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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烘烘的厨房里,有谈笑声、也有诱人的食物香,不少人在炉边炒菜、在砧板前切菜、洗菜杀鱼,有些人则在炉灶起火添柴,忙得不可开交。
厨房後方的屋子摆了张长长的桌子,许多个椅子,此时长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色及热腾腾的汤锅,有不少人轮班用膳。
众人说说笑笑,她则在静静的用完餐後,被一名叫康佳的丫鬟领着到一个门庭宽广的宅院,这里是单身奴仆们的住处,另外也盖有四合院,是给有家庭的奴仆们住的,她从康佳的口中得知,薛东尧对下人一点也不吝啬,事实上,眼中所见,也是如此。
怎麽会她难道走错地方?不可能!江南哪还有另一个薛家茶场、另一个薛东尧?
更诡异的还不只这件事,她分明是进来当丫鬟的,不是应该做些打扫工作,像是洗茅房、洗衣晒衣、挑水劈柴等打杂的粗活?但一连数日,她却独自待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暂时没活儿做,温总管还是老话一句——主子尚未决定分派她的工作,她把环境弄熟,就是第一要务。
太奇怪了!怎麽会让她闲到只抓苍蝇拍打蚊子?不对,是根本连只苍蝇蚊子的影子也没见过,哪有当丫鬟的日子过得如此清闲?这让她感到一丝丝不安起来。
「不会奇怪啊,咱们的爷很强调各司其职、分工合作,只要府里一有缺人,就会找牙婆,这一次杜大娘突然辞了工作要回老家,很让大家意外,毕竟她孤家寡人的,年纪都快半百,所以——」跟她同住一间房的康佳边说边带着她往马房去,她是一名亲切热情的姑娘。
「所以?」
康佳一进马房就拿了一把竹扫帚打扫起来,「所以才奇怪啊,杜大娘怎麽舍得离开这里?」
她怎麽想也不明白,在薛家茶场工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很多人都是在这里定居下来,并成亲生子。
「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有些藏得很深,外人不容易看出来而已。」傅沐芸是有感而发,她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江南,街头巷尾的邻居也不明白她为何要离开繁荣的天子脚下,她好不容易才攒了点钱,生活安定了些。
康佳来自北方,对马儿很有一套,她的工作就是负责清理马房,今天她要将马儿换到另一个马厩,所以请傅沐芸帮忙。
可傅沐芸不管如何努力的扯着缰绳,马儿都不理,她使劲全力再用力一拉,没想到马儿突然发出一声长嘶,马头向上一扬,揪住缰绳的她一个没抓稳,人反而被马儿扯动,一个往前倒栽,翻了两翻,跌坐在草堆上。
见到这一幕,康佳哈哈大笑,傅沐芸尴尬地起身,拍拍沾到身上的干稻草,她起身跛了一下,连忙又坐了下来,揉着脚踝。
「扭到脚吗?」康佳连忙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没事……」她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俊美的脸孔,「对了,那个在崇乐阁干活的小厮,他的跛脚是天生残疾吗?」
康佳一脸的莫名其妙,「府里只有爷的脚有残疾,哪有小厮是跛脚的呀?」
「明明就有……」傅沐芸皱起柳眉,这才想起他的穿着的确跟府里的小厮不同,「可是……不对,我不曾听过薛东……爷是个残疾?」而且,他那双黑眸与她五年前记忆中的眼神完全不同,有着动人的温暖,而非令人胆寒的严酷。
「爷在三年前发生一个严重的意外,你可能不知道吧!」
康佳与她并肩坐着,娓娓诉说那场意外。原来,有人埋伏抢夺薛东尧的财物,而且对方显然握有情报,得知那次远行他的两名随侍并未同行。
所以,饶是文武全才也寡不敌众,更甭提那些人并非泛泛之辈,薛东尧被打落山崖,身受重伤,因为多处骨折,虽然休养了大半年,但右腿的伤实在太严重,走是能走了,可是,脚跛得厉害,武功也没了,在郁闷沉默了好长一段日子後,个性全变了,从过去的飞扬跋扈变得谦冲和善。
傅沐芸听完後讶异的说不出话来,她这几天过得心神不宁,就担心自己见到仇人时,会不小心透露出恨意来,没想到,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他了!
「咦,沐芸,你要去哪里?」康佳疑惑地看着她突然起身走出马房。
但她只跟她挥挥手,她这几天已将薛府里里外外弄熟了,所以她很快的往崇乐阁去,见到之前那两名侍卫站岗,迟疑了一下,不知自己能不能进去?
