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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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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飞道:“楚涛没有教过你么?不该管的闲事会引火烧身!”

    “我这人就这点臭毛病:好管闲事脾气坏,不干好事爱捣乱!”谢君和无赖般冷笑:今日,专为坏你的事而来。门外杀声渐起。沈雁飞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谢君和不可能一个人来。各种兵器声交杂,以刀居多数,间杂剑戟,力道或劲猛或灵婉,不似一派。

    “你招来了游侠,也招来了秦石。”沈雁飞纹丝不乱,“可惜,你做不了赢家。”

    君和丝毫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沈雁飞自此夜后再不能打着齐家的幌子招摇撞骗,这就够了。剑上的寒意一层层释放,随时等待着制胜一击。

    偏偏干耗,谁也不动。

    “呵,昔日北岸出了名的快剑,此刻露怯了吗?”沈雁飞故意挑唆道。谁说不是呢,当年的迅猛一击,猝不及防夺走过多少性命?但今日两两对峙,且互知根底,就未必了。

    屋外大火延烧,屋内却奇诡地死寂。齐爷已渐渐支承不住,身躯倚着床架一点点滑落于地。尽管谢君和尽力掩着他,以免他受沈雁飞所害,但是剧毒的侵蚀已使他的生命之火燃到了尽头。“救……救我……救……”嗓子里吐出气若游丝的悲鸣,灼人的浓烟使他呛咳不止。

    “还有谁能救你!”沈雁飞愈加嚣张。

    可就在他回话的瞬间,残剑拼力一扬,把火舌舔舐下的帷幔拢成巨大的火球,轰地扑面而来!沈雁飞惊而四面拨卷,只见枪杆与火练一番纠缠,顷刻将这火张开的血盆大口撕成了碎片。剑光却在火球的背后跃出,喷薄成猛烈的寒气。寒气凝冻撕扯着一切,无论是对手还是这间屋子。

    “寒冰诀?”沈雁飞沉声的同时,枪杆已调转了方向,舞成了如云似雾的银盾。

    枪与剑的力量突然交汇,形成炸裂般的气浪,轰然一响,屋内所有经不住摇撼的柜架桌椅尽皆垮塌散架。寒冰诀的力量被弹射向四周,粉碎着一切可以粉碎的物件,沈雁飞却站在银叶枪后毫发无伤。莫非,沈雁飞居然懂得铁尘诀?

    谢君和突然觉得沈雁飞前所未有的可怕。沈雁飞应是恨透了他。原是想亲手杀了齐爷,可却在得胜前一盆冷水浇透。因为谢君和牢牢地挡在齐爷的身前。你敢拦?送你一起上路!他猜想雁飞一定这么盘算。他更听到了身后人痛苦的**,似濒死的挣扎。剧毒攻心,其痛楚只有自己知道。

    “死!”

    银叶枪倏地腾跃,谢君和举剑相抵,那枪尖竟如盘蛇,绕着剑刃直上,径攻其手腕,不可解脱。君和飞步纵身,抓住唯一的生机,凌空雁行,绕于其身后,终跳脱出了危险。这却是楚家的轻功。“呵,楚涛待你不薄!”雁飞不屑地嗤笑。

    但是立刻残剑的锋刃已自背后逼来。银叶枪横拨欲撤,向齐爷方向去,残剑更紧密相随。然三五步后君和忽然意识到不好,再度飞身直起,只见拖在身后的枪突然扬起,如吐着信子的银蛇般弹射向他,枪杆剑光再次砰然相撞。好一记回马枪!

    枪尖紧贴着君和的脖子,眼看要得手,却在最后一刻狠狠陷入了木梁柱。

    谢君和却靠一记回旋踢从缝隙里鱼跃而出,回到齐爷的身前。

    眼看的胜利却滑溜如泥鳅,对面那张阴森的脸沉郁在火光与寒气的交汇中,其深更不可测。杀两个人,终不及杀一个人容易。齐爷在浓烟里呛咳着,坚持着呼救。今夜果然了结不得了吗?数年之谋,竟因此人而毁?沈雁飞恼羞成怒,使尽浑身解数拔枪而起,径向君和搠去。雷霆般的一击,如天缺,谢君和甚至能感受到梁柱即将摧折的吱嘎作响。烈火哔哔啵啵地侵蚀着窗棂与所有的木构件,这间屋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残剑又重新聚起凝冻的雾气,同时砸向雁飞。谁料银叶枪居然破雾而出,更凛然的杀意当胸逼来!慌忙转了锋芒,攻其下路破绽,幸好这以攻代守的虚晃让雁飞也改了路数,拨剑回防。事实上,谁也无法速决了。

    “手下败将。”沈雁飞笑得刻薄,“你救不了他,也杀不了我!”

    愤恨欲燃,谢君和的心都快要炸裂了。他奋身再刺出夺喉一剑——当年多少敌手躲不开挡不住的迅捷一击啊!

    岂料沈雁飞根本没有打算阻挡。他先一步闪身窜上了梁柱,在火的世界里留给他犀利一笑:“后会有期!”

