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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
从逻辑上来说,好像是这样的。尽管她没想跟别人玩儿。
不管了,反正点头。
他心口有些起伏:“今晚是怎么都不肯让步了?”
安澄发誓似的举了举拳头:“没错!只有巧克力,甭想有沙发!”
他忽地转身,修长身形如剪影,径直楔入夜色。
“跟我来。”
。
他竟然当真带她去了27楼的会议室。
她有点尴尬,撑着门框打退堂鼓:“呃我可能记错了……你懂的,我那天去了好几个地方,这里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想既然这里没有保洁报告的话,那就说不定是丢在别地儿了。”
他没说话,径直走过来按住她手腕。
她一颤,连忙从门框上缩开。
他便顺势将办公室的门关严了。
继而,咔嗒一声暗响,锁了。
安澄张大了嘴:“你、你要干嘛?”
他转身走向会议桌,就在首席坐下。
抬头盯住她,目光坚定而霸道:“过来。”
事到临头,安澄还是有点慌了。摆动两手:“哎你别闹,这会议室连百叶窗都没有!”
“我更喜欢。”
他面上依旧淡淡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太多起伏,可是他修长的手指却是扣紧了两侧扶手。加了力道,令骨节毕现。
她明白,他在极力克制他的渴望。
他的模样……不可抗拒地唤醒了她。
该死的,她就是爱他这样难得一见的“任她宰割”的模样。
她靠在玻璃墙上喘息了下。幸好有这样满室的夜色遮掩,她心底的小魔鬼也露出了小小的、纯黑的头角。
她伸手,缓缓拉高自己的毛呢裙。
一步一步走向他,一步一步,听见他渐次深浓的呼吸。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俯身,手左右两边按住扶手,指尖几乎碰到他的指节,却故意隔开一点距离。
“为什么,要在这儿?”
。
他深深吸气,仰头,两手更紧扣住扶手。
“三天前,就是在这个房间、这个座位,我打得你哑口无言。那今天就还回来——来,打败我!”
。
他太了解她,所以他的话该死的登时成了蛊惑。
她身子里滚过一串电流,心底苏醒了一座火山,熔岩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她深吸口气,猛地拉高了毛呢裙,便跪了上去。
。
这是他的鲨鱼,冷血而竞争激烈的律所,曾经对她关上了门。可是今晚,她就在这间最大的会议室里,驾驭着它的高级合伙人,她简直就是在征服整条鲨鱼!
还有如他所说,三天前案情辩论的被动。她那时无力还手,可是这一刻……一切都由她来主宰。
她尽情地施展,将他的强势,一寸一寸,摧毁。
百炼钢,终成绕指柔。
。
他终于“沉睡”了,安澄才耙了耙凌乱了的短发,滑下来。
满足地吸气,居高临下将自己的收拾整齐了,才沙哑着说:“嗯哼,等你好消息。”
他清亮的眼底难得终于滑过疲惫。
他也将自己收拾好,却歪头看她:“什么好消息?”
她心底咯噔一声,走过来一把拎住他领带:“你不是答应我了么?”
他点漆般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睛:“答应你什么?”
她恼了,将他的领带一点点抽紧:“……难道刚刚的一切,不是你默许了我的提议,你会去跟你的客户好好谈,劝说他们接受我的条件?”
他满足又困倦地眨眼一笑:“我从来不会背着客户,单独跟任何人达成任何的意向。你我都是律师,这一点你也明白。”
安澄仿佛被从悬崖上直接推下去。
她身上止不住地冷:“……我不是要你违反律师的职业规范,我只是希望你能跟你客户好好谈谈!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的贪得无厌,哈什没有真的损害他们什么!”
“我不能那么做。”
他眼中的灼热和迷惑一点点消退,像是退潮之后的海,只剩下冷静和疏离。
“他们聘请我当他们的律师,就是要我尽一切可能维护他们的利益。而你的提议与我客户的愿望相悖,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我将有损于客户的利益。“
安澄两耳边嗡嗡地鸣。
“那你特么刚刚还跟我……?!”
她可真卖了力,用尽了她的花样儿去取悦他。就是以为他已经默许了,原来都是骗她的?
