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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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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吭就祭出天人剑,长此以往,恐非天下之福啊。”

    “嗯?大祭司言下之意,第二次西征已是势在必行了?”

    葛抱川眉头轻皱,他这是明知故问,神主超然世上,极少如此插手世俗之事,倒不是说这位就该对灵山天人剑无动于衷,而是出手的时机实在耐人寻味,其与天子到底达成何种默契,亦需要继续试探。这么一想,姚太上这一剑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大祭司笑而不答,扭头向端木赐问道:“赐,借着姚殿主这一剑,可辨清了几分世道人心?”

    端木赐躬身道:“多谢大祭司教诲。赐心中忽有一个念头,想想就有些心惊,也不知想的对不对。”

    “哦?”

    大祭司有些讶异,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葛抱川也将目光投注过来。

    端木赐直起身,开口道:“神主与天子,莫不是想夺戎人之气运,在佛门扶持一位天人?”

    此问一出,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意味儿,于大祭司与葛抱川而言,亦算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通天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祭司思量片刻,与葛抱川对视一眼,笑道:“葛真人,咱们怕是把姚道兄的心思想得浅了。”

    葛抱川叹息一声:“大祭司只怕早就心如明镜,神主的心思,葛某也能猜出一二,可笑我来时还抱着息事宁人之念,盼望天子再做思量,却不知大势之下绝无侥幸之理,就连这个年轻人都瞧出来了,说不得天子已是心坚如铁。”

    他深深看了端木赐一眼:“后生可畏啊,可惜入了谷神殿,偏又不姓姬。若来灵山,葛某之后,不做第二人想……”

    眼见大祭司要吹胡子瞪眼,葛抱川连忙摆手笑道:“一时失言,大祭司勿怪,时候也不早了,葛某叨扰多时,这就告辞了!”

    他长身而起:“大祭司且安坐,不劳远送!”

    大祭司抬头看了看天,这上午才过去一半,哪里就时候不早了。

    他心知葛抱川心生去意,已是不愿多留,索性也不点破,只是摆了摆手,权当别过。

    待葛抱川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处后许久,他这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赐啊,遇上这等事,寻常人捂盖子都来不及,偏你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看看,把人赶跑了吧?”

    端木赐也笑道:“只看姚殿主那一剑,想必该明白的肯定都明白了,葛掌教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么,赐恶言赶人,那是另有原因。”

    他抓着手中玉壶晃了晃:“神主给天子续命,用光了历年积攒下来的甘露精华,纵是通天台神异非常,又正值秋天,一夜下来也才只得了小半壶,再不赶人,咱们谷神殿可就要丢人了。”

    大祭司一怔,忽地放声大笑,笑声苍老,却透着无穷快意。

第九十章 百年兴亡一席话() 
天子禁城,太和殿。

    整间大殿金碧辉煌、威严厚重,由十二层宽敞开阔的巨大白玉丹陛环绕,远远望去如天上玉京。

    凑近仰观,则可见重檐庑顶、五脊四坡,如大鹏展翅,极具飞动之美。

    每道殿脊之上,皆排列有一十二只镇瓦神兽,此等规格,遍数周天唯此地以及谷神祖殿两处而已。

    论及规模之庞大、等级规制之高,太和殿无疑位居天子禁城诸殿之冠,历来便是天子牧养万民、举行重大朝会仪式的所在,自有浓厚气运笼罩,晴朗天气常隐隐有华光伞盖笼罩、龙虎云气缭绕,凡夫俗子凭肉眼皆可得见。

    即便方才面对灵山天人一剑的赫赫凶威,这座代表周天之下最极致富贵尊荣的大殿,也不曾被掩盖住全部光彩。

    神主出手护佑之后,更是威压尽去、宛如神魔天帝所居的神宫宝殿。

    眼见得青龙金犬拼了个同归于尽,一身金甲在身、独自站在殿前广场上的金戈军机挥了挥手,身后由低到高的九层白玉丹陛之上,如墙般排列的金戈卫甲士依令缓缓退去。

    被这些甲士牢牢护住的最后三层白玉丹陛之上,站满了一大早就赶来参与大朝会的王公大臣,其中既有蟒袍加身的宗室王侯,也有衣朱着紫的宰辅国士,这些超品大员人数最少,零零散散地站在殿门外“太和元气”匾额之下、最高的一层丹陛之上。

    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四品至一品的各级在京文臣武将。其中三品以上最低也是各部侍郎、各州州牧、总兵、禁军都统甚至将军一类的高官,穿绯红官袍,站在第二层。

    四品官数量最多,着绿袍,尽数挤在第三层,这些人中只有部分身居要职的才有资格入殿旁听,其余不过是站在殿外山呼万岁,偶尔被传召入殿奏对,那也是祸福难料。

    三层之中,又有文武之分,宗室与外姓之分,高姓与大名之分,勋贵门阀与选官寒士之分,部堂京官与封疆大吏之分,朝廷与藩属之分,乃至诸多派系掺杂其中,非得常年在在京师这个大染缸里耳濡目染,方能洞悉其中关窍。

    一言以蔽之,等级森严,层次分明。

    “俞达,早上只顾赶路,还没问你,那公孙龙一死,青州的海盐生意,无论公盐私盐,乃至与狄人间的走私买卖,只怕都要大受影响,你该有十来年不曾入京,这回不帮着小孙子坐镇青州水师衙门,巴巴的跑来凑什么热闹?”

