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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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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出来的话——于无声处听惊雷?”

    他说着,忍不住哼了一声:“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当初若非二爷亲口吩咐,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根基法门倾囊相授?不过是在我面前拔了一回草,就以为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还恬不知耻地要与我道友相称?”

    谭恕目瞪口呆之余隐有所悟,心知若非自己昨夜交了投名状,还被当众授予黑鸦军掌旗令使、血棠卫第三把交椅的要职,再不是先前二爷信口乱封的什么牵虎奴、扛旗小校,恐怕仍旧不会被徐东江这等黑鸦中的要紧人物真心接纳。

    至于二爷,其待人之诚、胸怀之广、气魄之大,确非凡夫俗子可比,说不得他谭恕从今而后要以命相报了。

    想到此处,他抬头看向头顶隐隐有雷光闪动的灰色云层,神情禁不住凝重了几分,心中暗叹:“就是不知咱这条命够不够硬了。”

第一四六章 破阵方还() 
徐东江顺着谭恕的目光看去,只看了一眼,已觉神浮气躁、心根不宁,仿佛那看似寻常的雷光中蕴含着绝大恐怖。

    与此同时,他心中竟又隐隐有着向往,直欲将那雷光接引入体内,抑或干脆飞入云层,与雷光融汇为一。

    徐东江不敢再看,毫不迟疑地移开目光,口中问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畏之如虎的雷劫?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即便二爷除去硬扛,怕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或者,你可以去投靠谷神殿,那位神主不就有拈雷成珠的大神通吗?”

    “此雷非彼雷。”

    谭恕早已额头见汗,匆忙答了一句就闭上嘴巴,随即盘膝坐下、屏气凝神,一点一点奋力将外露于体外的气机扯回。

    出时如石裂,回时似搬山。

    随着气机渐渐入体,谭恕额头上青筋暴起,焦黄如病的小脸涨得通红,原本极为妥帖合身的衣衫更是被撑得鼓胀起来,彷佛那瘦小的皮囊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瞧上去极为骇人。

    显而易见,要将如此浑厚磅礴的气机锁入身躯绝非易事,徐东江握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视线在谭恕和天上云层之间来回移动。

    他正在暗中焦急,忽觉眼角一道寒光闪过,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白函谷斜提着芦叶寒星枪,正立在一丈开外,仰头望向天穹。

    洪亮激越的鼓声同时响起,声声入耳,一下一下犹如敲在心头,直叫人杂念尽去、豪气顿生。

    四周营帐之中,逐渐有黑鸦扯着嗓子高声应和。

    “人皮鼓,刀吼长风,男儿志,豢蛟骑龙,要长枪大剑,谈笑成功!”

    “乱世曲,马踏关山,英雄胆,紫袍金鞍,看旌旗漫卷,破阵方还!”

    徐东江忽地释然一笑,心道:“既走上这条路,果如二爷所说,生死有命,祸福自招。破阵方还此一去若不能破阵,又何必回还?”

    半晌之后,谭恕身上异状终于消失无踪。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任西畴的鼓声戛然而止,白函谷也是毫不拖泥带水,提枪转身便走。

    徐东江抬头看了看乌云渐散的天空,摇头道:“这雷劫来得如此之慢,散时倒快得紧,想来只要你自己不找死,想被劈死也难。”

    “说得轻巧!若非好歹有些缓冲,加之我幼时气机并无今日这等声势,只怕不等我拜入师门、修行小成,就已然天雷加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谭恕没好气地瞪了徐东江一眼:“我是练气士,竟不能以气机与天地交感,受那大道敕封,在天地眼中就始终是邪魔异种。这娘胎里带来的气机日渐壮大,终有约束不住的一日,到时我不是先一步被气机撑死,就是被天雷轰顶焚身而死。”

    他说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先向着白函谷的背影抱拳致谢,又向方才鼓声传来的方向遥遥行了一礼,这才继续道:“你方才提到谷神王的雷珠,虽说他执掌着五方雷帝紫玉盘这等上古神器,号称代天行伐,然而天、地、水、神、社这五雷之中,他真正独占权柄、运用自如的不过是社雷罢了。刚才悬在我头顶的可是正经八百的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馘天魔,荡瘟疫,擒天妖一切难治之祟,济生救产,疗大疾苦。”

    听到“发生万物”“济生救产,疗大疾苦”等语句,徐东江眸光闪动,忽地有些明白谭恕为何对自己的春草刀气那般看重了。

    他禁不住好奇问道:“何为社雷?”

    谭恕注意到徐东江的神情,笑嘻嘻地答道:“这社雷么,也叫社令雷、妖雷,传说中只要执掌此雷,便可统领号令土地神、社神、社令等神灵。神主之所以被尊奉为谷神王,号称五十四州都土地、百万里中总城隍,皆因他执掌社雷、护佑姬室,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周社稷之神主。从古至今,谷神殿敕封出去的神位无一例外都是山主,却无水泽之主,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徐东江听了,略作沉吟,继而恍然道:“原来如此。照此说来,南方的世家和教门之所以昌盛兴旺,远胜北地与中原,姬室诸王也大多被封在南方以及沿河靠海之地,正是南方多水泽,气运却不为谷神王所掌的缘故?”

