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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狱卒蹲下身,将饭盘子上的碗筷一样一样取下来放在地上,在从栏杆下面的开口一件一件地塞了进去。另一个不耐烦道:“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一股脑地丢进去就行了。动作快点,我们自己都还没吃饱饭,难道你还要伺候这些犯人不成?!”
先前这个嘿嘿一笑,搓着手:“我这新领的差事,万一弄砸了,非得叫我家里那口子打死我。以后怎么做,还请老姐姐多提点。”她人干瘪,身上也穿得少,裹了下衣服讨好道,“不如老姐姐先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后头伙食冷得快,那些贼婆子嘴又叼,尽把好肉好酒先挑着吃了。不如我在这里守着,等收拾盘子再过去,也免得老姐姐再跑一趟受累。”
这个提议让资历老的十分心动,她瞥了一眼芦柴棒,道:“没想到你一幅木头样,还是个挺上道的。”
“好说好说,老姐姐帮我抢一壶烧酒便能过活了。”
霍定姚微微皱眉,担忧地瞧了瞧自家人。这饭菜本就难以下咽,她们府里都老弱妇孺,都是要憋着忍着,好不容易才吞下一口。若这狱卒真留下来,只怕会催着她们赶紧吃完好拿掉饭碗走人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碗,焦黄的大米,配上黑乎乎的青菜,要一口气吃下去,真是比杀了她还难。
不想,这干瘦的妇卒竟也不催促,就拢着袖子在墙根儿转悠。转来转去,竟然一副十分悠哉的模样。她饿着肚子,牢房里又冷又臭,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没有半分不满的脾气。
王氏动了动,那妇卒盯着她。王氏勉强笑道:“这位大人是不是姓冯?能不能替我传句口信给我家人?”
那妇卒眼睛都亮了:“我就是,你有什么话只管交代清楚。”
王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姓冯……根本不是姓蒋……是不是不管姓什么,只要从她这里拿到捏死她们的证据就行……
她几乎没有动一口饭,在五姑娘不停的却说下,勉强喝了一口汤,就推了开去。任凭她怎么劝说,王氏也再没有动上一口,最后烦了,还训斥了她吵闹得让人脑门发疼,倒是将霍有纤骂得含了眼泪。
等到霍家的人都照平日的时候用完了餐,却换成这个妇卒脸色不好了起来。她收拾了碗筷,突然眯起眼睛盯着王氏,眼神十分不善,到最后几乎像淬了毒汁一般。
霍定姚看得十分清楚,这狱卒的手分明在那食盒底部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拿到。
再看王氏,脸上已是隐隐一片被算计后的恼怒。
第65章 转机()
这件事情霍定姚跟谁也没提,王氏也不会犯傻,不过如今她整个人都异常沉默,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置信的气息,似乎在疑惑和暗恼着王府下人的不小心,甚至是背叛。
她如此纠结,霍定姚也不去理会,毕竟只要她这个三伯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的局面,就算她内心腹诽异常,但是明面上,她一个小辈也没办法去对一个长辈数落。
好在这事没过多久,英王府的人终于再一次来到了大理寺。还是上次那个婆子,她带来了几乎是天大的好消息。对于宫中走水一案,刑部和要案司提出新的观点:这乱臣贼子是潜入了东宫制造混乱,意图烧死太子,却因为风向偏移,最后却让身在漪澜殿的皇帝陷入了险境。
因此,桂康王府和原永定侯府自然也不存在跟着太子犯上作乱一说了。
虽然大理寺和二皇子的势力仍然坚称此说法存在疑点。同时又将违反祖制的龙袍一事拿出来要求三司给个说法,但是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英王爷透露的口风是,圣人认为王府和原侯府没有谋逆的嫌疑,但平日里因着跟太子殿下“关系密切”,对太子行为失当也“从旁纵容”,没有起到长辈和重臣应有的“正气风范”,对于太子失德理应受到责罚,加之还有闯宫的过失,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过圣人提到霍家的时候,神色倒是平平,也没见得有多恼怒,想必罪责也不会太轻,甚至有可能就是没了爵位,贬为了庶人就作罢。
霍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老祖宗一把年纪了,喜行不露于色,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喜极而泣,不停念叨是祖宗保佑。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含了眼泪,在一旁默默陪着祷告,王氏虽然不甚满意,但是好歹没有了性命之忧,也难得露出了一抹轻松。加上五姑娘霍有纤的伤口渐渐愈合,也算是让她放心了一件心事。
霍定姚哭笑不得,最后她们一家子,竟是靠着是“太子的人”才逃过一劫。
其实太子殿下和她那个姐姐一样,都是被老天爷深深眷顾这的人?而她们反而是沾了光吗……
只有妫氏满脸不高兴,回头瞧见了郑姨娘和周姨娘放松的神情,不由得破口大骂: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侯府都没有了,难道你们就乐意看见自家老爷没了功名吗?哼,从此以后,你们还以为自己都是金贵的姨奶奶了?还想着有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还以为有吃香喝辣的等着?到时候,只怕都得想破脑袋补贴家用,若是没用的人,干脆打发卖出去罢了,还能省下几张吃饭的嘴!”
