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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您不必再说了,今日所托之事,我必当尽力!”穆景远起身鞠了一躬,“请即刻带我入内检视吧。”
“清尘。”我朗声唤道,“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你陪穆神父进去。”
清尘缓步进来,手中拿着一应器具,“神父请。”
“九爷果然周全。”穆景远看着外科手术器具,喟叹一声,随清尘进了内室。
对不起,蕙兰!我只想求个明白,请你不要怪我……
轻轻擦拭着蕙兰身上的血迹,手机械的整理着她的妆容,脑海中却回响着穆景远的声音:“九爷,福晋应该是死于急性肝损伤,她的肝脏萎缩很厉害,应该是……”
“爷……”
“穆景远离开后去了四哥那里?”
清尘看着胤禟灰白的面庞,心中亦是万分纠结,轻声回道:“是。”
“你觉得这件事和四哥有关?”
“先是江南那边出事、然后长鼎家的丫头到了弘政身边,如今福晋去的不明不白,桩桩件件都和四爷脱不开关系啊……”清尘接手胤禟,一边将蕙兰的朝珠抚平,一边缓缓说道,“我冷眼瞧着,四爷想要的……是剪除爷的羽翼……想要困住你……”
默默看着棺椁中的蕙兰,看着她穿着整套的诰命服饰,看着她静默安然的表情,心越发的刺痛,“清尘,如果现在我说唯蕙兰之事我信他,你会不会怪我?”
清尘手下一顿,随即不可思议的看向胤禟,“爷,你……不该如此……”
“他不会对蕙兰下杀手,如果这件事与他有关,只怕他身边人出了问题。”我轻声说道,“或许有人希望我与他之间彻底决裂。”
“爷难道不觉得唯有福晋身故才是推拒弘政婚事最好的理由吗?”清尘眼光决绝的说道,“眼下圣上病体沉疴,夺嫡之争也已见分晓,如今李卫搅了两江之地,十三爷掌了西北军权,年羹尧任了川陕总督,京畿重地又在隆科多手中,明里暗里四爷已经胜券在握,他唯一不能左右的就是圣上了……”
见胤禟不语,清尘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我也是小看了四爷,如今回头想想他暗地里的运筹帷幄实在惊心,又或者说他对圣意的揣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闻听此言我禁不住微微颌首,“四哥隐忍多年,其心志为常人所不及,手段自然也……但这件事我绝不相信会是他所为。”
“爷,当初为何会放弃了八爷?”清尘忽然冒出一句。
为何会放弃?现在想想,仿佛一切的都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因为他自己的谋算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算计?因为他不懂我?
“或许因为自己不够爱他吧?”
“不够爱?”清尘缓缓向外走去,“那对四爷就是全然的放心?全然的爱吗?”
“……”我看着缓缓而去的背影没有说话,我知道清尘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却只能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在皇权之争中,四爷对胤禟是不是全然放心,是不是会全然而爱,可我知道四爷是懂胤禟的,对我而言懂比爱更重要。
待到蕙兰的身后事办完,北京城落了一场微雪,没有天地一片苍茫的清净,反倒使深秋过后积攒的尘埃混在了一起,满眼都是灰蒙蒙的,走起路来泥泞不堪,朝靴上沾染了泥水,浸得脚底板格外阴冷。
五爷看着远远行来的胤禟,身形又瘦了许多,那大氅都显得宽泛了,心里泛着酸楚,却依旧笑着迎了上去,“天气如此不好,还来请安做什么?额娘又不会怪责你。”
“蕙兰跟了我一场,我怎么也要为她戴上几天的孝,才不负这场机缘。”我想着天家的规矩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脸上却带了清浅笑意,“如今也该来给额娘请个安了,听说这两日额娘身上也不太舒爽,想来也是天气使然啊。”
“那正好,咱们兄弟一处去吧,额娘见到必是十分高兴的。”五爷与胤禟并肩而行。
待到庄宜院,却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正在纳闷,就见守门的宫女急急跨了出来,俯身行礼,“给二位爷请安,今儿一大早李总管奉皇上口谕,亲来将娘娘接去了畅春园,姐姐们收拾了娘娘的物品也跟随而去,只留了奴婢守门。万岁爷的意思是要娘娘在园子里陪一段时间。”
闻言,我与五爷相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须臾,我才开口道,“晓得了,你且去吧。”
“奴婢告退。”
待人走远,五爷这才问道,“皇阿玛这是何意?”
是啊,何意呢?明知道宜妃病着,却还是将人接去了畅春园,按说圣体违和是最怕过了病气的,这个时候却接了宜妃过去,说不出来的奇怪啊!
“哥哥,今儿初几了?”往回走我恍惚着问道。
五爷一愣,这才说道,“难不成你都过得如此浑浑噩噩了,今儿都初十了。你这刚刚除了孝,还能忘了?”