    “还真是一点就透!”

    谭恕讶异地看着徐东江,唏嘘道:“我听说你家被亲族连累遭了株连,如今只剩下你一根独苗?若非如此,等你掌家时,徐氏怕是要大兴了,实在是可惜。”

    徐东江脸上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浅淡笑容,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对了,这社雷为何又叫做妖雷?”

    谭恕扬了扬眉毛,心中暗道:“只看徐副尉这张渗人的笑脸,小爷就知道怕是有人要倒血霉了。师父说得好哇,这些读过书的一旦发起狠来,嘿嘿”

    他识趣地不再揭徐东江的伤疤,耐心解释道:“当日你也瞧见了,谷神王掷出的那枚雷珠化为金犬,与天人剑气所化青龙同归于尽,盖因社令雷火、纵横机发,最擅杀伐古器精灵,又有伏原故气、伐坛破庙之能,因其上应娄宿,其形类犬,谓之娄金狗,所以又名妖雷。”

    徐东江点点头:“社雷位列五雷之末,已有如此威能,神主能执掌此雷,为社稷之神,想来还是因为姬室富有四海、天下共尊的缘故。我只不过领悟了春雷意境的些许皮毛,何德何能可助你渡过天雷劫?”

    闻言,谭恕立时满脸欣喜,摆手道:“不要妄自菲薄嘛,即便只是些许皮毛,遍数周天又能有几人可得,更何况还是最最难得的生雷?只论这点,便连二爷都不及你。”

    徐东江皱起眉头:“那又如何,即便我日后能有所精进,你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吗?”

    谭恕嘿嘿一笑,说道:“上古年间,我谪仙帖曾出过一位天人剑仙,佩剑名曰春雷。所谓春雷剑意,虽然前不见古人,后却有你这个来者。这柄剑后来断为两截,剑尖被融入二爷的屠灭刀中,若非这个缘故,我怎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二爷?”

    徐东江点点头,示意谭恕继续。

    “至于另一半么,却在西湖剑宫郑殊道的手里。这事儿二爷可能不在意,郑殊道那样的大剑士却肯定要寻衅,他日刀剑交锋、气机纠缠,没准儿就能窥见昔日春雷的些许灵机。”

    “当日我向你问道,我尚未悟,你这个传道的却先悟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还得着落在你身上。”

    “我之生机、你之道途,如此大机缘,万万不可错过!”

第一四七章 冬狩() 
朔风一夜青峰白。

    时值秋冬之际,纷纷扬扬的大雪伴着呼啸的北风刮了一夜。

    凉州之北八百里处,巍峨连绵、峰高林密的大辽山一夜白头。

    大辽山是周人对这座山脉的的称呼,取其遥远之意。

    这座高山上随处可见繁盛浓密的深林,清冽甘甜的河水自山脚下流过,灌溉着肥沃辽阔的草原。

    山川草木之间,自然而然有着无数鸟兽繁衍生息。

    在真正占据了这处宝地的金帐戎人口中,这座山脉则被叫做木叶山。

    至日出时,凛冽的大风雪终于渐渐停歇。

    木叶山北侧的一座小丘上,正当盛年的金帐单于牵着单于奕朵的手,一起登上粗木搭建的“望城”。

    一头通体雪白的豹子紧随其后,先是绕着望城的边缘转了一圈儿,然后跑回单于奕朵的脚边,依偎着她的小腿,慵懒地席地而卧。

    在这两人一豹的脚下,金庭王帐的众多贵人们身着猎装,簇拥在望城周围,自丘顶向下,其中身份越高的,自然站得越高,离着望城越近。

    小丘边缘处,或提刀持盾、或举着长矛的白戎武士结成了密集的阵列。再往外,又有无数戎骑马队严阵以待,大多持弓背箭,还有些手拽猛犬、臂架鹰隼的,个个骨架粗大、气质剽悍,一望便知是难得的锐士。

    金帐单于扭头看着自己新婚燕尔的美貌阏氏,得意地笑道:“我最美丽的公主,依你看来,我金帐的勇士比起西帐如何?”

    单于奕朵望着南方被大雪覆盖的木叶山怔怔出神,温暖柔和的晨光照在她的美丽的侧脸上,明艳不可方物。

    她闻言转过头,向自己的丈夫报以矜持的微笑:“西帐戎人常年跟南面悍勇无畏的公西人、西域凶残贪婪的胡人、北方茹毛饮血的冰原野人浴血厮杀,都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勇士。”

    她只说了南面、西面和北面,却有意无意地落下了东面,对西帐和金帐之间的那些争斗厮杀绝不口提。

    “此时此刻,我父汗麾下的儿郎们仍在与公西氏血战,而单于您麾下的大军,却将在这里举行一场悠闲的围猎。”

    金帐单于听出了单于奕朵的意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道:“我的阏氏,金帐的冬狩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可不只是打打猎那么简单。”

    他说罢上前一步,看向簇拥在脚下的贵人们,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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