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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刘思仁微微摇头,淡笑。
楚涛亦是笑,笑里颇有几分无奈:“非我故意气他,实在,他并不敢有此雄心。偌大江湖,却没有一张容我安睡的卧榻。他日若果然功成,只怕也不知退向何处!”
刘思仁突然想起当初与汪鸿等共劝楚涛歇个三年五载之事,此时,才颇觉可笑。即便是逐羽剑派,也不会容他消歇。虽然天天说自己要做个清净闲人,却又有哪天真正放下南岸江湖了?说是闭门养伤,楚府的门又有哪一日真正合上,隔绝于江湖之外?
马车载着他们在静默里前行,寒风把楚涛的问题抛向了冰冷的街道,或许,谁也回答不了。江湖,或战,或亡,注定如此。
于是即使最寒冷的夜,书房的灯火永远都明亮着,不眠不歇。
三三五 高处之寒(三)()
“少主……”刘思仁小心翼翼地端上茶盏,递给桌案前的楚涛,只待楚涛不甚方便地接过,细品慢饮。
倔强如他,哪怕茶盏落地,也不容别人帮他一把。刘思仁除了微微摇头,只好任他妄为。二人皆知:这双手原是可治愈如初的,只是当初齐恒从中作梗,致其数日内不得医治,这一耽搁,就让复原的希望变得渺茫至极。却谁也不说破,一个照旧治伤,一个照单全收。
楚涛道:“汪叔来信说,没有雪海一行的任何消息。君和在做什么?”
刘思仁摇头:“他向来自作主张,不得约束。少主不必心忧,谢大侠不会置小姐生死于不顾。”
楚涛不反驳,却分明也不赞同:“雪海在外,我不得不慎。”
举杯小啜,楚涛反而皱起了眉。杯入盘,犀利的目光笑向刘思仁,上下打量半晌。
“此茶,出自何人之手?”
苦茶里放了半勺冰糖橘蜜。
刘思仁也闻到了这股清雅的甜香。立时,掩藏起心底的骇然,故作平静道:“少主喝不惯么?原是为止咳……”言辞闪烁之际,楚涛已抬高了音量:“前辈知道,我素来不喜茶里有该死的甜香。整个府里都知道!”
确实,整个府里都知道,冰糖橘蜜,只有楚涛招待某位客人的时候才会吩咐人往茶水里添加,而这位客人的名讳,是整个楚府上下都禁言的。冷凤仪,这个想起来就让人心累的名字……蓦然间喝到这样的茶,足够让他火冒三丈。
刘思仁惊惶地上前:“老朽……这就让下人替换。”
楚涛却按下了杯盏,脸上挂着的竟是阴晴不定的笑:“前辈,我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刘思仁支吾了许久,似欲遮掩什么,只是,老实人惯常不会说谎,憋红了脸,也凑不成一个整句。
“是薇兰吧。”楚涛叹息,“如果府里还有一个人会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只能是她了。”
“少主……”刘思仁拱手作揖,“少夫人也只是出自关切之心,别无他意……”
楚涛苦笑着摇头,许久才道:“真傻……”他将杯中带着果香的茶一气饮尽,向刘思仁低声道,“罢了,别告诉她。”
刘思仁略松了口气,见楚涛继续埋头于满桌的书信之中,并无怪罪之意,便退了出去。似乎这已是对薇兰最大的恩赐。
岂料刚到门口,又听后背严肃的语声道:“等等……今日,是否薇兰进过我的书房?”
这可瞒不过去。桌上待回复的书信全部都已按日期内容作了分类排序,以往的旧信笺也已整齐地归类在书架一角。这些楚涛从来不允许他人翻动的东西突然变得有序,实在可疑。
“她是怎么进来的?”多此一问,书房钥匙楚涛向来不离身。只有今晨刘思仁说要取几件账本时,楚涛顺手交给过他,片刻不到便还了回来。
“少主……此事要怪便怪老朽……”刘思仁颇有些无奈,能挡,就替可怜的少夫人挡一阵吧,“是老朽擅作主张……”
楚涛却立刻打断:“前辈多虑了,我没打算怪谁。只不过,这屋子里的秘密太多,万一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楚家会有**烦。”
刘思仁越听越不是滋味:“少主这话……少夫人总不至……”
“我当然不是说她。”楚涛颇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悲哀,他和薇兰,还像是一对夫妻么?他摆了摆手,解释道:“楚府的防务不可松懈。仅此。”
刘思仁将信将疑地出去了。
但是楚涛却再也无心翻看桌上的信件。那些杂乱无章的文字竟让他生出厌烦。望着香炉里缓缓升腾起的青烟,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溶溶月色。脑海中,全是薇兰那略显苍白的微笑。不明白,无论他怎样刻意远避,为何偏躲不开她的温情?