    慕容盛身着深紫色云纹银蟒袍,与一位穿海蓝色红日水蟒袍的老人站在一处栏杆拐角,瞧上去极为亲热熟络,似有些私密话要谈,因而左近都是离得远远的,无人上前打扰。

    这些个超品大员倒也不是一味地为了避嫌,实在是两位蟒衣老人的关系极为微妙,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是躲远些为好。

    三重丹陛之上自然也有年纪轻的,不认识那位水蟒袍老人,待得老资历的同僚在耳边轻声说出一个名字,立刻也就恍然大悟。

    此刻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心思剔透、熟习掌故的人尖儿,自然知晓当年西征之后,有人上表弹劾当时的宣威王俞达圈地害民之罪,慕容氏家主紧跟着落井下石,一力主张杀俞达以谢天下,害的好好一位如日中天的异姓王,竟给褫夺了王爵,发配到油水丰厚却注定远离中枢的青州水师,做了个不怎么好听的怀德侯。

    这样两个人见面凑到一起,啧啧。

    “公孙龙是长公主府的客卿,海东帮的事情犯不着我来操心。至于水师衙门……”

    被慕容盛直呼其名,俞达似乎全不在意,说起话来却也不客气:“先皇赎买你家田土的欠款,青州海运这块儿几十年前就结清了,如今水师能捞多少银子、走多少账目,就更不劳慕容家主操心,再说我那孙儿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哪里需要我给他坐镇?可不比你这个老色鬼,听说才生了个女儿?也不知你那些个儿孙辈作何感想,那个在灵山行走的女娃子愿不愿意认这个小姑母?”

    慕容盛闻言,不由得将俞达再次打量了一番,心道此人曾也是军中万人敌,其后也不知是心灰意懒、刻意避祸还是对外宣称的旧伤发作,生生自神通境界跌落,活到今天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复当年英姿。此时一看,这背竟是都有些驼了,更别提好好一个西征副帅宣威王、杀伐果断的人物,如今张口闭口倒尽是家中儿孙之事了。

    他心中感慨,面上却是哈哈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不甘心,大可以如我那孙女一般离家去闯,总不能让咱们这些老家伙早早躺进棺材,给一些个无能守成之辈挪地方吧?对了,我怎么听说,公孙龙有个剑骨天生的女弟子,也是姓俞呢?”

    俞达也是一乐:“老鬼恶毒!依着你的说法,那些个被我这个老家伙生生熬死的儿孙,就都是无能之辈了?你家是圣人门庭,祖上留下来的气运浓厚,挥霍得起,还记得当年西征南讨,慕容家光是战死的宗师就有十三个,我俞家不过是个后起的侯门,可是远远不及喽。”

    说起来,但凡灵感境界以上的人物,若是真愿意安分守己、修身养性,要繁衍出一个绵延数代的大家族那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族中辈分就难免有些纷乱,单看姬室天家只将灵感境以上或是郡王以上的子嗣计入嫡脉,就可见一斑。

    圣人高姓和地方大名之家也差相仿佛,再小些的门阀就更要窘迫许多,举族气运往往大半集于一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也就成了常态,即便嫡脉,亦不可免,俞达的几个儿子甚至大部分孙子辈,此时都早不在人世了。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放在周天门阀之内,便是凭老祖一人的寿数,大致可护佑五代人,之后就要看有没有能承袭家业之人。而这种先天差距,也是高姓大名、教派门阀与平民寒士最大的隔膜所在了。

    两位老人谈笑风生,说出话来却都是带刺,有点儿互揭伤疤的意思。

    只是他二人都是看惯了草木荣枯、风云变幻的人物,忆起这些年生生死死的往事,却都并未显露多少伤感之意。

    慕容盛笑着摇摇头,拿手指点了点俞达道:“打人不打脸,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十三宗师外加玉陵郡大半山林田土,才换来一百三十年漕运海运一成之税利,先不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单是气运,就亏到天上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疼得紧!这回西征,我家别说十三个,减去一半都没有,顶多出五个,待会儿就是天子面前我也是这个话。”

    这回轮到俞达盯着慕容盛看了半晌,他嘿嘿一笑:“不给你等世家放放血,哪来我们寒门庶民出头的机会?”

    慕容盛闻言一怔,哭笑不得道:“这话说的,你俞家如今可也是世家了!纵然西征没你青州水师什么事,顶多筹措转运些军需,可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他说罢面容一肃,稍稍压低声音继续道:“孙道林被天子杀鸡儆猴,唐符节这些人陆续掌握边地军政大权,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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