康佳跟她说因为崇乐阁里面有太多名贵的茶,还有薛东尧视为宝贝的专研茶室,所以是禁区,除非是被允许可以进入打扫的仆役,否则闲杂人是不能进去的。
算了,上回温总管带她进去过一次,也许他们这回也不会挡她……
这麽一想,她便大方走进去,咦,他们还真的没挡她耶!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温钧早跟他们交代了,她是替代杜大娘工作的傅姑娘,可以自由进出。
她连忙走进去,来到雕梁画栋的侧厅,正要步下阶梯时,就见到薛东尧,她连忙止步,闪身、贴门、偷瞄,他正跟一名小厮面对面说话,该名小厮看来很激动,不停拭泪。
好啊!被她逮到了,欺负下人!她直直的瞪着他,就是他!因为他的冷酷无情,害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但那双无情冷眸真的不一样了,变得好温和,过去那股张扬的狂妄气势也不复见……她柳眉一皱,情况好像跟她想的不同
「这笔钱你先拿回去,买好一点的药及补品照顾好你娘,等她病好了,你再回来工作。」薛东尧如此说着。
她诧异的瞪大了眼,她、她耳朵坏了吧
「谢谢爷,谢谢爷!」小厮感动得涕泗纵横。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回去吧。」薛东尧拍拍小厮的肩膀,没想到小厮哭得更凶了!
是她眼花吧!此刻笑得慈善的男子哪是她记忆中那名嚣张无情的男人
不行!她受到的震撼太大,只能背着身将自己隐藏在门板後方。
她发现她还没做好准备,无法坦然面对他,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了情绪。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要自己别抖了,等待了那麽多年,此刻面对仇人,她竟抖得像风中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早已没了谈话声,她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好,既然确认了目标,她要努力再努力的把他击倒,她要接近他,她要留在崇乐阁!
第二章
傅沐芸微微颤抖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喉头哽咽,心弦更是绷得紧紧的。
因为这是爹卧病昏迷七日後,第一次清醒,她兴奋无比的去把大夫硬是拉来家里看看父亲,可是大夫看了却摇头,「你想跟你爹说什麽就快说吧,这是‘回光返照’啊。」
什麽叫回光返照?她听不懂,但她看到大夫长叹一声的离开了。
父亲原本清澈的眸子又变得混浊,原本精神奕奕的神情也在瞬间变得委靡苍白,甚至微微的喘息起来。
「爹?爹?你怎麽了?不舒服吗?我、我马上再去把大夫请回来,你等我,你等等我喔……」她急急的又转身要走,突然,父亲略微冰凉的手拉住她的手,她连忙又回身,紧握着父亲的手,「我去去就来,真的。」
「不,不用了,爹不……」
「不要乱说话,爹,」她眼眶一红,「求求你,爹,你会好,一定会好的。」
傅仁泪眼看着他美丽但稚嫩的女儿,「爹……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爹没有对不起沐芸,爹就快好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泪不让它们流出来。
她不哭,她爹会没事的,所以,她不能哭。
傅仁凄凉一笑,「沐芸,爹不行了……爹、爹好怨……爹没有守住茶庄……爹……这是爹最大的遗憾,爹没有脸去见你娘啊,我答应她会把茶庄守住,让我们的、子子孙孙、子子孙孙……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的……」傅仁愈说愈激动,可声音低如蚊呐,气虚而喘。
傅沐芸急急的拭泪,拍抚着父亲剧烈高低起伏的胸膛,「行的,行的,爹,只要你的病快好起来,一定可以的。」
「乖……要、要坚强……我、我的……小沐……芸……」傅仁哽咽,他努力的伸出颤抖的手,想再一次的轻拍她的头,但他的手在未碰到挚爱的女儿时,即无力的跌落床沿。
傅沐芸泪眼瞪视着父亲那只垂放在床沿的手,上前紧紧握住它,「爹?爹?」
但爹不理她,爹不张开眼看她,爹……爹的心不再跳了?
她呆呆的将脸颊贴在父亲的胸口,突然意识到她只剩一个人了。
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骗人,爹说要陪我一辈子的,呜呜……骗人……我只有一个人,我只有一个人了……呜呜呜呜,不要、爹,我不要一个人……」
她用力的哭、声嘶力竭的哭喊,一直哭到喉咙发疼,再也哭不出声音来。
爹,回来嘛,我会帮你把茶庄再开起来,我会帮你招呼客人,我还会帮你……
她泪眼模糊的在心中与父亲对话,但没有回应啊。
她呆滞的泪眼突然冒出了火花,这一切的一切全是薛东尧害的,是他!是他!
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傅沐芸满脸是泪的坐起身,她又梦到爹爹过世那天的情景了,一定是白天见到薛东尧的关系,她抹去泪水,不行,她是来找他报仇的,不能被他温和的表像所骗。
於是天一亮她便跑去找温钧,很怕自己再这麽闲下去会被赶出薛家,这样她的苦心不都白费?哪知找了半天却听康佳说温钧跟薛东尧骑马出去巡视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他们终於回来了,「温总管,请让我入阁做事吧,我天生劳碌命,闲不来的!」
温钧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似乎在盘算什麽。
又来了,他那双像是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又定定的看着她,就在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时,他开金口了,「我知道了,这会儿,主子应该回房沐浴,需要一个丫头伺候——」
「洗澡还要人伺候?」或许对他的反感,她忍不住的插话。
「只是负责刷背,小丫头思想邪了,想哪儿去?」他浓眉一挑。
她粉脸涨红,嗫嚅的道︰「没想哪儿去。」只是,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