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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澹州城西官道上,梅远尘快骑与御风镖局的镖队擦肩而过,马蹄溅起泥灰落到易倾心身上。而后在迎来客栈外,御风镖局的飙车陷入泥地中,却是梅远尘和真武观的一众老少道士帮忙推了出来。只是易倾心的坐骑被雷惊得暴跳起来,把她甩了下去,梅远尘光着膀子将她接住。一个女孩儿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自然又羞又气,扬手便重重甩在梅远尘脸上。
后来易布衣几次让易倾心致歉她也不肯,好不容易下决心趁着夜里人少去道歉,哪里想梅远尘一行竟早先一步离了客栈。而后数次见面,她一直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哦,不不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见易倾心讲起这事,梅远尘忙摆手道,“我不该那样抱你的。。。”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又犯了甚么错。
其时,易倾心衣衫尽湿,梅远尘袒胸露背把她抱在自己身上,己可算是肌肤相亲了。
也就因着这一抱,梅远尘才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甚至已深深嵌入了少女的心上。
“是我。。。是我太胡蛮了。你不怪我,不记着我的恶便好。”此时二人相去不过咫尺,言及往事,气氛不免有些旖旎,易倾心又羞又喜,臻首微颔,柔声谓梅远尘道。
“我哪里会怪你!”佳人软语在侧,虽知不该,梅远尘还是忍不住心旌摇曳,“易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的。”
少男少女,最是心思敏捷,自前次易倾心跟着易布衣造访盐运政司府,梅远尘便隐隐感觉她对自己颇有好感。现下二人独处,更觉此感强烈。只是,他已与海棠、夏承漪有了婚约,如何能再做他想?
念及此,梅远尘暗暗叫苦,一时陷于两难之间。既不可辜负海棠、夏承漪,又怕伤了易倾心。
正觉烦躁难挡,又听她在旁边柔声轻语:“你。。。爷爷、哥哥和云姐姐他们都唤我‘倾心’的。你。。。你也不要叫我‘易姑娘’。”
“哦。。。哦,是了,易姑娘!”梅远尘讷讷回着。
不想他话音才落,易倾心便娇声轻斥道:“才说了不要叫我‘易姑娘’的,怎还那般叫?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儿,我又不叫‘易姑娘’。”
“哦,是我嘴笨!”梅远尘脸色一苦,无奈轻轻了一声,“倾心!”
“嗯,以后你便这么唤我。”易倾心像得了甜果的小孩儿,笑呵呵地跑开了。
易倾心虽天资聪慧却无心习武,是以,功夫寻常的很。此刻心中喜乐,脚步雀跃,已偏出小径,丝毫未注意就快要撞上一根矮树杈。
“易姑娘,小心!”梅远尘的长生功已练至初成,双目如隼,远远便看到了那条被掰断了树杈。眼见易倾心脸面就要被那尖如木刃的断杈刺到,他忙行着“斗转斜步二十三”冲了过去。
易倾心听了喊声,尚不及回头,只觉一阵虚影晃过,梅远尘便到了身边,一手搂着自己的腰,一手抚着自己的脸,好不暧昧。
赶到易倾心身边时,树杈距她的脸面不过半尺,梅远尘担心来不及,忙伸手右手护住她脸,又伸出左手搂住她腰,旋了两转才离了险境。
“你,你怎又叫我‘易姑娘’?”易倾心被他抱在怀里,心如小鹿乱撞,只觉天旋地转,全身燥热,几个呼吸后乃黏黏糯糯地柔声斥道。
适才梅远尘脚下旋得极快,易倾心受惊之下已紧紧搂住了他脖颈。此时四目相对,口鼻之气互通,一个笑如痴,一个呆若定。易倾心眼若星辰,肤如凝脂,梅远尘抚在她脸上的右手竟微微发抖。
“倾。。。倾心。”仿似喉咙被哽住,梅远尘艰难地唤出了这两字。
“呵呵!”他正恍惚间,突觉怀中空虚,易倾心已轻轻推身离开,向小径跑去,一路娇笑道,“远尘哥哥,我去看下云姐姐。。。”
第二〇七章 愿尔自在天堂游()
二十二日过去了,乱横在北邺城大街小巷的尸体都已拉到城外掩埋好,废墟残垣皆以推倒,地上血渍也已洗净。然,北邺城却再也不是北邺城了。
这座通络南北,横联东西的外埠之城,如今只剩三万人不到,城中随处堆放着等待被运走的焦梁破瓦。天刚微亮,便见路上一队队厥国兵士推拉着木辕车不停往复,满载而去,空车而返。
北邺城由南向北而立,穆丹青领军来此后驻扎在了城北。五万将兵昼夜不歇,在城西挖了二十一个万人冢,将散在城中各处已经的尸体清理出来,运至其间埋好。
二十一个万人冢,皆以矮篱墙隔离,左右立白石碑各一,上书红色篆字。
左边是:功德金色光,微微开暗幽。华池流真香,莲盖随云浮。
右边是:仙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
万人冢外,数十道士日夜做法诵经,以期能慰亡灵。
即便如此,每到夜里整个北邺城仍是四下发出“呜呜”不绝的声响,似幽怨,似悲鸣,似愤懑,似惶惑 北邺城再不是往日的北邺城,现下世人皆称其为“鬼城”。
凡为人者,皆有二:一为体曰“形”,一为灵曰“魂”。
灵魂附于形体,可聚拢阳气,则为生人。
灵魂离于形体,则阴存阳无,生即灭矣。
日为阳,地为阴,生人趋于日,死人当入地。是以,人死后皆掘地为坟茔埋其躯首,使魂冥居。
灵魂离体不得安宁则化为鬼,夜行于人间,飘荡如柳叶,无形似烟缕。
呜呜 呜呜
呜呜 呜呜
西风猎猎吹着,带来一股子凉意和隐约可闻的尸臭。端木崇在城门下勒马站定,只觉四周阴气扑面而来,饶是他自诩“阅尽天下无所惧”,也有些头皮发麻了,不由得轻声嘀咕一声:“如此,便不好办了!”
