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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苏忆没有敲门,她理直气壮地推开封采的房门,衣袂飘飘气质端庄地走向床边。500块刷地一下从凳子上蹿起来,后退一步带倒了凳子。封采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不懂她为什么不等自己的授课结束,大概是猜到苏忆并不赞同他所说的内容,不由露出惶恐的眼神。
苏忆朝封采笑了笑,越过500块帮他掖了掖被子,这才来到500块面前。她仰起头看了看奴隶紧绷的面容,抬起手试了试他脸上的温度,轻笑道:“你脸好热。”然后,少女放下手,自然地牵起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转头对封采说,“晚上不舒服,敲墙叫我们过来。”说完,牵着自己的男朋友回屋。
500块的手心热得像块火炭,他像是被突然冒出来的苏忆吓呆了,木愣愣地跟着苏忆,被她按在了床上。苏忆姑娘挑起奴隶的下巴,上下打量着这张英俊端正的脸。奴隶被她打量得紧张起来,呼吸急促,暗自攥紧双手,嗓子干涩地叫了一声:“主人……”
苏忆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唇,站直了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嗯?”
奴隶深呼吸,努力掩饰紧张的情绪,“主人,下奴不会不会向您耍心机的……”
苏忆想了想,明白他以为自己不高兴小戏子教他邀宠的那些小手段,她慢吞吞摸着男人小麦色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
500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他犹豫了一会,终于把手覆在苏忆的手上说:“但下奴会竭力让自己变成主人喜欢的样子。”
苏忆又垂下头亲了亲他,鼓励道:“那你可以先从好好认字,不总是下跪,不再自称‘下奴’开始。”
500块下意识躲闪了一下,终于克制不住追上苏忆的嘴唇,把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把轻啄变成一个真正的吻。等这个吻结束,他已经满脸通红,一副等待被人推倒的模样,却还是强撑着说:“主人,封采也是好意,你不要生他的气……”
苏忆乐了,手向下探,伸进500块的衣领,忍不住逗他,“你倒是向着他。这会儿不怕我喜新厌旧去喜欢他了?”
500块本来就红着脸,冷不防听苏忆叫破他不久前的心思,没忍住呻·吟一声。他仰着头看向苏忆,眼里噙着一汪水汽,心里反复挣扎了几回,终于还是说:“主人,下……不,我……想过了,之前是我想左了……主人说……我是您的男人,那我就是……如果哪天您后悔了……”
苏忆听他说的认真,终于停下耍流氓的行为,背着手认真听他说话。
奴隶认真地凝望着苏忆的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才说,“您后悔了,身边再容不下我,一剑挑死我就是了。”
如果是之前的苏忆,大概会说,“分个手而已,干嘛死呀活呀的”。但现在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她抿紧嘴唇,意识到这就是500块所能做到的、最直白的表白了。之前不说,不是他怕死,只是怕把她也拉低了被人轻视。现在说出来,大概是他觉得错已铸成,又被小戏子点透了吧?想到这里,苏忆不由真的有点感谢封采。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着了,只要你活着,就是我男人。”
奴隶垂下头,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然而他又无法自抑地翘起嘴角。
苏忆大概根本不知道,就算是下九流的戏子,身份上也不是奴隶可比的。就算封采不教他,他也早就后悔之前总是把她向外推的举动了……对,做一个好的下人,要劝主人向好。可他早不算忠仆了,以下犯上的事已经做下,为什么偏偏嘴那么笨说不出点好听的话呢?欢。好后跪下请罪果然蠢透了,他明明该好好谢恩的,告诉苏忆他很感激她,告诉她他有多希望自己是个出色的足以匹配她的男人,告诉她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可还是愿意倾尽所有对她……
苏忆把封采带回来的时候,佚名感觉很惊惶。苏忆可以把他从阎罗殿扯回来,让他活得有个人样,她当然也可以这样对另一个人。无论谁受了这么大的恩惠,都会愿意衔草结环来报答。如果主人真的转而喜欢了下一个她救回来的人,如果这个人比他知情识趣,那么苏忆到底为什么还要搭理他呢?
——他只是木讷无趣、不讨人喜欢而已,并不傻。他可以在主人亲近自己时劝她不要这样,可如果主人喜亲近别人,他还要去阻拦,以他的身份,岂不是跟争宠无异吗?
还没争过宠,佚名已经预计到自己被厌弃的未来。就在那时他才发现,他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自持,那样为主人着想。在那一刻,他所思索的,也不过就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主人仍然喜欢他呢?