“我跟你……”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更近地去看她的眼睛:“我跟你刚刚的事,是我们俩的私事,跟工作无关。”
“你无耻!”安澄又气又急,扬手就要抽过去。
他却凌空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在夜色里如无底的深潭:“我尽管很喜欢刚刚的一切,可是我还是不希望把工作跟你我之间的亲密混为一谈。还是那句话:工作是工作,我们是我们。”
“那你早说啊,你早明白告诉我,说就算是我,你也不会放弃为你客户的利益代言,那我特么就不这样了!”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也不想把工作跟他混为一谈……可是眼看着自己就要落败,明明是温莎广场得了利益,可怜的哈什却要背负起法律和经济双重的压力,她不能让这样不公的事情就这样眼睁睁地发生啊!
“你的证据站不住脚。”
他的眼底浮起清绝的星光:“虽然文章看似商业软文,可是你们无法证明这软文就是我当事人自己发布,或者组织人发布的。我相信你们事先一定追踪过ip地址,一定发现了那些地址也许跟我当事人的ip地址无法画上等号。”
“这样的证据预审的时候就会被排除,无法作为呈堂证供。所以你才私下来找我,给我看。可是我告诉你,就算这些软文可能会让我的当事人得利,但是我可以辩称它们可能是任何人发的,完全与我当事人无关。”
“我知道了,不劳汤律师教训!”
安澄羞愧难当,转身就想要走。
本已疲惫不堪的他,却倏然起身,从后面一个箭步追上来,重又抱住她。
“你的证据站不住脚,可是你的方向却有一定道理。”
安澄咬牙回头瞪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轻叹一声,扯住她手指,将她拽回桌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肯来私下跟我谈,尝试庭外和解的可能,这就是你的巨大进步。”
安澄眯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姿态,你觉得律师是什么角色?”
安澄深吸口气,缓缓答:“律师是辩手,是斗士。捍卫公平和正义,也捍卫当事人的权利。”
“还有呢?”他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螺旋的圈儿:“你今晚来找我,只是辩手和斗士么?”
安澄咬住唇:“……还是说客。”
就像春秋战国时,或者《三国演义》里那些穿梭鱼各方营帐,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各方战或者合的那些人。
汤燕犀终于无声地笑了,凝视着她,目光闪亮。
“我爸律所的冠名合伙人,汤、程&刘里面的那个‘程’——程向东,以连续多年没上过庭著称。”
“啊?”安澄也一怔:“律师不上庭,还能‘著称’?”
跟战士没上过战场一样,军功的边儿都沾不着,还怎么获得勋章?
汤燕犀耸耸肩:“你理解错了,他不是没客户,他手上经常同时忙着十几个案子。”
“他只是在开庭之前,将所有案子都达成庭外和解了。”
他静静凝视她:“这叫不战而胜。”
270 271阴魂不散()
安澄默然起身,退后一步凝视他。
“你的意思是,要想跟你客户达成庭外和解,我得放下对抗的态度?”
夜色里,他修长而立。
“虽然英美法系提倡法律的本质是对抗,主张用控辩双方完全的抗辩避免偏听偏信,从而达到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目的。可是现在的目的却是要庭外和解。”
“所以这个时候你要是只带着指责的态度来与我方谈,那你不会达到目的。你只有放下斗士和辩手的姿态,真正关注我当事人的利益点,找到能让双方都满意的合作条件,这个庭外和解才能达成。”
安澄深吸口气:“可是你明知道是你的客户贪心不足,却还要我为他们的利益着想?偿”
他淡淡瞟来:“对于律师来说,客户的利益才最重要。只要我与他们签订了代理协议,对与错就不是我关注的焦点,那是法官和陪审团的职责;我关注的只是如何尽我所能实现客户的心愿,维护他们的利益。”
“可是你至少可以影响你的客户!”
他凝视她片刻,却摇头:“真正的现实是,所有的律师都要听命于自己的客户。律师的工作,没有不受到客户左右的。”
。
安澄懊恼坐回去,转开椅子背对他。
“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利益不就是向哈什索赔,同时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尽可能地利用这次事件宣传他们自己!我难道还要让他们得逞?”
他静静凝视她背影,忍住目光里一丝心疼。
初当律师,最难的就是这种观念和视角的转变。为了维护自己客户的利益,同时就不得不对敌人适度妥协,甚至要设法达成敌人的利益……这真的很难,就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互搏。
“我想不到能有什么桥接两方利益的点子。”安澄一肚子的怨气。
“如果找不到,那就达不成庭外和解,我们只有上庭。而上庭之后的形势将主要由法官和陪审团来决定,你我谁也不敢预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若是下棋,他这话相当于“将军”,将安澄迫入死角,无路可退。
只有绝望才会让人破除私心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