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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阔方才没接到钱,讨了个没趣,也不脸红,嘴上还在吹胖气:“看这瞎货,我想把她留在这,省得拖累我下半辈子,那大学里的女大学生,排着队想跟我,可有这瞎货挡着道,占着窝,人家进不来,你说气人不气人。”小铁车推到五凤跟前:“走吧,人家不要你,还得老子伺候你,这辈子还被这瞎货赖上了,这二百二的膏药不贴也得贴。”
五凤挣扎着爬到小铁车上,俯身趴下,再也没有力气挪动,黄大阔也不管她一只脚拖在地上,推起小车,往庄外大步走去。也不回头看那些瞧热闹的人。出得庄来,再回头看,确信庄里的人真的看不见,便停住小车,叫五凤翻身做好,自己推起小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边扯着嗓子唱那歌:“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俩人来到四宝山垭口的地方,五凤要撒尿,黄大阔停住小车,让五凤下到七八米深的公路壕里去解手。他自己坐在小车上等着。五凤解手回来,满心高兴的黄大阔又要叫他上车,他没上:“你坐上吧,往前是下坡,我推得动。”五凤推起黄大阔,顺大公路朝家里走来。黄大阔坐在车上还在唱他的歌:“握握手呀,敬个礼呀,大家都是好朋友——瞎货。”他每唱一遍,都在结尾加上一个瞎货,惹得五凤笑出声来,知是男人和她闹着玩,也不骂他,任由他唱骂自己是瞎货,瞎货就瞎货呗,谁叫咱长的不如小桃红呀,王胜利呀。她们那么俊哩。到的自家大门口,黄大阔还没反应过来,五凤早把小车往天上一掀,黄大阔连车带人,翻落在大门口外的路上。她也不吱声,抿着嘴偷笑着,拿钥匙开了自家大门。此时黄大阔坐在地上还等着五凤去拉他哩。五凤进的家门,反身把大门掩起来,探出头问黄大阔:“你进来不?不进,我这瞎货可要关门,叫你去找那排队的女大学生搂着过夜。”
黄大阔赶紧起身,顾不上拍身上的土,推起小车,进得家门,再返身把大门锁好,不多时,他们家便传出烙鱼的香味。
星期天早晨,周二凤还没起床,听见有人踹门,忙叫丈夫开门看个究竟,不多会,丈夫回来汇报。是那麻风俩口子来叫门。二凤赶紧叫丈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送出门去,并告诉丈夫,叫他跟五凤说,二姐感冒未好,不能出门迎接,看着妹妹病成这样,姐看着心里难过等等。她是早就从大凤那得了消息,有所准备,要不,那两千块钱那有现钱?
黄大阔隔着门缝说:“给我根新绳子。”二凤的丈夫一愣,黄大阔接着说:“上回往家走,路上这瞎货疼的乱动弹,不料滚下那二十多米深的公路壕,我费了三个钟头才把她弄上来,这回呀,怕她再滚下去,我得弄根绳子把她绑在小车上,万一啊,我说的是万一,她要是再滚下去,我可不再费那力气去背她,叫他死在那公路壕里正好,公路局兴许还给她出个丧葬费哩。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摊上这么个瞎货,不给她治吧,她烂的撑不住,给她治吧,还得连累亲戚。嗨,这瞎货可真是狗爪子——扔货。”他这里咕哝着发牢骚,那二凤的丈夫早把一根新绳隔着门缝递出来。黄大阔接了绳子,扔给五凤,叫她自己绑住自己。他转身想跟二凤的丈夫,也就他那一拉杆说声谢谢,抬头一看,人家早转身进屋,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气的黄大阔在心里大骂:“什么东西,敢跟老子摆谱,不就是个他娘的村民小组长么?比球蛋还小的官,倒觉得自己成了大人物,真是一堆臭狗屎。”他一边心里骂着一边推了五凤,从张家庄子一直骂到家,气还没消。五凤要把绳子烧掉给他解恨,他这才停了叫骂。接了绳子,仔细盘好,挂在挂衣架上。五凤问她要着绳子干啥?地都占的差不多了,又不拾柴禾,要它做什么使?
黄大阔又骂起来:“说你瞎货,心里还不服气,真是货真价实的瞎货。筹够了钱弄了服装来,在集上卖,你不栓根绳子上去,人家那些卖衣服的,能看得清么?真是他娘的瞎货,一点不假。”
五凤一想也对,人家那些卖衣裳的,都是这么做的呀。黄大阔骂她瞎货,他不但不恼,反而抿嘴一笑:“就你那脑子好使,猴和猪配的。”
周三凤看见黄大阔推着五凤来要钱,隔着门缝便骂起来,王八,孬种一起上,什么上辈子欠她的呀,拿了钱去上吊啊等等,把个黄大阔骂的狗血喷头。周三凤的儿子也出来助阵,把个黄大阔气的一蹦三尺高。
他和她对骂:“三胖子,当年你想跟我,跟你妹妹争,没争过你妹妹,你就怀恨在心是不是?嫁个男人不中意,那是你命不济,由爱生恨,你就是现实主义。亏你没嫁我,若要嫁了给我,这小杂碎不得叫我爹?”