她这样一说,原本欢乐的气氛凝滞了下来。
是啊,侯府没了,她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早被搜刮了去,老爷们那边,相信情况也不容乐观。
以后这一大家子人住哪里?吃什么?该怎么生活……
霍老祖宗早就对妫氏看不过眼了:“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以往瞧着你还是个识大体的,虽然嘴巴厉害了点,到底不会太过于出格。现在瞧瞧你,整个一个泼妇骂街,哪里还有什么礼仪?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乡下媳妇子了?”
妫氏眼圈一红:“媳妇儿不过也是实话实说了。这些,也不是媳妇不提,就不会摆到面前的事实了啊?再说……”
邢氏盯了妫氏一眼,正色道:“四奶奶所想,自然所言不虚。不过俗话说得好,世上不怕有心人,只要圣人判定了我们无罪,到时候我们邢家,英王府,还有林家定不会坐视不理。甚至四奶奶的娘家,相信也不会再将我们拒之门外。即便开始生活困难了一些,会让母亲受委屈,不过有些记在以前侯府几个管事名头上的产业,也不是没办法拿回来的。”
霍定姚暗暗叫好,她母亲虽然有时优柔寡断了点,但关键时候,总是能挑起大梁,稳定人心。
果然,邢氏这样一说,霍老祖宗脸色也好看了起来,几个姨娘也小声说着,翁姨娘的绣活儿不错,放在盛京也是首屈一指的水平,金姨娘甚至还会酿酒什么的。连霍定姚也加入了她们,帮忙出谋划策,五姑娘霍有纤也轻言细语的说可以帮着打络子,四姑娘霍语桐会做香味十分独特的胭脂,二姑娘霍庄莲苦苦思索了很久,勉强可以画画。三姑娘霍荣菡虽然一直高傲着一张脸,不过在看不下去之时,嘲笑了一番二姑娘,倒是自言可以帮着画出别开生面的绣品图样,她的水平可是在盛京的贵族小姐中都是一流的云云。
这样一合计,前景逐渐明朗,霍家几个姐妹甚至相互打趣了几句,又生出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不出几日,圣旨便正式下诏了下来:原永定侯府风范失仪,纵容子女在宫中行为不端,加之冲撞圣颜的大罪,对削去爵位维持原判。不过与此同时,还增添了一条,因为在朝中行为失当,影响甚微恶劣,竟然判了家族中成年男子流徙,女眷等人随行。
本来最近都挺高兴的霍家一下子都愣住了,一个个表情像得了晴天霹雳。
霍定姚也傻眼了,这怎么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妫氏愤怒地瞪着来宣旨的小太监,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皇帝不会严惩我们,让我们可以留在京中?为什么现在却要去到那么偏远的地方!”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英王府的人,名唤引泉,是英王爷的贴身小厮。他年纪不大,却十分机灵,连忙打一个圆场,笑着打点送走那小太监。这小太监也没计较妫氏的无礼,只等霍老祖宗跪拜接了旨,便自行离开。
霍老祖宗在邢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着妫氏骂道:“家里生了这样一场大变,都没让你骄纵的性子收一收。你还嫌上面罚得不够重?是不是要到圣人面前闹上一场,让我们都不得安生才舒心了?”
妫氏十分委屈:“媳妇儿不过是着急。这与英王府之前说的不一样。肯定是皇帝受了一些贼臣的蛊惑。母亲,不如您让六姑奶奶向英王爷求求情,让他再费费心思!”
其他人脸上也不好看,这样的结果,简直太让她们难以接受了。一时间,更是赞同妫氏的提议。英王爷如今深得皇帝器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是吗?!
霍定姚也十分郁闷,其实四伯娘虽然急躁了些,说话又十分不中听,但不可否则的是,她说的很有可能是实情,难道龙厉帝竟是个糊涂的?
她在心里十分埋怨,霍家就算有千错万错,难道皇帝就不能看在这个份儿上,高抬贵手一次吗?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倒是没有说出口来。
王氏突然出声,却是问向引泉:“我们霍家的判决下来,想必桂康王府的也一并有了吧?还请这位小哥能透露一点风声?不瞒小哥,我也是,放心不下娘家的亲人。”
妫氏没好气地在一旁挖苦:“三奶奶还真有闲心,我们自身难保了,还能惦记着外人。”
霍老祖宗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王氏,也对引泉道,“既然她始终记挂着娘家,若英王爷那边有消息,也请小哥一并告知一二。”
引泉为难道:“不是小的我故意为难这位奶奶,我家王爷打发我出来的时候,确实没提到桂康王府的情况。我一路跟着宣旨的小公公过来,就怕另外有人从中作梗为难霍家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