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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自己养成这个习惯的呢？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莫德西奇已经忘记了。不过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更喜欢自己从人潮中穿过时，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疏离感。
正在此时，侧向的窄街里，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快步而出。径直向他走来。莫德西奇身后，一名精悍的护卫，扫过对方低垂的左手。微微点头退开了一步。中年人收起隐秘的手势，与莫德西奇并肩行了片刻，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又重新分开。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莫德西奇在一道灯柱旁停下。借着蓝白色的强光，他快速浏览着手中的纸片，那是最新抵达的情报。
“真是……用心良苦呐。”周围的行人似乎并不知道。旁边这个喟叹的年青人，是帝国决策的参与者之一。配合他脸上的轻笑。以及有些莫名的神色，反倒像是一个收到情信的贵族公子。
根据情报省的规定，来往信笺必须由暗语书写，所以莫德西奇并不担心。擦身而过的路人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小心的收起纸片，他稍一思忖，就继续迈步前行。
不远的地方，灯火辉煌的王宫，已经赫然在望。
******
斯诺顿的政治体制，来源于千年前游牧时期的“双帐”制度，分为内外两廷。
外廷设立三司六省，以政务省和军务省为首，分理全国上下大小事务。是斯诺顿的主要行政机构。
内廷则是王上的私属部门，主要负责王宫、王室成员等诸多方面的内务。不过千年以降，贵族势力逐渐把持了外廷的各大要职。后来，甚至连帝国统治者的权力都大受掣肘。为了加以制衡，历代先王不断扩充内廷的权职，以之作为自己对抗外廷的手段。
比如“掌印官”这一职位，原本只是负责保管印玺的小吏，现在却成为了能参与军国决策的重要谋臣。与书记官等近臣一同构成了国王的幕僚集团。
正因如此，莫德西奇一路畅通无阻。他的牙牌由异兽之骨磨制而成。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很难被仿制。待到侧门的王宫近侍们看清其面目，更是毕恭毕敬，忙引着这位王上身前的大红人，向宫内行去。
最近几天，诸事繁杂，直到入夜时分，纳奇尼王方才接见完最后一批外国使节，浑身疲惫的回到了后殿一侧的偏院。
时间的锤炼，在这位年轻的王者身上颇为明显。淡青色的髭须，爬上了原本光洁的下颌，俊朗的脸颊上，甚至漾出了两道浅浅的法令纹。曾经英姿勃发的二殿下，如今少了些许轻浮，多了几分威严，只有满头的长发依旧灿然如金，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莫德西奇赶到之际，他还在用晚膳。不过没有丝毫犹豫，纳奇尼就命令近侍宣他进来。尚在奔狼原征战的时候，君臣二人聊到兴起，甚至同帐夜谈，些许虚礼，根本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莫德西奇入殿之后，还是恭敬的施行了全套礼节。王上可以不在乎虚礼，他却不得不慎，否则若被有心人看到，难免会落下把柄。
“好了，”纳奇尼摆摆手，令他站起身来，旋即用笃定的语气推断道，“你肯定还没吃饭，过来一起。”
莫德西奇分不清他的语气是要求，还是询问，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紫楠木桌，坐在了最下首。
侍从为其布好餐具，端上了一份与纳奇尼面前一模一样的菜肴。在刀叉碰撞银质盘碟的静谧声中，纳奇尼突然开口问道，“今日所获若何？”
“总体无差，但阿莱格里的反应，与臣下预料的略有出入。”莫德西奇斟酌片刻，尽量简练而精准的概括道。
“哦？”纳奇尼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继续问道，“你都做了哪些安排？”
“禀告王上，前前后后，臣下一共做了三次试探，”莫德西奇放下刀叉，详细的回禀道，“庭院的安排是一处，库德兰老将军府上是一处，最后，臣下引导达维德子爵，与其发生了正面冲突……”
他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就连诱导达维德的借口，也没有丝毫隐瞒。纳奇尼边听边微微颔首，似乎并未因其擅权之举，而有所不满。
“综合以上信息，至少目前而言，阿莱格里并无异心。”莫德西奇讲述完毕，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一个公正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的结论。
“嗯……”纳奇尼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思忖片刻，忽然颇为好奇的问道，“对了，他可生气没？”
“这个么……被达维德子爵打倒在地后，他曾向其随从下令，”莫德西奇稍一回想，就一五一十的描述道，“他的原话是，那就打，狠狠的打。”
