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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白净的小脸露出些许惊惶,娇怯的喊道:“夫子,李姑娘言语相逼,让我将算学的最后一题答案告诉她!”
李湘如:“……”
李湘如怄得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
夫子紧皱眉头,冷着脸走了过来,目光如刀锋一般刮过李湘如的俏脸:“她所言可是真的?”
李湘如满腹冤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当然不是。我自幼学算学,同龄少女无人能胜过我。我怎么可能来问她答案!”
“谢明曦分明是故意诬陷我!”
李湘如出身显赫,这位夫子在听闻李姑娘三字之后,便猜出这是李阁老的孙女。心里的天平下意识地往李湘如倾斜,目光扫过谢明曦:“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明曦一脸无奈:“回夫子,我和李姑娘曾有一面之缘。李姑娘知我擅长算学,对自己的答案又无十分把握,便来问我。”
“她无意抄袭,只想和我对一对答案。只是,这不合书院考试的规矩,我宁愿翻脸恼了她,也不敢多言。恳请夫子明鉴!”
这个说法委实太合情合理了!
谢明曦那张清丽秀美的脸庞格外真挚,语气中隐含一丝无奈。
任谁听着,也不会起疑。
同行的考生都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李湘如。便连夫子,也以为李湘如有核对答案之意。略一皱眉道:“此次作罢,下不为例!”
李湘如百口莫辩,生生被气得红了眼圈。
谢明曦一脸歉然地说道:“李姑娘,是我对不住你。待考试结束,我一定登门赔礼。”
如此宽厚的风度,令夫子颇为满意。一众考生目中也露出钦佩赞许。
李湘如眼中的泪珠涌了出来。
两人的梁子,就此正式结下!
……
欺负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谢明曦毫无愧疚,颇为愉快。
回了位置后,打开食盒,将四块点心吃得干干净净,喝了一杯温水。闭目小憩片刻,养足精神。
锵锵锵!
又是三声锣响!
半个时辰到,继续考试。
春日白天稍长,离收卷尚有两个时辰,不必心急。
谢明曦在草稿纸上做完算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无误,才看向最后一份试卷。
平整的纸上,只有两行字。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果然还是这一道策论。
这四份试卷,俱是俞皇后亲自所出。
最后这一道策论,其实不合规矩。按着科举考试惯例,策论之题大多问及朝政时政,或民事农事。偏偏俞皇后剑出偏锋,出了这么一题。
弄璋弄瓦之说,出自诗经。
男子弄璋,女子弄瓦。自出生起,男子地位便远远高过女子。
古来今往,天经地义。
俞皇后出这一道策论,到底是何用意?或者说,俞皇后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破题承题?
谢明曦默默地看着这两行字,心中思潮起伏,难以平息。
前世的入学考试,正是这一道题。
当年她年少识浅,尚无阅历。凭借着出色的文采和一笔好字,得以脱颖而出。最终却因破题平平,惜败于李湘如。
李湘如头名,谢明曦考了第二……谢云曦这才以第二名的成绩入读莲池书院。
此时坐在考桌前的她,已不再是懵懂天真的谢明曦。前世种种,在她的身上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再看这一道策论,心中思潮澎湃。
谢明曦执笔,行云流水般落于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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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考试(三)()
胸中似有惊涛激浪,汹涌不息。在笔尖倾泻而出。
一蹴而就。
写完之后,谢明曦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心胸畅快淋漓。
此时已是申时。离收卷还有一个时辰。
谢明曦换了一支稍小的笔,蘸足了墨,开始誊录。用的正是男子科举流行的馆阁体。字迹圆润端正,漂亮至极。
两米之外的邻座上,李湘如也在誊录考卷。
李湘如心中憋着一股气,不时用眼角余光瞥谢明曦一眼,有意要比谢明曦快上一步。
谢明曦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冲她扯了扯嘴角。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李湘如轻哼一声,手下动作顿时快了起来。她自四岁起执笔练字,一手馆阁体练得极好。便是祖父父亲对她也赞许有加。
她自信同龄少女中,无人能胜过自己。
谢明曦便是再聪慧,也不过是谢家庶女。谢钧请来的西席,岂能比得上在李家请来的京城大儒?
哼!
她定要夺得头名,让谢明曦彻底伏在自己脚下。
此时的谢云曦,也在奋笔疾书。
她清楚自己很难考中。不然,也不会乖乖听令,任永宁郡主安排下替考之事。可心里到底憋着一股劲。今日的入学考试,她绞尽脑汁,用尽生平所知所学。
说不定或许可能……她自己也能考中!
到时候让谢明曦也跟着沾光!
