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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暂将心事抛开,任由盛鸿躺在床榻上,将头枕在她的膝上。夫妻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低声私语。
“我准了奏折,这份差事,正好落在谢尚书的身上。”盛鸿低声笑道:“岳父大人接了差事,甚为喜悦,走路时都快带风了。”
身为礼部尚书,不仅掌管国朝礼仪大典,科考之事,亦是礼部尚书负责。
礼部在六部中最为清贵,也皆因此而来。满朝官员,谁家没有要参加科考的子侄后辈?少不得要往谢家走动一二。
谢钧接了此等重任,焉有不喜之理。
谢明曦随意地嗯了一声,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揉在盛鸿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十分舒适。
盛鸿闭上双目,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模糊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进耳中。疲累困乏的盛鸿想睁眼,却无力睁开,沉沉入了梦乡。
……
隔日晨起,盛鸿隐隐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谢明曦一回,不怎么确定地问道:“明曦,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谢明曦今年二十,是女子容颜最盛之龄。不施脂粉,依然秀美清丽,姿容无双。今日晨起,略施了些脂粉,更添了一层容光。
唯有眼中的些许血丝,无法遮掩。被细心的盛鸿一眼看了出来。
谢明曦无奈一笑:“昨天夜里,我总惦记着师父,还做了一回噩梦。被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早起床,我面色暗淡,自己照镜子都被吓了一跳。稍稍梳妆遮掩,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盛鸿心疼不已,揽住谢明曦纤细的腰身,低声道:“你今日就别去伺疾了。”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笑道:“区区一晚,算不得什么。你不必为我忧心。”
此时日日伺疾,攒足贤名。日后才能骤起发难,一招制敌。
再者,师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岂能乱了阵脚?
越是这等时候,她越是要冷静镇定。
夫妻两人都是心志坚毅之人。盛鸿也清楚谢明曦看似柔和实则执拗的脾气,心知自己劝不动,也不再多言。
两人照例先去慈宁宫请安,再去椒房殿。
一夜过来,俞太后的面色也有些暗淡,发间的白发也多了几根。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扫了俞太后一眼,心中冷笑一声,口中柔声道:“母后神色不佳,莫非是昨夜睡得不好?”
俞太后瞄了谢明曦泛着几许血丝的明眸一眼,淡淡道:“哀家看着,你似乎也未睡好。”
谢明曦轻叹一声:“不敢瞒母后。我惦记着师父的病症,昨天夜里没睡好,还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到师父满面伤心,对着我落泪。她想对我说什么,可我怎么也听不清她说的话。”
“母后和师父是挚交好友,对师父的性情脾气再熟悉不过。不知母后可见过师父落泪?”
俞太后被刺中痛处,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丝痛苦。
顾娴之何等倔强高傲,当年和顾家决裂离家时,也未哭过。生平唯一一次落泪,是因兄长俞莲池之死。
谢明曦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连连。
俞太后以顾山长来逼迫她低头。以阴谋算计顾山长的俞太后,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这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
……
蜀地离得远,消息传递不便。
往日无事的时候,慢悠悠地写信收信。一旦出了事,由不得人不情急。谢明曦的信送出去还没几日,林微微的信又来了。
信中满是挫败。
一连找了几日,依然没找到顾山长的下落。有人曾在顾山长失踪的那一日,看到过顾山长的身影。是在离顾氏书院外的几条街外的一处宅院门口。
暗卫们翻进宅院,例外搜了个遍,发现了一处密道。密道的出口在另一处宅院里。两处宅院户籍上的名字都是行商之人。
再追查下去,这两处宅院皆已空置许久,一直无人居住。那两个商人,皆是晋商。几年前在蜀地经商时置办的住处。这几年,两家都已搬走,宅院也未卖,一直空置。
线索查到这儿,便断了。
顾山长到底被藏到了哪儿?
是否已被乔装易容,悄悄带出了蜀地?抑或是被人暗中藏进了蜀地深山中?
蜀地山多林多,想找个人迹罕至之处,不算难事。若这伙动手之人,成心将顾山长藏起来,想寻人,更是难之又难。
林微微现在动用的人手,皆是谢明曦留下的暗卫。蜀地的私兵尚未动用。
一旦动用,便再也瞒不过盛鸿。
谢明曦有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
这是俞太后和她之间的争斗。她不能让盛鸿知晓。一旦将俞太后逼至绝境,只怕师父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顾山长的面容,谢明曦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涩,眼角也干涩不已。
师父,你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师父,你现在一定知道了是你最信任的好友在算计你了吧!风光霁月对她满心信任的你,该是何等痛苦?
