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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驮寺凌空跃下,大弧刀上刀气始终引而不发,只是简简单单自上而下狠狠一划,暗蕴隐晦神意,斜劈向那名周人黑衣校尉。
刘屠狗吐出一口浊气,体外并无一丝气机流转,除去样貌气质太过冷冽刚强,就宛如一个并不曾修行过的寻常少年。
有之前铁卫与狼骑的前车之鉴,萧驮寺力道之大,一刀下去当真是人马俱裂,此刻又是凌空劈斩,更加是挡者披靡。
刘屠狗眼都不眨一下,浑不在意地轻飘飘一刀上撩,甚至只是单手握刀,屠灭刀锋往萧驮寺大弧刀上一粘,似是硬接,却又极富巧妙劲道。
两刀交斩,竟无一丝声响,他仅是右脚向后迈出一步,左脚却是纹丝不动。
萧驮寺脸上一惊,旋即转为阴冷狞笑,手上加力,借下冲余势力压屠灭刀,两柄刀一起砸向眼前周人的胸膛。
金狼军大统领的笑容里透着一抹快意玩味,这一幕,与先前二爷刀斩贪狼几乎一般无二,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刘屠狗咧嘴一笑,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一刀既然安静无声,那接下来可就是惊雷炸裂了。
他左拳猛地挥出,一拳狠狠砸在屠灭刀的刀身之上。
当!
声如撞钟!
大弧刀下冲之势立刻瓦解冰消,萧驮寺整个人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凌空悬停。
一直以来,二爷总是以境界欺人,乱七八糟的灵感神意一大堆,却无人知晓二爷修行的根本,其实竟是那门普传广授、所有黑鸦想学就能学到却没几个人愿意遭这份罪的《屠灭锻兵术》。
而这套法门的前身——《心血淬刀经》,本质上便是一门把人当刀来炼的霸道锻体功法,若无这套功法锻造出的野蛮体魄,最爱四处偷师乱改功法的二爷恐怕早就是枯骨一堆了。
跟二爷比蛮力死打硬拼?纵是眼前这凶威不可一世的金狼军大统领,可还依旧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不等萧驮寺反应,刘屠狗左拳微收,紧接着又是一拳狠狠击出。
当!
大弧刀竟是不受控制地向上一跳。
萧驮寺虎口立时崩裂,脸上青筋显露,却仍是不肯示弱,奋力将大弧刀压下。
刘屠狗却不再挥拳,改为双手握刀,屠灭向上一格,脚下发力,压着大弧刀刀身向前猛冲。
萧驮寺双脚尚未落地,整个人连同大弧刀竟被刘屠狗硬顶着向后急退。
无处着力的萧驮寺面容狰狞,后背狠狠撞上一匹无主战马,竟将这马撞得哀鸣一声,不由自主向着一旁跌飞出去。
这么一微微停顿,萧驮寺终于能脚踏实地,可惜先机已失,无力反击。
刘屠狗有样学样,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屠灭刀始终黏在大弧刀刀身之上,向着金狼中军疾奔。
挡路的狄骑和战马惊慌闪避,两人前方豁然开朗,几丈空旷草原之后便是那正在徐徐后退的铁卫阵列。
见到两名要命的宗师大将去而复返,铁卫们立刻就地停下严阵以待。
再是不怕死,刚刚补位过来、此刻正好挡在两人路上的铁卫们脸上依旧流露出些许慌乱乃至绝望。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周人黑衣校尉便顶着自家大统领狠狠撞了上来,顶在最前方的铁卫瞬间四分五裂。
大弧刀上的刀气再也收束不住,轰然迸裂、流散数丈,在铁卫阵列中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守卫中军,翼护大旗!”
铁卫中有百夫长厉声怒喝。
两侧稍远处的铁卫阵列甲声大作,纷纷朝着中间的缺口扑过来,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挡在两人身前的铁卫阵列瞬间密集了一倍有余,密密麻麻,极为慑人。
刘屠狗再次止步,屠灭下压,将萧驮寺压得单膝跪地,大弧刀重重砸落到对方肩头。
两人周身三丈之内伏尸无数,再无第三个活人。
巨力加身,又受此威逼屈辱,金狼军大统领目眦欲裂,血气上涌使得脖颈和整张脸都是通红一片,数条粗壮青筋凸显,如同小蛇在扭动身躯。
刘屠狗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二爷从来就不懂得啥叫适可而止。”
说完他便再也不去看萧驮寺难看之极的脸色,沉吟道:“哎,这些铁卫都不来救你,反倒去保护大旗,定然是极重要的物事喽?”
刘屠狗突然抬脚自大弧刀刀身上重重一踩,整个人高高跃起,扑向中军金狼大旗。
萧驮寺身不由己扑倒在泥泞里,奋力挣扎几下,一时间竟是无力起身,禁不住悲愤欲绝,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如狼嚎的怒吼。
阴山龙气不知何时已然消散,中军的情形再次显露在整个战场数万人眼中。
只是这时再无一人去关注那位战败受辱的金狼军大统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高高跃起的提刀黑衣。
金城关上下鸦雀无声。
彷佛只是一瞬,又彷佛过了千年万年,刘屠狗回过神来,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金狼大旗绝然挥刀,将那根粗壮旗杆一刀两断!
吱呀!