还好封采无意和他争斗,还为他出谋划策。奴隶其实是很迷茫的,为什么他不想争、为什么他就愿意放弃了呢?像封采这样的人,过去会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吗?他可能见过比主人更温柔善良的人吗?等封采的话说得多了,奴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封采就像从前的他一样,根本就不信主人对他的喜爱能够长久。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比较容易相互理解,毕竟有着相似的低贱出身,触目所见的都是相差无几的故事。
奴隶想,封采肯定见过比他多得多的始乱终弃、色衰爱弛。戏本里讲的那些山盟海誓,他演得多了,再看戏外,定然觉得全是假的。明明自己也有差不多的想法,但想到别人是这样看待苏忆的,他又偏偏不忿起来。不过无论怎么说,他说得大抵还是对的。
苏忆是个有主见的主人,他过去还是不够明白。无论苏忆想要他担当什么样的角色,他只需要尽力去做就是了,要拿出足够的勇气,哪怕前面真的只是一条死路,也要撞死在苏忆身前;可若他真的侥幸拼出一条出路呢?
这样想来,就算拿之后生生世世的福分去换这点可能,也是他赚了。
第91章 鲛人·番外 四()
和人类少女的旅途越是接近终点,鲛人就越是忐忑。被人类捕获的这两百年时光,让他已经习惯了追寻难以得到的东西。比如之前的自由、比如现在的……一直待在少女的身边。
鲛人之前的料想并没有错。当他最后那次不明智的逃亡失败后,他已经再没有力气阻止自己的沉沦。对人类少女的依恋将他彻底淹没,他的眼睛习惯性地追随着人类少女,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会觉得舒适而满足;一旦视线里没有她的存在,马上就开始恐惧、压抑,被从前的回忆迅速淹没。如果少女愿意,他可以时时刻刻匍匐在她脚下,亲吻她的脚趾,做最温顺的宠物。为了晚上能留在她的房间,鲛人总是使出浑身解术。就算人类说过再多次“不需要你的眼泪”,他还是忍不住在每一次被丢下时痛哭。
那个一身傲骨、流血不流泪的鲛人好像完全消失了。因为少女虽然不喜欢他眼泪凝成的珍珠,却还是会在他哭起来时心软,允许他睡在自己房间的浴桶里。其实鲛人更希望能睡在少女身边,牵住她温软的手指,或者一绺带着馨香的头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安心,知道自己并不会在一觉醒来时发现已经呗丢弃,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安眠。
如果不是泡在水中的鱼尾。行动不便,有很多次,鲛人都想在人类少女睡熟后偷偷爬到她脚边,但他又怕吵醒她之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对自己的厌烦……
所以鲛人总是睡得很少。他有时候会一边侧耳聆听着人类少女均匀和缓的呼吸声,一边想象回到大海的日子。他的种群追逐鱼群迁移,就像人类游牧一样居无定所。大海无边无际,区区两百年虽然不至于让他与亲人天人永隔,但……大概也是此生无缘再见了。他不能留在浅海,因为那样很可能再被人类抓住;他也没能力在深海里生存,两百年的圈禁让他没有了捕猎和自卫的能力……鲛人越想就越是悲观,有时甚至会觉得,如果少女真的不要他,那他一定会死的。
那段日子,叫苏洱的人类少女是鲛人世界的全部支柱。他病态地依赖着她,狂热地爱慕着她。短暂思考未来之余,大部分的时间都被他用来猜测:她喜欢他吗?——开始时肯定是喜欢的,那时鲛人还没有彻底沦陷,他的阅历让他能轻松地分辨出少女对他玩笑一样的兴趣和喜爱、她漫不经心没怎么遮掩过的谎言、随意又还算满意地接受他的讨好。可是后来呢?后来,她原谅了他的出逃和背叛吗?不,她并没有原谅,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彻底改变了。
人类少女大概在他唯一的那次反抗里,按他曾强烈期盼的那样,将他看成了一个平等的“人”,而不是有趣的玩物,只可惜她喜欢得只是作为宠物的那个他吧?无论再怎么道歉,再怎么起誓说自己绝不会逃跑都没有用了,少女不容违背地一路将他送到了海边。在闻到海水熟悉的腥味时,鲛人不知所措地眺望着记忆里的家乡……那是两百年梦里千回百转思念的地方,初看觉得已经陌生了,可再一眼又觉得熟悉无比。那里并没有他凝视着少女睡颜时想象得那样可怕。毕竟,那是他的家,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可是,离开苏洱……还是让他觉得悲伤而畏惧。
少女租了一艘小船,亲自划着桨将他送到海上。海水的味道在召唤着他回家,鲛人的血脉在他身体里沸腾着渴求海水的滋润。可湛浚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少女说想要听他唱歌,于是他竭尽全力唱给她听,那是所有鲛人一生只唱一次的、求偶的情歌。要求他唱歌时,少女对他说话的口气颐指气使、坦然又不容置喙,像极了当初想要私藏他的时候。虽然她听不懂异族歌声的寓意,但如果觉得他的歌声缠绵悦耳,也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吧!
——鲛人这样想着,其实仍在期待她愿意将他带走。当然,什么都没发生过,苏洱还是走了,就像她曾经许诺的那样送他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