周三凤的儿子,找着一根棍子,隔着门缝要捅黄大阔,他理都不理,等五凤从门缝里接了钱,便推起小铁车,唱着他那找朋友的歌,乘胜追击,到四凤家去拿钱。四凤的脾气和二凤的差不多,该给的就得给。她也早早的把钱准备好,装进一个信封里,没等黄大阔叫门,她便隔着门缝把钱递了出来。同时告诉五凤,胖豆不当家,手里没现钱,只好给她准备好俩千元的商场购物券,叫他今下午去拿。
黄大阔一听,什么购物券,你咋不写根欠条哩,这个小舅子,真不是玩艺。平时嘴上不是很拽么,怎么一提钱就成了熊种。不行,要现钱。
四凤看出黄大阔不想要那购物券,她说:“蚂蚱也是肉,不要购物券,他没钱,你能把他抱井里吗?”
五凤一想,也是,不拿着购物券,啥也捞不着,凡娶媳妇总比发丧强。有购物券在手,再想法换成现钱,也说不定办得到。想到这,谢了四凤几句好话,让黄大阔推着她,直奔胖豆的单位。
胖豆的单位在市八大局,门卫弄清二人来意,便打内部电话,通知周科长来领人。这周科长便是胖豆。他把黄大阔拉出八大局门口,在门外的角落里塞进他手里一张购物券,嘱咐他千万别声张,收受礼金是犯法的。黄大阔看他那神秘劲,料定这衙门和农村不一样,纪律严的很,怕给小舅子砸了饭碗,便不再吱声,推起五凤,径直回家。
黄大阔真有办法,他用购物卡在商场的副食品专柜买成酱油,和五凤俩人,前头一捆,后头一捆,俩口子一次背回四捆酱油回拐子庄,再把酱油原价转给小卖部,以物换钱。这样背了俩天,累得头疼背酸,打小那出过这力气呀,可为了凑够那一万块钱的服装押金,只得咬牙坚持。
商场的收银员,对这俩口的举动很感奇怪,趁刷卡的功夫,询问他们可是开酱油门头的?五凤摇头,说了那卡换钱的实情。收银员听完一乐,便问她是哪个庄的,当她得知这憨俩口子是拐子庄时,变换成一脸笑答:“我是此边隽家山的啊。”她看看四周,又说:“咱还是老乡哩,这样,你等一下,我把这卡的金额给你换成现钱,俩千块钱的酱油,你俩得背半个月。”
正巧,一位贵妇买了一件貂皮大衣,那收钱的姑娘便把卡在那机器上划了一下,收了钱,待那妇人走后,便把卡上的条额如数的交到黄大阔手上。黄大阔接钱在手,他那个高兴啊,没法提。这辈子头一回碰上好人。他两口子谢过那姑娘,背起早在刷卡前已买好的酱油,转回家来,由于高兴,这趟酱油背在身上,一点不觉累,看来高兴是个好东西呀。
村里信贷员老于的老婆,看见黄大阔经常俩千俩千的找丈夫存钱,觉得新鲜,便把这事告诉了她妹妹,并嘱咐她妹妹千万别对外人说。要为客户保密。信贷员老婆的妹妹,在集上碰上黄大阔四处闲逛。便过去跟他借钱,正巧她买了一只小猪,带的钱不够,差人家二十块钱。黄大阔说没有,那娘们一顿挖苦:“约,黄大阔,啧啧,看不出来呀,真的变成黄大阔了呀,你俩千俩千的存钱,当我不知道,那钱怕是不从正道上来的吧?啊?偷鸡摸狗的事打小你可没少干。”
黄大阔一愣,这话里有话呀,每回去存钱都是偷着去的,信贷员老于要给客户保密的呀,这娘们咋知道我两千两千的去存钱?不行我得套套她,于是他说:“你说的不对,我每回去存钱都是一千八的存,你猜的不对。”
这娘们一翻眼皮:“少打马屁眼,每回去存都是俩千,你咋说是一千八,共计一万。哼,借我二十块钱都不给,等有了空,我去派出所报案,非查查你那钱是啥来路不行。要是抢劫,那可是重罪,一万块钱待判个几十年,哼。”她这一说不要紧,集上那么多人听的一清二楚,黄大阔是万元户。刚开放那几年,万元户那还了的,大伙七嘴八舌在议论黄大阔的钱的来路不正,非偷即盗。把黄大阔气的一跺脚,当即直奔信贷员老于那里去兴师问罪。
信贷员老于一看黄大阔怒气冲冲进来,认为他在外头吃了气,想来和他说说气话。没想到他一进门便坐在他家方桌的正坐上,抽出腰间正常挂着的那根三角带“啪”一声抽在方桌上:“说,这事咋办?”
老于一头雾水,弄不明白是咋回事,恰巧他的小姨子也来他家借二十块钱买猪。这娘们不识好歹,又把在集上骂黄大阔的话重骂了一遍。还是那俩钱俩千的一套。并指着老于说:“黄大阔,你不认帐不要紧,我姐夫在这呢,他可是信贷员,不信叫他拿出帐来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老于的老婆听见妹妹乱说,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捂她的嘴,谁料她妹妹是个典型的二百五半吊子,连她姐姐也捎带进来:“黄大阔,你还不缴枪投降,这事可是我姐姐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问问她,我姐在这儿呢,姐,你给我证明一下,你说呀。”
老于这回算彻底弄明白了,闹了半天,敢情是老婆泄了密。他一步跨过去,照准他老婆的嘴,狠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