旗杆发出一声难听的声响,缓缓倾斜。
刘屠狗身后大黑披风如波浪舞动,整个人自空中缓缓飘落,眸光扫视战场。
远方,一万王帐狼骑援军与两千金城游弩手已杀成了尸山血海。
更近一些的空旷草原上,一胖一瘦两名金刀领主已经脱离了狼骑阵列,身后只跟了少许亲兵,向着北方绝尘而去。
他们身后数十丈外,贺兰长春与一名奴仆装扮的宗师护卫同样在纵马疾奔。
金狼大旗北侧不远处,贺兰楚雄浑身是血地倒在马下,气机微弱,被铁卫重重护在当中。
究竟是何人悍然向这位贺兰汗下黑手似乎并无悬念,而且根本就不重要,今日这场大战,胜负已明,眼见得就要落幕,而今后数年的狄原上,必然要闹腾得不可开交。
刘屠狗轻盈扭身,看向了麾下既震惊惭愧又兴奋躁动的黑鸦,与颜瑛那双璀璨的眸子遥遥对视一眼,竟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意味,那是羞恼却莫名喜悦着的微妙情绪。
更远处,穿金甲的申屠将军面容模糊,金城关城头上更是只见隐隐约约的人影。
刘屠狗飘然落地,旗杆轰然倒在他的脚下,金狼大旗被泥水浸透,再无一丝威严。
“大旗已落,贺兰楚雄已亡!”
他的呼啸如雷,清晰传遍关下战场。
数千战力犹存的狼骑骚动起来,纷纷望向铁卫丛中的贺兰楚雄,却望不见那个王帐主心骨的身影。
中军铁卫则开始分别护着贺兰楚雄与萧驮寺缓缓退却,继而最先上马北逃。
刘屠狗面无表情,缓缓将屠灭举过头顶,淡青长刀凛然生威。
“黑鸦!”
杨雄戟在内的数百黑鸦同样将兵刃举过头顶,用尽力气大声嘶吼。
“大掠!”
狼骑立时崩溃,仓皇北奔,兵败如山倒。
金城关上下欢声大起、战鼓如雷,重新抖擞精神的金城轻骑追亡逐北、斩杀无数。
刘屠狗立在原地,听着那隆隆马蹄奔腾之声,握刀的右手也跟着微微颤抖,既是兴奋,也有灵气耗尽、气力衰竭的缘故。
他强自镇定地望向北方,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娘的险!”
第一二二章 登楼()
雨势渐收,仅余小雨淅淅沥沥降下,砸落在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洼之内。
金城关大门缓缓开启,排开氤氲阴寒水汽,门内密密麻麻挤满了甲士,甲叶碰撞、铿锵有声,此时如潮水般涌出,刀锋雪亮、满目生寒。
刘屠狗骑在白马背上,缓缓走向城门,四百余黑鸦跟在身后,不少人形容狼狈。虽是死伤惨重,这些黑鸦却彷佛脱胎换骨般有了某种崭新的气质,再不复先前的貌合神离。
杨雄戟拽过麾下一名黑鸦,低声吩咐几句,那黑鸦躬身领命,掉转马头朝鬼墟方向奔去,想来是去通知殿后的和老三与小药童等人。
这算是自作主张,黑鸦中也只有这厮与二爷关系特殊,才能不在意此类小节。
“曹宪之亲自坐镇金城关,你本是北四州边军出身,听他号令即可。”
颜瑛说着,朝二爷伸出一只白皙手掌:“拿来。”
刘屠狗一愣,幽怨道:“原本常军门命我这黑鸦卫止步蓟州城,此番是看在瑛妹子的面上才北来金城关,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这叫啥?这叫始乱终弃。”
不理会二爷的粗俗暧~昧声口,颜瑛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掌,转而探到身后按住剑柄,衣袖下垂,露出一小截纤细光洁的皓腕。
二爷哈哈一笑,自怀里掏出令牌金剑,朝城头扬了扬,这才递还给颜瑛。
阴山女剑士伸手接过,毫不拖泥带水地掉转马头,往东而去。
只这片刻功夫,涌出城门的甲士已将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隐隐散发敌意。想来也是,任谁在自家地盘上被外人盖过了风头,心里都不会如何舒服,更别提这些一向跋扈惯了的金城边军;在他们看来,若无自家袍泽前仆后继的惨烈牺牲,这些黑鸦哪儿来的机会能斩旗建功?
白马止步,四百余黑鸦安静勒马而立,一声咳嗽也无。
刘屠狗不以为意,抬头望向城楼,但见衣冠鼎盛、甲胄辉煌,禁不住咧嘴一笑:“楼上不知是哪位大人坐镇,朔方黑鸦奉命来援,金城关这是要闭门不纳?”
这算是明知故问,曹宪之轻哼了一声,目视元丹丘道:“此子桀骜至此,却不知命数如何?”
元丹丘的目光原本始终盯着颜瑛,此刻闻言笑道:“运势二字,时与世移,所谓地气尚有山川地脉以作凭依,就单个人而言哪有什么确切命数之说?”
他虽是这样说,仍是凝神仔细看了看,惊讶道:“此子跋扈好杀,怎么周身竟无一丝一毫的血煞之气,便如同方才那道经天奔涌的刀气一般纯净至极,若非是我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