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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镜眸光一紧,立即夺过她手中的安魂伞,紧紧地揽住她:“什么都别说,我先带你出去!”
在切断了安魂伞对魂魄的庇护之后,光路在二人的头顶上打开,曲镜抱着曦和,迅速向上游去,头顶星光璀璨繁盛,漫天的光点越来越清晰,二人终于破水而出。
此时曦和眼中的光彩已经逐渐地黯淡,靠在曲镜怀中一动不动,几乎就要消失。
曲镜连滚带爬地赶向河边她的身体,托着她,一点一点地与躯体合二为一。
白衣女子躺在悬河岸边,一个月以来,胸口第一次有了心跳。
曲镜颤抖着将手指探到她的鼻端,一丝丝明显起来的呼吸让他心头大定。他激动地抱住她,他感到血液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开始流动,那具冰冷了一个月的身体开始逐渐地回暖。
曲镜爆发出一阵长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他抚着曦和的背:“终于把你救回来了,终于救回来了!”
曦和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动了动。
有微凉的液体自他的肩头向背部留下,传出了妖君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笑意在曲镜的脸上凝注。
颈边传来沙哑的声音:“曲镜。”继而又一股液体喷洒在他的颈边。
曲镜缓缓地扶起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曦和的眼睛已经睁开,眼皮却无力地下垂着,眼下泛着青黑,此时那因长时间低温尚未恢复的暗红色血液正从她的口中不断地涌出,如同被人割断了动脉的死人。
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脖颈、衣领,然后是胸前的衣襟。
曲镜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拭下巴,却不断地有血流出来,他的手中握着她的鲜血,粘稠而低温:“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曦和……曦和你别死,别——”
“我不会死。”曦和勉强张口说了几个字,又被血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抓紧了曲镜的手臂,“我……我们先出去。”
曲镜见她终于恢复了神智,一咬牙,重重地点头,蓦地化身为蛟,用巨大的角将曦和轻柔地放在自己的背上,龙口中传出低沉轰鸣的声音:“从哪走?”
曦和趴在他背上,一手抓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魂伞,一手攀住蛟鳞:“冥河。”
蛟抬起巨大的龙首,暗黄的眼珠隐含杀意地望向广袤无边的冥河,四爪重重地剌过地面,尾部摆动,迅速地向天顶冲去。
疾风自耳边刮过,曦和紧紧地攀住蛟鳞,吐血的势头已经止住了许多,嘴角仍有细细的小股血液淌下。她垂头看了看被护在胸前的安魂伞,上面已经沾染了血迹,却仍旧泛着晶莹的光。
……
…………
婚礼正紧锣密鼓地筹备。
因天族太子地位超然,妖界公主亦因曲镜成为主君的关系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虽然这其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弯弯绕,但两界对于这次的婚礼还是相当器重的。
天帝因各种原因无法主婚,但还是宴请了四海八荒有阶品的神仙及各部族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天宫自二十七天以上的灵气浓度便让许多神仙难以承受,便将这次的婚礼定在了中荒的青要山。
对于婚礼的筹备,天族太子并未表现出当初求亲时的关切,自婚期定下之后,便一次不曾过问婚礼之事,仿佛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整日藏在剑阁足不出户。天界的规矩是,男女成婚之前,女方应当先在男方家中暂住半个月,在大婚前三日离开,就当是先适应适应环境,而男方亦理所当然该陪同。而当流琴写了书信来提议随天界习俗入住时,广胤也只是无所谓一般地同意了,流琴起先是心花怒放地住进了广晨宫,然而在那半个月中,连广胤的一面也不曾见到,每每去剑阁寻人,却被告知剑阁乃是天界重地,她虽贵为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但到底未过门,等将来广胤继任了天帝,她继任天后,才有权力出入。流琴虽然心下不满,却也明白横竖她与广胤已经订了亲,婚礼就在眼前,将来自然不愁无暇相处,并不急在这一时。
曦和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尊神的存在。二皇子广澜原本被派去筹备婚礼,却撂挑子不干,索性玩起了失踪,就连住在广澜宫里的弈樵也不再对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长渊亦未再踏足天宫。
婚礼定在开春二月初六,是极好的日子。眼下只剩几天了,所有人都在周全地检视青要山顶婚堂的布置及周边的安全,两界皆巴望着好日子的到来。
毕竟天族太子与妖界公主联姻,两界的战火算是要画上句号了。
而就在外界安安稳稳翘首以盼的时候,鬼界与灵界的交界之处,两尊石神蓦然震动。
“多少万年,终于又有人活着从枉死城中出来了。”
“必是那只蛟所为……”
“佛祖造化之力强大至斯,能使人跨越生死,当真神迹……”
“若非如此,幼君恐要折于此地,你我如何周全父神当年之恩。”
“幸好……”
灰尘与青苔簌簌地落下,石像重新合口,复又岿然屹立于悬河上,万年不动如山。
第176章 断念重演()
曲镜载着曦和,游过漫长的冥河,一头扎上了水面,将几名河边玩闹的灵族人吓得魂飞魄散。
冥河远远看去流速缓慢,实则湍急,曲镜化身为蛟逆流而上,数个时辰后才到得河面,好不容易将曦和放在了岸上,自己也完全瘫软了。
曦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对一边被吓得浑身冷汗的灵族小孩招了招手,那小孩颤颤巍巍地挪过来,她勉力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示意给他看:“去找你们长老,就说洛檀洲尊神来了。”
那小孩见到玉牌面色震惊,即便害怕她浑身的血迹与曲镜的蛟身,亦不敢怠慢,拿着玉牌拔腿就跑。
曦和见其前去的方向确是幽都,半晌才舒了一口气,扶着曲镜庞大的身体靠坐下来,咳了几声。
曲镜趴在岸边,半条尾巴还在冥河里漂着,大口喘着粗气,腹部有规律地起伏。歇了半晌,他才恢复人形,扶住曦和背靠背坐着,见她不再吐血:“好些了么?”