“这倒是颇为难得，”纳奇尼抿了一口红酒，不禁笑道，“我这位老友，一向是个面团性子，看来达维德，确实过分了啊。”
“那么王上，该如何处置他呢？”莫德西奇立即征询道，他上身微向前倾，似乎对此颇为期待。（未完待续）
ps：（明日多更。）
445 略施小惩（）
如何处置达维德，确实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按说，这种争风吃醋的情感摩擦，诺曼城内每天都要发生好几起，连治安军都懒得搭理，最多调解两句完事，根本不至于惊动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然而当产生纠纷的双方，都是地位举足轻重的大贵族时，原本简单的问题就会复杂起来。负责维护全城秩序的城务司，无权也无胆插手上层贵族间的冲突，只能将其上报到外廷三司之一的律令司。
但古老的法文中还有这样一条规定，凡是涉及到王室成员的案件，外廷不能独自做出裁决，必须与内廷协商核定。这也是斯诺顿的先王们，害怕后世子裔被贵族势力挟制，留下的预防措施。
所以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最终还是捅到了纳奇尼面前，并且需要由他做出最终的决定。
莫德西奇放下刀叉，拎起洁白的餐布擦擦嘴，然后安静的等待着。金发王者皱眉思忖片刻，随即以一种商量的语气道，
“达维德这小子，确实该敲打敲打了，我准备将其调离金槿花，顺便降一下他的军职，你看如何？”
“王上，这有点过了吧，”莫德西奇一愣，谨慎的提醒道，“如此严重的惩罚，会让那些大贵族们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做出任何行动。”
“也是，”纳奇尼瞬间醒悟过来，摇了摇头道。“以他现在的职阶，已经不适合呆在骑士团了，我本想趁此机会安排一下。看来是想的太简单了……对了，你有什么建议没？”
“为了原定计划的顺利推进，还是从轻处罚为好，”莫德西奇稍一斟酌，就开口提议道，“不如让达维德子爵登门道歉，然后再罚些薪水以示惩戒。至于军职的调动，可以待胜利日庆典后。整军出征之际再行安排，王上您看怎样？”
“这样确实不错，”纳奇尼点点头，刚想就此拍板。忽又沉吟道，“不过以达维德的性子，让他上门赔罪，说不定又会搞出什么乱子来，倒也不得不防。”
“还是王上思虑周全，”莫德西奇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继续建议道，“那么禁足如何？令他胜利日庆典之前，不得出府半步。”
“这个主意好。”纳奇尼抚掌称赞道，“庆典仪式上他还有重任在身，我正愁这小子到处为非作歹。到时耽误了大事。”
君臣二人边说边谈，很快用毕晚膳，便转移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御书房里，继续商谈处置措施的细节。
临近胜利日庆典，诸项事务冗杂，桌上需要批复的奏折。堆成了小山一般。两人很快商谈议定，莫德西奇暂时充任了书记官一职。将王上谕令规整的誊下，盖上王印之后，命近侍立即发往外廷的律令司执行。
虽然三司六省的办事效率一向拖沓，但这条谕令，明天中午之前应该就会传遍诺曼城。甚至不排除某些大贵族，今夜就能看到这份文书的完整内容，一字不差。
御书房内特制的明烛，光线柔和不刺眼，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纳奇尼半靠在椅背上，快速浏览着奏折上的信息，偶尔出口询问两句。
不论是军国要闻，还是细枝末节，莫德西奇一一回复，毫无错漏。
******
距离王宫不远处，幽雅的别院。
阿莱格里躺在软椅上，任由达尔尼昂将清凉的药膏，涂在自己的伤口处。
这种细致的工作，由一个男人来施行，总显得有些诡异。但无奈何，虽然他此行带来的随从并不少，各方面的人才都面面俱到，其中却唯独没有女性。也不知道这是奥妮莎的疏漏，还是这位女执政官的刻意安排。
“大人，此事要不要向斯诺顿官方提出抗议？”科林躬身问道，神情忐忑。才来诺曼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令他颇感压力沉重。
“不必了，当时莫德西奇就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阿莱格里回话间，脸颊上又是一阵抽痛，他思索片刻，重又开口问道，“对了，你今天去外务省交接文书，可曾受到什么刁难了么？”
“没，”科林摇了摇头，回禀道，“确切的说，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外务省上下官吏的态度，反而格外热情，领土归附原本有一套繁琐的程序，但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尽数办妥了。”
“是么……”阿莱格里沉吟良久，还是分不清楚，达维德的鲁莽行为，究竟是他个人的一时冲动，还是早有蓄谋的试探。
“大人去库德兰老将军的府上拜访，可是碰了钉子？”科林察言观色，见他犹豫不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算是吧，”阿莱格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位河谷的老人，他还是颇为信任的，便随口询问道，“你从帝国的那些中层官员身上，可打探到什么风声了么？”
“还没，”科林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