去。
此时,正逢昆仑九公中的其余八公也同时赶到殿外,恰与撤退的寒屠伊一行人打了个照面,两批人马险些冲突起来,幸亏卫靖朗朗传音而去,告知昆仑八公英雄宴上的状况,八公这才作罢放人。
待八公步入场中,齐齐拜见了自家掌门,群雄中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卫靖更当场提出让贤,欲推举秦桐为新任武林盟主,秦桐拒不肯受,当下吩咐八公和冯今与自己返回昆仑。
场面喧哗不止,罗玄不欲再留,绛雪踟躇再三地看着冯今,脚步拖沓。二人路过议事厅时,恰逢羽鸿珊道:“秦掌门,今日我们中原武林所幸能够大获全胜,全靠秦掌门在危难时刻化腐朽为神奇,以一曲斗败左轮王,却不知他身上的异虫,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这虫子来自西域,是古派苗疆最有名的秘宠之一,它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虹糖蛊,师父我说得对不对?”却见冯今牵着她师父的袖摆,忙不迭地邀起功来。
秦桐低头看她,颔首道:“正是,此虫生长于苗疆深山的野参群中,肉质极为矜贵,唯火攻可除,是以活人服用之后可保持精血无竭,内力不散,但假以时日必被此蛊啃成空壳。左轮王甘愿服用虹蛊来赢取胜局,可见其对蒙古朝忠心耿耿,倘若寒屠伊日后食言,他二人必成中原的心腹大患。”
“既是如此,则秦掌门更不应推却这武林盟主之位,实不相瞒,秦掌门,如今我内子新添了身孕,我与她早有退隐江湖的打算,如今各方邦族皆觊觎着我大宋疆土,中原武林人才辈出,正是诸位力挽狂澜、保家卫国之际!秦少侠你身为昆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公,呼声最高,有你号令中原群雄共御大敌,我们夫妇方能放心地辞手归去,还望秦掌门莫再推辞!”
却见卫靖已弯身向秦桐抱下一躬,在场众人一时鸦雀无声,细看秦桐,秦桐沉吟半响,上前扶起卫靖,道:
”卫盟主再造之恩,秦桐受之有愧,只是不巧,秦某也早与未婚妻商议,今日一战后便退出江湖。不单这盟主之尊,恕秦某不能笑纳,便是昆仑掌门之位,今天也是秦桐最后一日掌冕。”
在场群雄大吃一惊,绛雪只见原本拽着秦桐袖摆的冯今微微一抖,悄悄向她师父身后挪去。
昆仑八公闻言,纷纷面如土灰,显是始料未及,为首的鹤冉公抢步上前,对秦桐肃声道:“桐儿,你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日掌冕,什么未婚妻?”
秦桐退开一步,突然在辽阔大殿中向八公屈膝下跪,重重三拜,他身后的冯今见状一咬牙,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
罗玄心中突生一泠,这对师徒之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12章。 昆仑壬华(下)()
秦桐跪着摘下头顶的昆仑掌冕,递给鹤冉公道:“师父在上,请恕徒儿不孝,今日秦桐自愿辞去昆仑掌门一职,请诸公逐我出门。掌门请辞隶属昆仑内务,我本欲回山之后宣布,再接受门规惩处,然事已至此,便请诸公就地正法罢。”
”师父!“冯今初是低着头,一听门规二字,顿时抬头惊慌大叫:”师父,你不要这样!这都是我的错,你为何要自请门规?“
说罢她从远处起身,匆匆奔来鹤冉公脚下跪下,仰头道:”师祖在上,我师父请辞掌门一事,完全事出有因!“
她便当着众人之面,将前因后果朗朗道来。
原来斌州大会之前,江南一代饱受水患,秦桐命她前往商丘开放当地的昆仑粮仓赈灾救民,岂料当年被昆仑派驱逐出门的冯今旧师和其子已成商丘一霸,发现冯今孤身前来,便暗中施以毒手偷袭,其子更欲奸杀冯今,给昆仑一个下马危。
冯今不察二人的暗中阴策,中了毒烟,所幸师从秦桐十年,武艺精进,杀了那对奸佞父子,一路强忍着毒发逃回了昆仑山。
可惜她中毒太久,待秦桐出关,发现她倒在闭关窟的石阶底部时,人已奄奄一息。
当下正值深夜,秦桐翻遍了昆仑山典库药池,也找不到能够撤除徒儿身上剧毒的方法。
因那奸人欲玷污冯今,给她所下的乃是当世第一淫毒,断锦鸯。此毒按昆仑山庞博的医库看来,完全可解,唯一不幸,是一来冯今中毒时日已深,二来一计重要的解引只生长在盛夏,而今却是腊月隆冬。
眼看冯今因解药无配而命悬一线,那一刻,秦桐做了个鱼死网破的决定。他将冯今抱入掌门房中,以己童子之身为她破了淫毒。
翌日,秦桐将两样物事放去床头,让徒弟选,一柄她的贴身武器玉霄剑,一枚他的祖传玉皿蓝田穗。
玉霄剑杀他,蓝田穗嫁他。
清醒后的冯今半秒也没耽搁,一脚踢飞玉霄剑,夺过蓝田穗,懵头扎进师父怀里。
师徒有染,必辱及宗门,且有歪伦常正道,天理不容。二人便来到昆仑后山的列祖陵,向仙灵们道明原委,向古神祷告,缔除了师徒关系,再共饮交杯,结成夫妻。