师父,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回来。
一滴热泪,不知何时滑出眼角,滴落在手中的信纸上。晕染了一小片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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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失踪(四)()
谢明曦转过头,闭目平静片刻,再次睁眼,目光已清明冷静。
她将手中的信纸置于烛火上,烧成灰烬。然后提笔写了回信。
“林姐姐,你不必慌乱,更不用自责。”
“动手之人,布局缜密,行事利落。显然早有谋划。此事是冲着我来的,想逼迫我退让低头。我自有办法周旋应对。”
“你继续命人暗中搜寻师父的下落,更要一力压下师父失踪的消息。此事不可令盛鸿知晓,更不宜渲染得人尽皆知。免得幕后之人恼怒之下杀了师父……”
写到这儿,谢明曦动作一顿,笔尖微微颤抖。
一滴墨将落未落,悬于笔尖。
很快,笔尖又落于纸端,那滴墨也化为流畅的字迹:“王府里必有奸细。林姐姐务必谨之慎之,仔细梳理内宅,不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阿萝。”
“我将阿萝托付给林姐姐,我相信,林姐姐必会尽心尽力,不会辜负于我。”
……
数日后,谢明曦的信被送至蜀王府。
林微微独自在寝室里看了信,然后狠狠哭了一场。
顾山长失踪已有数日。这一段时日,羞惭又自责的林微微日子绝不好过。
她对外封锁顾山长失踪的消息,装作若无其事,每日打理蜀王府内宅琐事,照顾佑哥儿和阿萝。最重要的,是暗中搜寻顾山长的下落。
林微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瘦憔悴了一圈。
好在,谢明曦并未怪她,接连两封信皆是安慰之词。也令她愈发愧疚。
林微微哭了片刻,将信纸烧了,以帕子擦了眼泪。然后,命身边的丫鬟端来温水,重新净面梳妆。
半个时辰后,林微微出现在佑哥儿和阿萝面前时,满面微笑,和平日一般模样。略显红肿的眼眶,也被厚厚的脂粉遮掩住了。
“娘,”五岁的佑哥儿相貌俊秀口齿清晰,十分懂事,如小大人一般贴心懂事:“你是不是悄悄哭过了?”
阿萝也好奇地看了过来:“林姨,你的眼有些红。”
这两个鬼灵精,委实不好糊弄。
林微微半真半假地叹道:“我接到皇后娘娘的来信,一时感慨,便哭了一回。我特意梳妆遮掩,没想到,你们两个小鬼头都看出来了。”
佑哥儿立刻抗议:“娘,我不是小鬼头了。”
阿萝脱口而出的却是:“林姨,娘是不是要接我去京城?”
这一句,听得林微微心中酸涩不已,伸手将眉目精致如画的阿萝抱进怀里:“阿萝乖,再耐心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身在千里之外的蜀地,都未能躲过俞太后的算计。顾山长无故失踪,谢明曦心中不知何等焦灼。
年幼的阿萝回京进宫,岂不是要彻底落入俞太后手中?
阿萝身为盛鸿谢明曦的嫡长女,身为大齐公主,迟早要回京城。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整整半年没见亲爹亲娘,又整日被拘在内宅装病,阿萝再聪慧懂事,也还是孩童。先是发脾气,很快便哭了起来:“我想我爹,我想我娘。”
阿萝自小身体壮实,哭声也格外响亮。
林微微抱着阿萝略有些吃力,索性坐到了椅子上,柔声哄道:“阿萝别哭。你爹娘虽不在,林姨和你的佑哥哥一直都陪着你。”
阿萝抽噎不已:“我要师祖母。”
阿萝口中的师祖母,正是顾山长。
自阿萝出生后,顾山长便一直陪在阿萝身边。顾山长对阿萝关怀备至,娇宠有加。在阿萝心里,师祖母甚至比亲爹亲娘更亲近。
可师祖母病了,已经有好多天没露面了。她想去看师祖母,林姨总是不允。
这次也未例外。
林微微忍着眼泪,轻声哄道:“师祖母生了风疾,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风。也不能有人去探望。不然,这风疾便会传染给探病的人。”
佑哥儿伸手,为阿萝白嫩嫩的小脸擦拭泪珠:“阿萝妹妹别哭。等师祖母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去见师祖母。”
阿萝扁着小嘴,点点头。
总算是不哭了。
林微微暗暗松口气。正要说话,丫鬟一脸喜色地来禀报:“赵少奶奶来了。”
丫鬟口中的赵少奶奶,正是颜蓁蓁。
林微微一人独撑藩王府,委实有些吃力,便写信给同窗好友。秦思荨有了身孕,要安心养胎,不便前来。颜蓁蓁接到信后,收拾行装带着卿姐儿便来了。
好友相见,一番激动不必细述。
有些话在信上不能说,见了面,林微微低声将顾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