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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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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长逝。

    若干年后,真个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长河吟何在?

    当年三个共历生死的东吴将官,念念不忘昔日沙场拼杀的热血,念念不忘剑指天下的抱负,念念不忘江东水军之魂。他们四处寻觅,回忆拼凑,多年整理,还原出了长河吟曲。

    他们在曾经驻军之所附近的碧莲洲立祭坛,建石室,留下了英雄威名。发誓世代守护此曲,以免此曲受不义之人所利用,为害人间。并且相约,一旦恶人恶事起,必不坐视。“逆风而起,不平则鸣。立身浊浪,九死不悔。”这十六个字成了他们的誓言。从此自改姓氏为“楚”,定居碧莲洲。

    “自改姓氏?这便是楚家先祖?!”谢君和愕然道。他的脑海中跃现出一句杀气凛然,怨愤至极的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老翁微笑着,淡淡地摇头:“周瑜于赤壁之战后实领南郡太守,那南郡便是曾经楚国的郢都,扼荆州之要,守大江之险。正是在南郡,周瑜构画下了二分天下的蓝图,却未及整装出兵而夭折。而后,此地几易其手,虽终归吴所有,江东志士却终不能迈出楚地一步。改姓为楚,便是为承英雄志而有的纪念。”

    夜幕悄然降临,漆黑的水面,芦花依旧飘零如梦幻,似那散不尽又无人可解的往事的碎片,纠缠于人间。血光,谱就了长河吟曲的底色,也染出了众说纷纭的传奇。

二三九 追本溯源(七)() 
谢君和沉默许久道:“楚家的渊源,干我什么事?”

    老翁厉声道:“你手握紫玉令,如何不干你的事?!”

    “呃……”谢君和只觉得头脑里一记闷响。是了,紫玉令,楚涛丢给他的石头。

    老翁肃然道:“短剑,金印,紫玉令,便是三位先祖所留,乃逐羽剑派掌门历代相传之物。皆与这长河吟曲有所关联。你既已接下了紫玉令,便不可有违逐羽剑派之信条!”他的脸上淡去了所有的和善,双目里,凛凛的杀意荡漾。仿佛谢君和敢说一声不,就立刻要被处决当场似的。

    谢君和嬉皮笑脸道:“罢了,我知道。”

    老翁却忽地惆怅叹息起来:“人心却是最不可信之物。若非事已至此,我也断不会把此等机要告知你这酒疯子!”他踉跄倒退了数步,眼中迷离着黯然的灰雾,却又背水而笑:“但凡有利可图,又有多少人可淡看繁华?逐羽剑派还有多少人记得先祖遗训?”

    谢君和望着他历经岁月洗砺的面容,猜想着那深刻的皱褶之间到底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不明白他忽而淡看浮云忽而疯狂若癫,究竟所为何事。

    老翁忿忿然道:“已没有人知道,是谁从长河吟曲中解出了更深的五行运衍之道,以琴音为气,杀人于无形……从此长河吟曲便与杀戮紧紧相连。自那一日,历代掌门口耳相传的长河吟曲就再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它早已沦为江湖争霸的道具。于是只有永远不把它记起,才能避免杀戮。”

    谢君和略微明白了些许:“于是到了楚涛这一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长河吟曲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心高气傲,非要探寻个究竟。”老翁摇头,“他至今日境地,亦是作茧自缚,自取其辱。如他谨守逐羽剑派的规矩,不争,不出,明哲保身,何来如此动荡?!”

    谢君和闻言勃然大怒:“人人冷漠,才有江韶云今日得势!楚涛难道是为一己之私才与江韶云不惜拼却性命?”

    “你又怎知他无私心?”老翁矍铄的瞳仁突然射出锐利的光芒,似乎要洞穿谢君和的内心似的,似笑非笑,带着些许恐怖:“长河吟曲的秘密,他早已解破。但他虽与你称兄道弟,却半分都不愿透露与你,这难道不是私心?没有你谢君和屡次出手救其于危难,楚涛能有今天?难道你谢君和当不起这块紫玉令?”

    “闭嘴!”谢君和警告道。

    “你就没有想过,如今南岸群龙无首,你又大权在握,恰是重整山河取而代之的良机?”

    话音落,寒剑起,冷冽的风“哗”地扫过眼前,谢君和的残剑已架上老翁的咽喉。

    但是奇异地,老翁瘦小的身子既不躲,也不相抗,如同看好戏一样逼视着谢君和。

    “我不管你是谁。”谢君和道,“老子生平最恨挑拨离间之人。如果你不收回最后那段话,要不你杀了我,要不你人头落地。”

    气氛骤然间冰冻成霜。月移,星转,谢君和的衣袍在劲风里抖出哗哗的声响。

二四〇 追本溯源(八)() 
他们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就这样凝固在原地。只有成片芦苇随风摇曳的波涛,印证着时间的推移。

    “我三招内便可置你于死地。”老翁威胁道。

    谢君和瞥了一眼他的长篙,手中残剑反而紧逼道:“你若与江韶云一样,包藏祸心,我便是死在你竹杖下,也不算枉活。”明知,眼前的人深不可测,也决不能受人利用。

    “长河吟曲,多少英雄都想将它收入囊中,秦齐两家也不例外。你敢说,你竟一点都不起意?我可将我毕生所学教授与你,离开这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南岸之主。就连江韶云也轻易奈何不了你。”

    “那又有何用呢?”谢君和苦笑道。

    “何用?”老翁不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天下人都对你俯首称臣!”

