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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才站了半晌,忽地右手连鞘剑向上一挑,床上的枕头倏地跳起,自门口飞了出去。
他左手用力向上一甩,只听一声大响,那柄扫帚已穿破了屋顶,雨水哗的一下倾了进来,床上的被褥颜色立时深了一片。
奇才并没有被淋到,因为他的人已经不在原位,他的身影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自门口飞速冲出。
黑无常自信能在对手出门的时侯杀死他,当枕头扑出门口的时候,他暗暗地裂了下嘴巴,那白色的一团太明显了,他立时便看破了这个声东击西的伎俩。
枕头为他指明了方向,黑无常的注意力转向了窗口,此时屋顶发出一声爆响,他依旧未动,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眼睛的余光依然瞄着窗口,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门口人影闪现时,黑无常吃了一惊,居然不是窗户,他居然猜错了!这使他失去了一击致命的机会。
但他依旧会死!黑无常的剑恶狠狠地劈出。对方的功夫在他之下,黑夜中的一对一决斗,谁能斗得过黑白无常?
奇才毫不避让,提着剑便迎了上去,铿然声响,双剑相交,两人各退了一步。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站立,都互相戒备着,一时谁也没有出手。黑无常望着对方,说道:“你的轻功很好。”
奇才冷冷地道:“你也不错。”
“你的剑法也很好。”
“你也很好。”
黑无常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不是我的对手!”话音未落,已猛地冲了过来,手中的剑光上下跳动,像一只只不安份的蚱蜢。
奇才的剑迎了上去,剑光闪成了满天的繁星,“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每响一声,黑无常便向前半步,奇才便退后半步。
两个人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苦斗,奇才被黑无常疾风暴雨似的攻击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次双剑相碰,奇才都觉胸口一阵涌动,连着接了几十剑,他忽觉嗓子眼发咸,嘴角迸出了一条血线。
黑无常暗暗地笑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能斗得过他这个江湖第一杀手?若是拼身法也就罢了,凭这小子的轻功,能与自己多周旋些时候,可他偏要自寻死路地硬碰硬,内力应是双方差距最大的一环了。
奇才已被逼到了墙角,两剑又一次撞到一起,他脚下趔趄,又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晃了一晃,忽地向后倒去。
黑无常满意极了,只需一剑,只要再来一剑就会要了这小子的命!
他用力刺出最后一剑,心里稍有些惋惜,这个小子不错,若是再历练些日子,必会成为江湖上的一流杀手,可惜这么短命
剑光毒蛇般蹿出,对手在向后躲闪,“蠢货!”黑无常暗暗骂了一句,因为他已退到了墙角,没有向后躲避的空间,因此自己这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只需一招,一定会把他钉死在墙上。
黑无常的眼睛发出嗜血的光来,仿佛兴奋的秃鹰见到腐肉。
奇才的后背撞到墙上,撞得他肩胛骨生疼,但这一撞给了他一个反推力,推得他止住了向后的身体,有了反击的机会。
他背靠墙壁,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刺出一剑,这一剑并没有迎向眼前的剑,而是直奔黑无常的咽喉。
想要与我同归于尽么?黑无常简直要笑了,对手的剑那么短,即使有那么几寸剑芒,也绝不会长过自己的剑,自己的剑是必定先刺中的。
他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拼谁的剑更快,拼谁的命更长,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自己还从来没有输过,这一次也不会意外。
黑无常已能感受到自己的剑刺入对方的身体,发出悦耳的噗嗤一声,这是种奇妙而令人欢愉的感觉。他咧开了嘴,高兴地看着对方满嘴鲜血的脸。
可是此时意外发生了!黑无常的眼前忽地一花,那柄短剑,对手手中的剑,只有两尺长的短剑,猛地跳出刺眼的光来,那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眼前那张白净的脸狰狞着,白森森的牙齿似猛兽一般,而他手中那柄短剑,两尺长的短剑却猛然间长出了一大截,剑芒猛地向前一跳。
黑无常心道:“这是什么破剑,怎么会。。。”他的思维倏地停止,只觉脖子一凉,时间仿佛凝固了,他被刺中了,一剑穿喉!
剑光向上一挑,划过黑无常的脖颈,将他的下巴切成了两半。
王奇才只觉自己胸口的剑向上划去,他歪了歪头让过了脸,那剑锋一路向上,可他丝毫未感觉到疼痛,好像切割的是别人的皮肉,剑尖向上划过他的肩头,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又划在墙壁的青砖上,发出长长的刺耳声响。
那柄三尺长剑,天下第一杀手黑无常的剑,在墙壁上留下无力的最后一划,忽地剑尖朝上,又猛地向后甩出,随着他的主人仰面朝天地倒下,被甩出了好几丈远。
黑无常大睁着双眼,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后生小子的剑下。他涣散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过来,俯身看着他,雨水连着鲜血一起洒落在他身上。
奇才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以强凌弱者,死!滥杀无辜者,杀!”