“驾!”端木崇扬鞭在马臀上用力一抽,黑骑嘶吼一声奋力拔足向城中奔去。
素者,本也。素心即本原之心,纯粹之心。
心无遮,笑即喜乐。悲喜由心,不失真性情。
云晓濛看着易倾心撑首痴笑的样子,早已猜到了大概,难免替她开心,一时又想起了师祖对她说的那些话——
“素心功乃至阴武学,欲练至大成,需在体内沉聚至阴真气。然,一旦女子行了媾合之事,则定将沾染男子体内的阳气,致使自身真气阴性不纯,功力大退。便因此,数百年来,我宫历任宫主为使内劲不散,皆至死守着玉女童身。然,何以传世宫规却并不禁门人嫁娶?我潜修多年始发现,原来修习素心宫时,同修一门高明的导气术,可将体内阳气排出仅余阴气,达到事半功倍之效。我想,或许男女行媾合之事时,女子暗运此功,当可保内气阴性不被浊化。相信,数百年前宫里是有这样一门导气术的,只是不知因何缘由后来竟未得流传下来罢。数十年来,我苦思冥想,总算创出了一门导气之术,只是‘玄黄离’仍有缺漏,未至圆满之境,可惜我 唉!晓濛,你尚年幼,我实在不想你孤身守心终老。”
妄无月一生战绩寥寥无几,然,她在世时却是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只是她性子冷清,成名后近四十年间,也几乎不在江湖上走动,世人知之甚少,便是易麒麟这样的武林巨擘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云晓濛二十几岁便名动江湖,成为武林中皆知的绝顶高手,甚至连金参封这样的大派掌门也不是其对手,便因得了妄无月的真传。“‘玄黄离’不仅是一种导气之术,本身也是一门极厉害的内功,我才练了不到十年,进益却远超其他门人。只是,师祖说的那种用处”云晓濛心里想道,“毕竟,师祖创出‘玄黄离’时早过了嫁娶之年。”
“他要是没有婚约在身多好!”云晓濛正思量间,却听易倾心突然唉声叹道。她的脑海里,满满的皆是适才那一抱,“这是他第二次抱我了 我就知道,远尘哥哥也是对我有意的。”
论家世,御风镖局易家的名号在江湖上早已无人不知;说人品,易倾心肤白貌美,娉婷婀娜,乃是力压御风剑法、御风镖局的易家至宝,江湖上已流传开“易家有三宝,嫡女为第一”的说法。
“好妹妹,我也不知是当为开心,还是要替你忧心。”云晓濛伸手轻抚她秀发,温声感慨。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外面传来一阵爆竹声。
七月是单月,朔日这一日,富庶之家都会燃放爆竹,祈求平安康泰,事事顺遂,双月燃放爆竹则是在望日。
云晓濛将伏包挽在左肩,笑谓易倾心道:“时辰差不多了,易前辈应该也已事了,我们去前厅罢!”她知道,梅远尘定早候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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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崇驱骑赶来,路上遇着了好几队推着木辕车的兵卒,只是其间并无行长、伍长,更别说百夫长了。
“嘿,那汉子,你是甚么人?来此做甚?”他正欲向眼前的小兵打探穆丹青的行辕所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喝。
端木崇回身往后一看,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笑道:“总算他娘的遇着一个百夫了!”言毕,驱马迎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正声谓那百夫,“我乃御廷司左将军端木崇,有事找穆大将军,快带我去他的营帐!”
御廷司乃是护卫皇庭的衙门,设有上将军一人、中郎将一人、左右偏将各一。御廷司上将军是虞凌逸,他统管鄞阳皇宫的四千护卫,自他而下是中郎将端木敬及右将军穆桒、左将军端木崇。这四人掌管着端木玉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可说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御廷司上将军是正一品的武职,中郎将是从二品,左右偏将是正三品,而寻常驻地军营的百夫乃是最末等的武职。
那百夫听说眼前这人是皇城来的三品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