怎么会忘啊?!又怎么能忘啊!还有三天,过去之后,我就要渐渐与这些人、这些事断了纠葛……
“要不要去畅春园请见?”五爷见胤禟神思恍惚开口问道。
我略作沉吟,微微点头。
天气越发的阴沉,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只是倚着车窗闭目养神,五爷见如此索性出了车厢,坐到前面驱车,待到畅春园已经过了午时,早有宫人候着将我二人迎了进去。
“奴才给两位爷请安了。”李德全自寝殿而出,笑着说道,“刚刚万岁爷还和娘娘聊到两位爷,这眼瞅着您二位就来了,当真是母子连心啊。”
“安达说笑了,咱们过来给皇阿玛请安。”五爷开口应道,“额娘还在里面?”
李德全看向沉默不语的胤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转瞬便消失不见,只笑脸回道,“可不是嘛,娘娘已经陪着万岁爷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了,您二位稍待片刻容老奴进去禀告一声。”
片刻之后就见宜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出来,面色苍白,眼眶红肿,抬眼看见两个儿子更是眼泪盈眶,刚要蹒跚上前,就被李德全轻轻搀扶住,“娘娘,万岁爷口谕您从今儿起就留在畅春园伴驾,您的宫室老奴已经打发人收拾妥当,这就回宫歇息吧。”
“额娘。”五爷闻言面色不愉,上前几步扶住宜妃,“安达费心了。”
宜妃看着李德全的一张笑脸,又想起刚刚康熙的话语,心越发的寒凉,可为了这两个儿子,她只能缄默不语,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沉声说道,“本宫这就告退了,烦请李总管遣人带路。”
李德全一抬手,自有内侍抬出软轿,伺候宜妃安坐,“这是万岁爷赐给娘娘的,今后园中行走自有奴才伺候妥当,请娘娘安心。”
“请李总管代谢天恩。”宜妃握了握胤禟的手,安抚的笑笑,“额娘没事,不过是和你皇阿玛说了些旧事心怀感念,你不要担心。”
“额娘……”我刚要说话,那一边李德全却拦了话茬。
“九爷,万岁爷传您入内请安呢。”李德全落下轿帘,恭顺的说道,“烦请五爷护送娘娘回去。”
五爷一愣,禁不住看向胤禟,便是再愚钝也瞧出来其中的诡异,二人同来,只准一人请安,而额娘又……心莫名的慌乱起来……
眼睁睁看着胤禟跨进殿门,五爷的喉头泛起一阵苦涩,心慌的越发厉害,细听之下软轿内宜妃在低声啜泣,“额娘?”
“走吧,胤祺回去吧,这一切都是命啊!”宜妃将手帕捂在嘴上,任泪水恣意横流。万岁爷,你为何要如此对臣妾,为何要如此对九哥儿啊!
寝殿之内,龙涎香幽幽,可躺在床榻之间的帝王却神色憔悴。
我轻声步入,跪地行礼,“皇阿玛吉祥。”
“九哥儿,有样东西你该交给朕了。”康熙没有唤起胤禟,只缓缓说道。
“不知皇阿玛说的何物?”
“朝中大臣的私记。”康熙俯首看着跪在榻边的胤禟,“这也是你多年控制朝臣的利器。”
“回皇阿玛,儿臣确有私记但从未以此要挟过朝臣。”我心中一沉,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皇阿玛若是要儿臣双手奉上。”
“九哥儿,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朕要的是什么。”康熙依旧声音和缓的说道。
“皇阿玛既然允了李卫前去两江,便应该晓得如今他做的很好,儿臣也乐见其成,那些暗线已经不大起作用,所以儿臣如今能奉上的只有这些私记。”
我俯身叩首,继续说道,“皇阿玛明鉴,儿臣从未有过僭越之心,如今大局已定,还请皇阿玛看在儿臣多年来尽心尽力的面上,让跟随儿臣的一干人等都散去吧。”
康熙鹰眼微睁默默看着胤禟,久久没有言语,“胤禟……胤禟……”
“儿臣……”
“朕许了你这多年的权贵,你当明白终有收回来的时候,如今朕抱恙已久,只怕……”康熙咳嗽几声继续说道,“朕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但你身边的这些人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皇阿玛亦是儿子的家人啊!”我直起身跪爬两步到了康熙近前,“儿子这些年所作所为并无忤逆,皇阿玛所愿之事无不尽力,如今也只剩得这些亲近之人,儿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想他们再卷入今后的是是非非,唯此一事万难从命。”
“李德全!”康熙开口唤道,“传朕旨意,睿亲王宫中侍疾,其所属事务暂由恒亲王并十七贝勒协理。”
“喳!”李德全随即告退。
“当初你养病的小院也空了很久,如今你且去想想明白!”
“皇阿玛,这是要拿额娘要挟儿子?”我垂下眼帘,轻声而笑缓缓说道,“儿子这身子当真是不中用啊,每一次都要皇阿玛费心调理。”
没有等康熙开口,我慢慢站起身,捋了捋前襟,环顾了四周,我知道这也许就是我和康熙之间的最后一面了,“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