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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显不一会儿就跟自报名字为余则朗的筑基初期修士谈笑风生,柳清欢也不免佩服这些皇家子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不过片刻就扭转了自己的劣势。
余则朗苦笑道:“六皇子,今日是我孟浪了。一山还有一山高,柳兄,在下佩服!”
柳清欢拱拱手:“客气。”
赵显爽朗地笑道:“余仙家,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余则朗叹气:“六皇子,你明知二皇子疑心重,恐怕此时二皇子已接到报讯,说我与你关起门来畅淡许久。以后他面上不敢说,但肯定私下里怀疑我。不过……”
他看一眼柳清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和命比起来,那点金银之物自是比不了的。一个凡人想让我这修仙之人为他卖命,他还支付不起价格!好,六皇子,你说的我都同意了!”
赵显抚掌大笑:“这也是我的幸运,刚得了柳仙家的青睐,又遇到余仙家,都是缘分!”
等把余则朗送走,赵显对柳清欢行大礼道:“今日凶险异常,全靠柳仙家在,显才保住了性命,请受我一拜!”
柳清欢扶起他,然后目露深意地道:“你的权谋算计很不错,但做一个皇帝除了这个,还要有其他。我虽然不是凡俗之人,但大道修心,望你能谨记为人之初心。”
赵显讶然,但立刻伏首称谢:“多谢柳仙家教导!”
“说什么教导。”柳清欢挥挥手,也懒得管他能不能听懂及听进去:“在局势稳定之后,我会给你留下保命之物,之后就要去一趟最近的修仙城,大约需要一两个月。”
柳清欢虽承诺保护六皇子十年,但他并不打算介入赵氏皇族的争权夺利。凡人间的争斗他不会插手,除非有修士造访六皇子府,不然就算有飞天大盗进来,他都不会管。
他重点还是在修炼之上,隔个一年半截就会去一趟最近的修仙城,购买所需要的灵材外,还搜罗各种史实野记、地理海图、灵药灵材,还有各种丹方。
啸风大陆与云梦泽在上古时代偶尔还有来往,但自无极剑尊破海一剑后,两边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这之后的发展便出现了很大的不同,其中一个便是在炼丹术上。
因啸风大陆除了三块比较大的陆地外,其余地方都是破碎的群岛。灵气匮乏,各种物资也不丰富,所以他们利用海中出产的特有灵材,以及各种海兽的妖丹,发展出了独一无二的炼丹体系。
而且让柳清欢欣喜的是,这边水系炼丹术盛行,几乎已达到与火系平分秋色的程度。他也不管用不用得上,一边炼丹,炼完丹转身便换成各种丹方,添加到《水丹经注》之中。
水方王要是看到如今又多了数十种丹方的《水丹经注》,一定极为欣慰。
转眼就是三年。
三年中,宋国的三个皇子之间的势力已经发生了变化。势力最弱的六皇子已经悄然崛起,反倒是原本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二皇子慢慢落没。
皇帝的病一如往昔,既不好也不坏,时而还要昏迷一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挺不过再一次的昏迷,但他都一一挺了过来,搞得皇子和朝臣整天紧张兮兮,他就是不肯落气。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皇子们的势力渐成,老皇帝就算此时想挟制,也已经有心无力,只能依靠几子相争,勉强维持住平衡。
这年八月,宋国境内最大的河流沧澜河发生大水,六皇子赵显被派去巡查水情,特地请了柳清欢同行。
皇子依仗随行众多,虽路途颠簸,但马车宽大舒适,便是睡卧也不成问题。从皇子府中带来的厨子一路精心调制,依然能保证每天都能吃到美味佳肴。
而马车之外,成群结队的逃难平民一个个脏污不堪,带着麻木却又隐含一丝期望地望着皇子车驾。
赵显脸色很不好,随行的张世成小声建议道:“六皇子,这些人看着像是饿了好些天了,我们要不要施粥……”
话未说完,就被皇子府另一位幕僚喝道:“此行至关重要,水情最严重的地方在雍州!要是在此耽误了时间,误了后面的事,如何了得?”
两人为此争论不休,马车中又还有几个人,都加入了这场争辩。赵显居中,柳清欢坐于一旁,都沉默不语。
张世成在柳清欢之后半年,才又重新回到六皇子府,并且立刻被赵显奖赏并重用,一跃成为六皇子跟前的红人。
他还把阿文也带了出来,见到柳清欢后道:“仙家说阿文有仙根,还留下仙书,我便知您的意思是让我好好照看他。所以我把他带上,先找个教书先生让他识字明理,然后再慢慢修炼。至于以后他能走到哪儿,就看他自己了。”
阿文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柳清欢,清脆地道:“我要好好修炼,以后成为柳仙家这样的神仙!”