谢云曦胡思乱想一番,在署名处,写下了谢明曦三个字。
……
巡考的孙夫子经过谢云曦身侧。
考试牌上的名字和试卷上的名字分明相差一个字。巡考夫子却视若未见。不紧不慢地往后踱步,走到谢明曦身边。
目光一扫,眼前骤然一亮。
好字!
不必细看试卷写的如何,便是这一笔好字,也足以脱颖而出。
怪不得永宁郡主不惜暗中花重金,收买贿赂今日巡考之人。这位谢家庶女,可比那位嫡女强多了!
这位孙夫子,就这么站在谢明曦身边,岿然不动。
谢明曦心中了然。
永宁郡主再有能耐,也没手眼通天至收买所有巡考夫子的地步。眼前这个孙夫子,才是永宁郡主花重金收买之人。另外几个巡考夫子,不过是得了些好处罢了。
谢明曦只当不知,放下笔,稍微活动手腕。
砚台上共放了三支笔,一般款式一样大小。
今日前来考试的少女,大多备几支笔。以备不时之需。孙夫子见惯了,并未放在心上。也未留意到,谢明曦重新拿起的笔,和刚才的不是同一支。
谢云曦。
孙夫子亲眼看着谢明曦写了名字,一颗心才落回远处,不动声色地走了开去。
孙夫子转身之后,谢明曦从容换了最后一支笔。
这一支笔竟未蘸墨,不过,笔身笔尖俱是黑色,人人都在奋笔疾书,根本无人留意。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执着这支未曾蘸墨的毛笔,在谢云曦三个字旁边又写了三个字。
写完之后,落笔之处一片空白,看不出半点痕迹。
……
日头西移,天色渐暗。
酉时一到,锣声锵锵锵再次响起。
季夫子站在顾山长身侧,目光扫过众考生脸孔:“停笔,收卷。”
有小部分考生尚未誊录完考卷,急得哭了出来。可惜,巡考的众夫子冷面无情,根本不理会。
孙夫子面不改色地收了谢云曦的试卷,待到谢明曦身边时,着意又仔细地看了署名。
只有谢云曦三个字。
这个庶女,还算安分听话。
她本是宫中绣娘,因绣工出色,被挑中来了莲池书院任教。自比不得那些出身名门的贵妇,或是博学多才的大儒。每个月区区十两银子的月例,只够花销而已。
永宁郡主在宫中长大,和她本就相识。一个月前派了赵嬷嬷暗中来说项。她无资格阅卷,只在巡考的时候放一放水。只要无人揭破此事,便安然无虞。
若被发现……后果自然极其严重!俞皇后不管俗务,顾山长却是铁面无情的主!
只是,财帛动人心。
永宁郡主之前送了五百两银子,允诺事成后再送五百两。整整一千两银子,便是她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出来。够在京城置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或是买一处铺子。
她犹豫两日,终于狠狠心应了下来。
万幸此事颇为顺当,等收了卷,一切便尘埃落定。
收了谢明曦的试卷后,孙夫子一颗心稳稳当当地落回原位。也终于有闲心怜悯谢明曦一回。
长得这般美貌,写得一手好字,才学出众。本该有个好前程。
奈何谢明曦出身低微,被嫡母生生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为嫡姐做嫁衣了。
谢明曦似有所察,忽地抬起头来,和孙夫子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孙夫子到底有几分心虚,率性移开目光,迈步去收第三排的试卷。
……
巡考的夫子们忙得脚不沾地。
先核对考试牌和试卷姓名是否一致,然后收齐试卷,连草稿纸也一并收走。然后,当众糊名装订。
自今晚起便开始改卷,书院里大半夫子都要熬夜批阅。
五百份试卷分为五组,每组三个夫子。每一份试卷都需三个夫子亲自批阅,被批为甲等的,才算过了第一轮。
按着往年惯例,能过第一轮的试卷,只有五分之一。
隔日的第二轮阅卷,则由顾山长主持批阅。
从一百分试卷中,再评出三十份甲等。然后,这三十份试卷尽数送入宫中,由俞皇后亲自过目,选出前十。
这十个人,便成为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学生,也是莲池书院今年被取中的新生。
三月十八日,莲池书院外张榜公布新生名单。这一份名单,由皇后娘娘亲手书写。被人戏称是皇后门生。
和科举会试被取中的天子门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莲池书院里的夫子亲自登门,告知考生及家人被录取的喜讯。这一日,也成了京城众贵妇瞩目之时。丝毫不弱于会试放榜的热闹。
便连松竹书院录取新生的风头,也不及莲池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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