他不得不认输了。
他又望见桌上那杯让人哭笑不得的茶,目光竟再也无法离开。不知该说她毫无心机,还是该说她傻得可爱。她竟会不知道人人都已知晓的秘密?她究竟知不知道他与冷凤仪之间的纠葛?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娶她,只是因为愤恨时顺手抽起的画轴?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江湖人,总有一天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楚涛无法心安理得。
他想过让她走,总好过囚鸟似的生活在狭小的庭院。但是她能去哪儿?他也想过好好待她,只是每每见她,终是要想起那些让人心痛的往事。于是他只能用冷漠来惩罚自己,也是在惩罚她。
如是,四年有余。
突然想去看看她,看看云逸。
披了鹤氅起身,行至中庭才想起夜深,也许,她该休息了吧。却止不住自己的脚步。
芝兰苑的花草,自他伤后,凋了一半。如今看来,曾经的繁花似锦,居然有些萧索。她就空坐在萧索清冷的院中,任一地银光洒在周遭而不觉,不知冥想着什么。以至于他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夫君?我……”
突然见他,竟有几分错愕。
不明白她究竟是惊是喜,只看见,她不安地手足无措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呛进了冷风,她捂着嘴咳了好一阵。
依稀记起,她总是容易受风寒。触及她的手心,寂寞地冰冷着。总是她不分日夜地照顾他,忍受他的呼喝,却无人问她冷暖。“夜凉,去里面坐。”他把自己的氅子替她围上,轻揽着她的肩,把她扶进了屋。她似乎受宠若惊。
“我……我去泡些茶……”
“我喝过了。”
但她依旧在架上鼓捣了一会儿,拣出一段熏香,为他点上,又迅速沏好了他爱喝的茶。似乎,她专等着他来。
他拽过她的袖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在等我么?”
她眼睛一亮,却又羞怯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夫君诸事缠身,不必顾着薇兰。”
答非所问,可他知道,这夜夜凉彻骨的等待,总是以失望而告终。他牵过她冰冷的手,轻轻覆住,就像那日昏睡中,她握着他伤痕累累的手,不愿松开。
三三六 高处之寒(四)()
她却不敢看他,那双新月般迷人的双目,足以熔化一切女子的心。只一眼,便已意乱神迷。只是,他极少这样爱怜地注视她。以致此刻,她绯红了双颊,心乱如麻。不得已,抽回了手,似乎这样心神才稍定。
“云逸睡了?”
“嗯。”
他收回了望向里屋的目光,苦笑:“他该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吧!”
薇兰宽解道:“他还太小。要不我把他抱来……”
楚涛阻住了她:“吵醒了他,又够你忙的。改日吧……”
薇兰忽而有些黯然,似乎担心他转身又走,补充道:“他很想你,天天缠着我讲父亲的故事……可我……却不知怎么讲起……”
一时间所有的心绪都蒸腾在空旷的屋子里,挥散不去。许久,他才说:“我会常来。”只因此言,她竟如获至宝:“好,好,云逸一定高兴坏了。”语中,忍不住有几分哽咽。
“恨我么,兰?”他倚着椅背,哀伤道。
“怎么会?”她摇头。
“我冷落了你整整四年,所有人都在背后骂我负心绝情,你却是怎么捱过来的?不恨?”他凝视着她,坚决不信。
她更加局促不安,只想着如何转开话题:“夫君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么?”
楚涛不说话,只是担心自己话一出口又不小心伤了她。
“还是薇兰做错了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楚涛失望地摇头:“为什么总是逆来顺受呢,兰……你是我的妻,不是我的仆人……”
“夫君的烦心事已够多了,薇兰什么都帮不上,总不能再给夫君添堵。”她笑得朗然无瑕。在月下,她的柔弱格外惹人怜。
“所以你就一天天忍着,哪怕明知我从来不会给你半点夫妻间的情谊……”楚涛仰头而叹,“你是在等我回心转意?你可知,也许,你什么都等不到!”
身旁,突然静默无声。
他想,她该是知道的,他和冷凤仪的传闻。刻骨铭心,情之深,痛之切,皆然。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坐着,低垂着双睫,承受着属于她的命运而已。
他发现原来是自己忘了:她的痴傻,正似他。心底一痛,他更紧地握着她的手。闭目,眼前竟仍是她的柔弱——是他在伤重时,昏昏沉沉的睡意里晃动的影子,一个苍白着脸色忍住哭却驱不散愁云的瘦弱女人,守在他的床榻。只是,如今他已无力握住这一切了。他的手掌渐渐滑落。
蓦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容他松开:“不会的……我所知道的楚涛决不是个无情人……”
她从哪里知道呢?他惊讶于她的固执。难道这四年的冷漠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薄情么?
“我知道,不是这样。”她说得坚定,“你对身边每一个人都那么关切……”
“唯独冷落你和云逸——你还不明白么?”楚涛不想伤她,可事实如此。
她说不出话,只是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