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霍地一亮,映出他惨白狰狞的脸。
王奇才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他第一次完美地使出了这招“冰冻三尺”,春秋十二剑中的第十剑。第一次杀死了一个江湖一流高手。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一道门槛,迈入了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第239章 239。站着死()
雨太大了,天地被雨水连成了一片,到处是黑暗,到处是水,到处是血腥,魏家堡上的厮杀已持续了一个时辰。公义门趁着暴雨夜袭,魏家措手不及,好在奇才及时示警,哨塔内锣声大作,魏家弟子蜂拥上了城墙,双方混战在一起。
哨塔上不住地放箭,阻挡堡下之人登城,而先上城墙的一批公义门高手陷入魏家子弟的包围,魏序、魏彬指挥众人迎敌,梁之量、梁世宽父子带领梁家子弟,老剑客桑为率门下弟子一起助战。
魏家人居高临下,砍断绳索、投掷石块,城墙下公义门人一个个地倒下,但先登城的人中不乏一流高手,在狭窄的城墙上,魏家武阵无法展开,一时间陷入苦战。
一群人在城堡门外,不断撞击着魏家堡的大门,那扇厚厚的铁门,是魏家堡最后的屏障,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铁门不住地颤抖着、轰鸣着,一群膀大腰圆的青壮在门内死死地顶住。
城墙上几个公义门高手飞身跃下,想自内打开堡门,魏家子弟立刻围了上来,用魏家的铁血武阵抵挡这些江湖高手。一个人倒下了,另一个立时补上,就连魏家的女人也投入了战斗,梁英、魏芳等魏家妇女,凡是会武艺者都上了城墙,或者补到武阵当中,而那些没有功夫的女人,则帮着救护伤者,或者搬运箭矢和守城的石块、滚木。
战斗陷入胶着,双方的弦都绷得很紧,任何一方稍一后退,便会全线崩溃。公义门众还在不断地登城,这些人像飞蛾投火一般,冒着坠落的风险,顽强地向上攀着,魏家子弟以军人的血性抵挡着强大的敌人。在冷硬的石墙上,在湿滑的泥水中,到处都是红色的鲜血,不断地惨叫仿佛已成为暴风雨必不可少的和声。
魏彬已杀红了眼,剑上的血流从来没有断过,可是敌人太多了,砍翻了一个又上来一个,他像一个无意识的木头人一样,不断地挥着手中的剑,两臂渐渐发麻,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怀疑这杀戮还有没有完结的时候,有时甚至是期盼地想,也许挨上那么一刀就好了,让这一切全部结束,自己也将得到彻底的解脱。
魏彬又砍翻了一个黑衣人,用手抹了抹满脸的血水,忽地他的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这身影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如此值得信任和依赖,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那是他的老父亲,魏家的掌门人魏直!
魏直高大挺拔的身躯稳稳地矗立在城墙之上,头顶着漆黑色的天,好像一座冷硬伟岸的石雕。他左手铁钩、右手金枪,猛地暴喝一声:“魏家的儿郎们,杀!”
这一声穿透了雨幕,驱散了寒湿,魏家弟子听了全都心头一震,热血忽地涌上了头,他们浑身发热,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力量。魏家人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
“杀!”“杀!”“杀!”
魏家子弟呐喊着,怀着满腔的仇恨,向着敌人扑去。
公义门退了,来得如暴雨,去得似疾风,他们丢下同伴的尸体,飞快地退入到黑暗之中,像一条条蛇滑入到草丛深处。
魏家子弟在城墙上放箭,将落在后面的黑衣人射倒,然后他们意识到自己取得了胜利,有的人欢呼着,有的人哭泣着,有的人扶着急剧起伏的胸口嘶喘,有的人躺倒在泥水中沉沉睡去。
而他们的掌门人,执掌魏家三十年的魏直,双手拄着自己的金枪铁钩,直挺挺地站在魏家堡的城墙之上。
魏直死了,直到死他都是站着,直到死他都在战斗。
――――――
奇才半边身子缠着白布走出了屋子,他的前胸后背都是剑伤,黑无常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后却被他送上了西天。他和二牛在雨夜之战中出了大力,使得他们得到了魏家子弟的信任。
男人们见他经过,都会立住脚等他过来,然后轻拍他的肩膀,问一问伤势如何。女人们见到他都忙不迭的找些吃的用的,不容分说向他的手里塞,奇才的衣服有人抢着拿去缝补浆洗,头发斑白的魏七娘见到他就忍不住流泪,说他像自己几天前刚刚死在公义门手里的儿子,她将自己为儿子作的衣衫都拿出来,死活要送给奇才。
二牛总是酸溜溜地说他占了脸白的便宜,若不是自己脸上落了疤痕,肯定比奇才更受欢迎。奇才笑道:“牛哥,你虽然脸黑了点,不过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