时逢斌州告急,武林盟主向各大名门宗派求援,秦桐通过昆仑赋算出斌州大宴上必出祸乱,便与冯今商议,赴斌州之前二人对外仍以师徒相称,待斌州事了,他便向昆仑上下请辞,带她归隐林泉,从此不问江湖。
斌州大殿上,冯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述毕,长长吁了口气,退回秦桐身边,与他并肩跪在八位祖公脚下。
鹤冉公低头望着二人,目光幽幽颤抖,高掌缓缓扬起,举于半空。
罗玄心头一紧,真相若此,还要夺了他二人性命?这天道虚名,在这些人眼中便如此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一道雪白拂尘横里劈下,秦桐将身一侧,挡在徒弟身前,佛尘不偏不倚,啪一声煽在他颈上,霎时血红一条。
这一佛尘若是打在冯今的脑袋上,她必死无疑。秦桐皱眉抬头。
率先动手的正是昆仑八公中唯一的女公,天姑幽歃。
众昆仑公皆知天姑幽歃的座下弟子兼亲侄女阮敏人,德才出众,与昆仑掌门秦桐年龄相仿,且为同辈,本是八公钦定的掌门夫人之选,眼下发生了秦桐与冯今师徒相染之事,也实是教人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纷纷按兵不动。
”贱人冯今!你既知自己中的是淫毒,为何还要将污秽之身带回昆仑山?你若真心孝顺师长,早就该在中毒之际自行了断,缘何还要害得你师父清名尽毁,荣途败丧?!“幽歃姑大怒喝问。
冯今跪在她师父身后,咬紧嘴唇,默默低下头颅,悔恨的泪水扑簌簌地掉落在地。
”八位祖公误会小今了,一切都是秦桐的错。我早对小今心生歪意,那日她中毒归来,是我有心放弃药制,乘人之危,玷污了她的清白。小今唯一的错,便是错拜了我这个禽兽不如的师父,还望祖公秉公执法,施惩于秦桐一人,莫要牵累无辜。“
但见秦桐将顶戴掌冕双手放去鹤冉公脚下,长身再叩一计,毕恭毕敬。
"师父,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冯今听完秦桐一席话,泪流满面,她爬到鹤冉公的袍摆处,连连磕头道:"祖师爷爷,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师父他是为了救我!"
鹤冉公高举的掌心在空中接连摇摆,对着低头受罚的秦桐颤声道:”你三岁入昆仑,我亲手将你带大,你人品心性如何,师父岂会不知?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一错再错,以师长之尊与座下女徒私定终身!如此败秽人伦,辱践朝纲,你将我昆仑上下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我与诸道公这二十三年来的廉耻教诲置于何处?"
“师父教训得极是。我对小今犯下弥天大错,自无颜再做她的师长,所以我早同她解除了师徒名份,所幸小今不弃,还愿意做我的妻子,我才决定带她离开昆仑。国有国法,门有门规,可冯今现已不是我昆仑中人,则本派门规对她无效,秦桐身为一派之掌,做出有辱宗门之事,实乃罪不可恕,还请八位祖公施以严惩,为昆仑上下立戒。”
众人见秦桐话语间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且早为座下女徒冯今思虑周全,当下满庭唏嘘。
“秦掌门都说了,冯今已不是他的弟子,堂堂昆仑,通神大派,诸位总不会连一个不属本门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吧?” 绛雪一心只顾念着冯今会否被昆仑八公责罚,边说边上前欲将她搀走。
冯今却将身一避,低着头挪回秦桐身旁,恰逢秦桐扭头看她,见到她泪汪汪的红眼睛,轻轻一笑,展袖握住了她手。
此举一出,在场的昆仑诸公顿遭激怒!本门中发生师徒相染之事本已是奇耻大辱,他二人竟还在此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旁若无人?
八公中的驼星公率先出列,指着秦桐的鼻子勃然怒骂道:“秦桐!你别忘了,这冯今可是对你行过三磕九拜、尊师大礼的昆仑弟子!自古天地君亲师不可僭越,你既是冯今的授业恩师,又岂可做她的丈夫?你竟鬼迷心窍得连祖宗的礼法都不顾了么?!”
“秦桐是昆仑的秦桐,亦是冯今的秦桐。为人之道,焉有一沉百踩,厚此薄彼之理?如今她已委身于我,我若不承担她一生喜乐,岂非更违天理大义,男儿之本。”
一席话平声说完,秦桐不再辩解,见他跪直了身体挡住冯今,一幅听任发落的模样,直将个罗玄看得掌中抖瑟,虚汗翻涌。
又一场师徒曲,又一段逆伦缘!
不想他二人竟将这等事,在此处,于天下人面前坦坦说了个明白。
罗玄听见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一计闷沉的嘲笑,原来,谁都比你似个男人。
“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