    “却活得像个死人?”谢君和讥诮着,收了剑,“你对一个死过的人说什么荣华富贵,等于放屁。十年前老子卖了自己跟着秦啸,现在还怕没这些?!要我的命可以,但如果你想通过我利用紫玉令做些什么,省省吧!”

    沉默的僵持,许久。

    对面突然爆发出浓烈的笑。那一抹矮小的影子在月光下笑得手舞足蹈,如癫似狂。分明,这是个鹤发的顽童。

    谢君和感觉到自己正被嘲弄,心底热辣辣地烧着火。难道刚才的不过是个玩笑?这样的话能是玩笑?!“你!”他竟不记得用剑,直接冲上前单手攥紧了老翁的衣领把他提离了地面。

    “少侠何必?”老翁依然扬眉大笑,怎么笑都笑不够似的。

    “笑什么笑?楚涛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却听你在这儿闲扯了一晚上没用的废话!还敢调侃老子!信不信我把你扔水里喂鱼?!”

    老翁也不还手,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似乎从来没人敢说把他扔进河里喂鱼——多少年了,除了江韶云,没人敢同他交手。谢君和却真不要命似的与他顶杠。这架势更让他觉得好笑。

    气消了,谢君和明白他刚才的话全是无聊的试探,虽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进水里,终也作罢了。对面的笑终于停歇,却抛过来一个坚实的声音:“楚涛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与你在黑石崖下交手而不怨怒,得了你这么个朋友。”

    谢君和却摇头:“罢了,一年前我还是个成天惹事的醉鬼,一个废物。不过,他既肯留我于绝路,我便倾一躯以报。生当并肩,死不相负。”铿然一声,残剑深深地插入土台,与这句誓言一道,再不倒下。

    “人生得一知己,无论成败,皆死而无憾。”老翁举起酒袋,自饮了一口,又向谢君和递过去。

    谢君和却没有接。“我戒酒了。”他认真道。

    “戒酒?”老翁嘲笑道,“前些天是谁把我库藏的好酒喝去了一大半?”

    “从今天起。”谢君和说得更认真。

    老翁却笑得来劲了:“那可是江湖第一大稀奇!”

    谢君和却不耐烦道:“得了,别废话。你找我来这儿为了啥事?”

    “长河吟曲,终是需要托付于人。”老翁双目炯炯一闪,微笑道。

二四一 迷阵冰寒(一)() 
夜色幽暗,无月,星辰漫布,谢君和抬头仰望星空。

    他还记得,寒崖下石窟之中,人力勾画的耀眼苍穹。

    “呸!”不耐烦地揉了揉灼痛的眼睛和僵硬的脖子。要他识记这满天星斗的名号,简直是疯了。可麻烦还不止于此。

    他敢发誓就没见过这世上有锲而不舍地折腾他的人。总有昏昏欲睡之时,可只要一合眼,老翁的声音就悠悠然随着香梦飘过来:“三日内,出得此阵,我便带你去找冷凤仪下落。”

    他愤恨道:“破不得又如何?”

    “茫茫苇海,多一浮尸也无妨!”

    正是这惊悚的声音,让他一次次从困倦中猛醒,睡意全无,而后四顾无人。

    老翁在他回头的某个瞬间已然消失了,连同他的小舟长篙,唯见水波荡漾。留给他的只有一艘不知何年就搁在土台边的朽坏的破船,一支篙而已——竟就这样将他撂在野地不管不顾了,四围,皆是无边无际的苇丛,险滩急流无数。摸了摸袖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发黄破损的羊皮纸——上面工整的“长河吟曲”四个字他还认得。

    长河吟曲?那不早已成了江韶云手中之物么?如何会到了他的袖底?他竟也完全不知道。但凡遇上了那老头子,准有倒霉事!谢君和暗自腹诽。

    三日,只一朽坏的破船,有这么坑人的么?

    别无他法。总得出去吧!于是他便在这黑暗的星空下盘腿枯坐,望着水的流向,星光运转。

    日复夜,夜复日,渐渐地,那苍穹忽然间阔大起来,星的轮回,水的流动,似乎正相混相合。闭了眼,记忆里一串熟悉的字眼跃现出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些烂熟于心的八卦名称,渐渐与这片星空叠合,与这片苇阵相映。

    八卦阵么?谢君和极不服气地一笑:“这有何难?”十多年前,还在秦家,他就已把这阵法推演到纯熟,酷爱下棋的老琴师不是他的对手,血鬼们之中懂得阵法的更寥寥无几,莫扬时常赞他日后大有可为。就连后来的楚涛也一样玩不过他。

    苇丛的布置极似八卦阵法,却又在暗处藏着些隐晦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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