柳清欢一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先好好读书,然后再学道典,不要像我当年大字不识几个就开始修炼,走了很多冤枉路。”
又允他以后有修炼上的问题可以来请教他。
马车上的争论最后还是以继续前行而结束,不过赵显出了马车,对围着的难民道:“你们前去前面的十里坡,我已命人在那里设了粥铺。”
难民们听后,都喜极而泣,自发跪伏在地山呼六皇子千岁。
赵显回了马车,吩咐道:“与府里传书,让他们立刻带了府上的存粮,沿着我们前行的路途设粥铺施粥。另外,让沿途的官府也一样……”
第二百二十章 天威、明悟()
八月中旬,六皇子一行抵达雍州。雍州处于沧澜河中下游,此时已是一片水乡泽国。
大雨整整下了两个月,如今还没有停歇。眼前的沧澜河奔腾咆哮,发出的声音振聋发聩,将所有其他声音都掩盖住,连面对面说话都听不到。
河面浊水连天,宽阔得犹如大海一般,根本看不到对岸在哪里。至于之前在河两边的房屋、农田、镇集等,全部被淹没得连影子也不剩。浑浊的河水中到处都是断树残枝,还有,各种野兽与人的尸体。
六皇子等人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得鸦雀无声,刚刚离开的、人声鼎沸歌舞升平的京城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眼前的一切才是人间的真相。
他们一行没有进雍州城,直接到的这里。飞赶而来的雍州官员没能阻止六皇子看到这场景,一个个都露出惨笑。这次丢官职事小,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正在六皇子大发雷霆、怒骂雍州官员尸位素餐时,一个身影飞了出去,引得众人齐齐惊呼。那身影在河面上转了一圈,从水中提起个什么,又飞了回来。
“柳仙家,你抱的是什么?”赵显迎上去问道。
柳清欢将一个死抱着一截树干的少年放到地上。
那少年冷得唇青脸白,看到围过来的众人没有丝毫反应,也不肯放开那截树干。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才活了过来,立刻悲痛地哭嚎起来,嘴里不住喊着爹娘。
见者无不动容,赵显连忙吩咐随从拿来毯子,将少年裹了带下去好生安置。
他们自去商量如何赈灾治水,柳清欢站在大河上空,静立良久。
此后数日,他常常跟着赵显等人来河边。赵显忙着让人修堵河堤,他便到河上静立,一站就是大半天。
其他人感到奇怪,但也不敢问。
半个月后,大雨终于停下,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欢呼大叫,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柳清欢抬起头,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脚下是依然肆虐的洪水。这场洪水已经夺去了数以万计人的性命,洪水过后的瘟疫、饥荒,又会带走更多人的性命。
他感到憾入魂灵的渺小之感。
面对如此恐怖的天灾,就算是他修为到了筑基,依然如蝼蚁一般,既不能让倾盆的大雨停下,也不能让怒吼的大河乖顺。
这一刻,柳清欢思绪纷纷。
想起过往,他也是从如此天灾之中走出,一路看尽人间的生死。
想起那只篷莱螯龟,挟天地造化、化无穷之身,穿梭于虚无,存在于永恒。
又想起自己。自明阳子收为弟子起,他虽不喜听人奉承,但有些无形的得意还是如心魔般潜入内心;到六皇子府后,因凡人的仰视目光,又生几分飘飘然之感。
而在面对这条咆哮的大河时,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他不过才于长生之道上迈了两步而已,那些轻浮与意动,何等可笑?
柳清欢隐隐有了些明悟,心境犹如被洗涤了一遍,尘埃与迷灰慢慢散去,变得澄清干净。
赵显在与一众官员商讨扯皮了半天,终于定下了洪水过后的防疫及开仓放粮等事。他疲累不已地正想返回后院休息,就看到在外面转悠了大半天的柳清欢,从外面一步一步走进来。
他正准备打招呼,却又怔住,总觉得柳仙家今日有些不同。
他周身的气度似乎比以往又清淡了许多,那种无时无刻让人不敢接近的无形寒意,仿佛也消散开来,变成不悲不喜、不急不躁的平和。
……
之后的两个月,赵显忙碌得脚跟不沾地,柳清欢只有在他外出时才会跟着,平日里便在自己的房间中打坐。
他也不是在修炼,而是一遍遍地默诵《坐忘长生经》。
“夫定者,尽俗之极地,致道之初基,习静之成功,持安之毕事。形如槁木,心若死灰,无感无求,寂泊之至。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
不知不觉中,他心境上的破绽慢慢弥合,刚刚冒出头的心魔也烟消云散。修为虽然没有进境,但前路已清,他只需积累满灵力,便能顺利地进入筑基后期。
到得十一月,这一场大水终于过去。在赵显的运筹帷幄之下,灾后等事宜虽算不得尽善尽美,但也井井有条。
在即将回京城之时,赵显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也有兴致与他新收的两个美娇娘行酒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