    谢君和欲追却不得。眼看着他遁迹在黑夜,再回头看齐爷,已瘫软在浓烟之中,满面青紫,若有若无地艰难吐气。没有选择。他果断背起这个凝结着太多恩仇的人,离开火海。恶魔的火笼着他黑色的背影,时刻想要吞噬,却又无计可施。

    当他飞步跨下石阶,戛然脆响一声,譬如天崩。梁柱在他的身后轰然倾颓,昔日雕梁画栋,此刻已是火中残墟。

    沈的图谋终究得逞了。屋外也是一片狼藉,无片瓦之宁。各种人影晃动焦躁,有齐家幸存的剑客,有各派前来驰援的人,也有南岸的游侠们——救火的救火,治伤的治伤,收拾着残局。好不容易在水池边找到了立足之地,安放齐爷笨重的身躯。不知还能撑过多久,但死神的黑影已笼罩了他的面目。齐家诸人呼啦一下子围拢上来,眼见老主人的狼狈而暗自抽泣。

四一六 碧落黄泉(二)() 
谢君和抬眼四顾,早已没有了沈雁飞的影子,更别提白衣圣使,他们就好像从未曾来过一样。

    远远地,程云鹤提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到齐爷脚跟前。

    “齐……齐爷……恕……恕罪……”那团东西伏地叩首,在灰白的地面上留下道道血痕。“沙非!”有人认了出来。刚刚捡回性命的沙非惊魂未定,鼠目顾盼,股栗欲堕,又见齐爷如此状况,涕泗混着满面血水流淌。

    程云鹤声色俱厉:“勾结白衣圣使,残害同门,忘恩负义,罪大恶极,交齐爷裁度!”众人一听得此言,大惊失色,一拥而上恨不能吃了他,幸而云鹤阻挡在前,才伤不到他。

    “罢了……”微颤的叹息平静了所有的仇恨。昔日叱咤风云的英姿已杳不可寻。一夜银丝陡增,随风摇曳。遭烟火侵袭的面容无力地平静着。原本就凸出的颧骨鼻梁此刻似乎要隆成山,双目却陷成两个无底深渊。他还活着,却如同死了。谁能忍受自己眼睁睁看着一生心血付之一炬,一生荣耀任人践踏!所有的期待都燃尽了,在这个长夜。沙非如何命运,已无关紧要。

    “罢了。”他又强调,“云鹤,你回来……就好……”

    云鹤不吭声。

    齐爷又叹了口气:“委屈你了……沈的位子……你坐……”

    程云鹤解释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回来。齐爷且放宽心。善后之事我定会处置妥当。”齐爷闻言,失望地摇头:“齐家负你……”挥手更欲留,终是止住。两三颗眼泪忍不住落下。云鹤已别过头去——满目疮痍,要说善后,谈何容易!

    沙非虽已如释重负,却磕头如捣蒜,连个谢字也含混说不出口。

    谢君和插话道:“你且善后。剑客们随你使唤,有事吩咐肖师傅便罢。等秦家后援一来,他们自会消失。我去追沈雁飞——有些账该是要清一清了!”

    肖师傅却突然上前:“谢大侠,只怕我的人立刻就要走。有些不太好的消息。”

    “如何不好?”

    “十几里外的山道绝壁下,发现马车残骸,上有齐家徽记,却因悬崖落差过大而不知死伤。附近村人说,曾有巨石滚落。”

    “你是说?”程云鹤吓了一跳。

    肖师傅道:“按时间推算,极有可能是齐大少的车队。”

    “恒儿?恒儿!”凄厉而绝望的悲鸣,肝肠寸断。齐爷听见了这个消息,而后,渐渐地失了知觉,沉沦在黑暗里。

    谢君和吩咐道:“你紧盯各方消息,白衣圣使我负责!”话音落,他已飞身向黑暗中去。肖师傅向云鹤拱手作揖,也召集人手,探听消息去了。说是一旦有消息必定会给齐家一个交代,但齐家诸人各自垂首,不如期待没有消息。

    云鹤留在原地,茫然四顾。四处皆是火燃,皆是哀嚎,皆是救不得的火,救不得的人。太多的伤痛需要安抚,太多的残墟需要清理,太多的死亡需要埋葬。目及之处,只有焦灰色的土,焦灰色的烟,焦灰色的人脸。就如不曾想过这个生养他多年的院落会有一日赶他离开,他更不曾想过敲响齐家丧钟的人也只剩了他一个。

    相伴的旧友死伤过半,活着的尽皆听着他的吩咐,他不过尽己所能,指挥分派着人手。后院唯一一间未曾过火的厢房是个连库房都算不上的杂物间。他令人清理后暂时安顿齐爷。苔痕恣肆,霉斑泼洒,隐隐的酸腐味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但总好过睁眼即见的焦黑触动他的心。齐爷用瞪眼的惊恐拒绝着火炉、火烛乃至任何带着火字的东西。油尽灯枯,云鹤望之心痛。

    谁能眼睁睁看着毕生心血一夜作焦炭?谁能忍受亲眼目睹他人叫嚣狂欢着把自己的尊严夷为平地?沈雁飞的惩罚让他刻骨铭心,欲哭无泪。一夜前还曾有的亲人、下属、产业与荣光,此刻只凋零成一颗干瘪枯瘦的心。须发一夜尽白,满面刀刻的皱纹与灰土色,如同被抽干了血,僵卧待死而已。毒液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躯干,侵染着他的灵魂,梦魇中的颤栗,不知是因为生命之火将熄的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云鹤吩咐侍者为他找来了干净暖和的寝被,又稍事梳洗,守护着他最后一点体面尊严。

    直到晨光再展,齐天乔携五六个齐家剑客披着朝霞飞奔入庭院:“父亲!不肖儿来迟了!父亲!他做梦也想不到家中竟是如此光景!”

    挤挤挨挨地踏进那荒疏的院落,那些剑客们立刻被指派去各处帮忙,只有他自己回到父亲的身前,却不曾想到父亲疲弱得只略微动了动手指,以示欣慰。没有泪水,齐家的男子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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