曦和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道:“捡回一条命。”她有气无力地笑笑,“这回你倒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那有什么用,你又不会以身相许。”
曦和深呼吸了几次,觉得有了点力气,从怀里掏出安魂伞。
曲镜亦挪动身子探过来看:“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怎么是块石头?”
离开了悬河,安魂伞的光芒黯淡了不少,但仍可见那来自异界的玄奥之光。
“朽翁说得没错,安魂伞确实可以庇护人的魂魄。”曦和的手指抚摸着石头光滑的表面,“若非有这东西,恐怕我早就消失在冥河里了。”
“但若不是它,你也不会睡那么久。”曲镜不以为然。
曦和摇摇头,道:“悬河以妄念消磨人的意志,安魂伞则让人看到真实。我虽参不透其中玄妙,但似乎是它来找到我的。只是安魂伞虽能庇护生魂不受悬河侵蚀,却令其永远沉浸在梦里难以脱身。虽然活着,却还是与死了无异。”
“我倒没瞧出来有什么好的。总归不是正经东西。”曲镜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大约是累了,或是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大力气才将她弄醒,“你差点就出不来了。”
“枉死城确实名不虚传。”曦和想到自己当初灵魂出窍的状态,虽然凶险却忍不住有些想笑,“对了,那你为何不受影响?”
“我怎么知道。”曲镜抓了把头发,目光有些闪躲,“大约因为我是妖,戾气太重,没有鬼差敢拿我罢。”
曦和见他神色有异,既然不愿多说,她也不追问。二人就静静地相偎坐着。
过了半晌,曲镜忽然道:“我从长渊那儿听说了一些你的过往,你为了广胤那小子数次身犯险境,此番险些就没命了,我听说你们之前还在闹矛盾来着,而本君又救了你的命……待此间事了,干脆跟他一刀两断,从了本君罢。”
曦和见他大言不惭,说出这些话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原本想伸手拧他,然而此刻身上并没多余的力气与他打闹,又念及此番他孤身前来营救,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着实感动,便啐了一口:“若你来日真能让我动心,我便先将你那些红颜知己一个个宰了,再把你娶进洛檀洲。”
“尊神,知道你洁身自好,可你不能要求别人也洁身自好啊。”曲镜无奈地笑了一笑,“看来还是广胤合你的口味,你们天界人就是忠贞这条最不人道了。”
曦和原本想再调笑几句,脑袋里却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弯起的嘴角缓缓地放下来,没说话了。
曲镜并未意识到她的异常,继续道:“广胤那个龟儿子,我妹妹虽然那个性情有时候不太讨人喜欢,但好歹年轻貌美的,也没什么风流史,这么好一姑娘喜欢他万儿八千年了,也不见他点个头,还以为他不近女色呢,谁晓得他竟然挑了你这么个他祖奶奶辈的做媳妇儿,这什么眼光啊。”
曦和没做声。
她现在已经知道三千年前在凡界发生的事,自然已晓得流琴便是当初最终嫁给息衎的人。这妖界公主追人都追到凡界去了,按理来说这事根本就不需要瞒着曲镜,但后者这语气明显是真不知道她当初在凡界与广胤的那一段。就连司命也不知道,这流琴当真做得隐秘,隐秘得让人觉得反常。
此时她已经将一些事情串联起来,流琴当初出现在凡界的目的她亦有些猜测,只是尚需确定罢了。
“你妹妹,她平时跟什么人来往?”
“不就跟她那些朋友来往么。怎么,终于想起要了解自己的情敌了?”
“跟鬼界的人有来往么?”
“你什么意思?”曲镜被她问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