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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上了公堂见到还活着的方锦娘,她就不得不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晚。那个被老爷子下令坠掉的孩子。
方锦娘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云家记恨在心的么?沈老夫人微有些恍惚。她不愿接受这个理由。
若真是这样那方锦娘的心机就太深了,深到她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如何隐忍到如今才出手给云家这样致命的打击。
“云老夫人,请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你不愿说出实情,那我也帮不了你们。”
唐秉清心下有些无奈,他发现云老夫人一点都不配合他,如此他根本不可能查出这件事的真相。
可云老夫人又在顾忌什么呢,现在还有什么比他们云家的基业更重要?若连云老夫人都不愿自救,他又拿什么去帮忙呢。
“我不说是因为隔得太久了。大约在二十几年前,差不多是静宜怀着子澈的那段时间,锦娘也有了孩子,只比静宜晚了几个月。
老爷子知道这事后非常生气,狠狠地打了中天一顿,还勒令将锦娘的孩子坠掉,所以那个孩子刚怀上就没了。
本来老爷子还想把锦娘赶出云家,可我念在她伺侯我多年硬是留下了她,为免别人说她的闲话就暂先把她安置在一个庄子里。
直至静宜有了云漪,她托了关系说想回到我身边。我想着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了,锦娘应该早就歇了心思,便让她回来继续照顾我的起居。
可我哪里知道我竟招了一只狼进来,十七年前没能把我们云家弄到家破人灭,却在十七年后再次将云家逼入绝境。”
云老夫人说到最后基本上可以肯定方锦娘自没了孩子之后就一直伺机报复,所以她才会在她的面前装可怜。
若事情真是这样,那云家之所以有今天便全是她招来的。若她没有心软,云家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又有谁能料到方锦娘的恨会延续这么久,久到当年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却依旧不能消除她哪怕一点点的恨意。
“老爷子为什么一定要打掉方锦娘的孩子呢?”
唐秉清无意探查人家内苑私宅的,但他想要设法推翻方锦娘的供词,就必须知道这些。
因为一个案子里很多时侯就是这些细节在作怪。虽然听到这里他已经可以猜出方锦娘对云家心怀怨恨,可若不能找出方锦娘恨的源头,她一定不会说实话。
“我们云家传下祖训,云家所有的子孙一生只能娶一个,谁敢纳妾就直接逐出云家。而且方锦娘的孩子绝不可能是云家的骨肉。
中天那孩子我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做对不起静宜的事,何况那时静宜还怀着身孕。中天说那一晚被灌醉了,但和方锦娘上床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个好友。
不过我知道真相的时侯已经太晚了。那时锦娘的孩子已经被老爷子打掉,并送出去了庄子。中天重情没有当场说出真相,若不是静宜以死相逼,或许中天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云老夫人闭了闭眼,她从来没想过一念之仁会酿成今日之祸。不过一切皆有因果,或许云家命该有此劫数。
她本应该早日察觉方锦娘的心思不正,但她却一直假装不知。其实若不是中天遇上了林静宜,她是有意思让方锦娘进云家的。
或许就是因为她错误的引导才导致悲剧的发生,这一切她要负全责!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当初也不会向老爷子求情。
这本是云家的家丑,她本不想说给一个外人听,但唐秉清拿整个云家来说,她又岂能再顾及这些呢。
“你放心这些话我不会乱说的。我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找出方锦娘证词中的破绽,这些东西是用来破她心防的。”
唐秉清明白云老夫人的顾虑,而云老夫人所说的这些也确实足够方锦娘记恨云家一生。
有了云老夫人的这些话,他只要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就可以推翻方锦娘的证词,为云家赢得生机。
只是事隔这么多年想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又谈何容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可以证明方锦娘的证词水分极大,且存在诬告的机率比作为证词更高一筹。
“事无不可对人言,当年我们云家确实有对不起她的地方。除了这个你应该还有很多疑问,不妨全说出来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云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些事藏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与其带到棺材里去,还不如说出来。只要能帮云家渡过此劫,那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老夫人果然敏锐。方锦娘这边我还有一个疑问,我记得在公堂之上你很疑惑方锦娘还活着。那你能说说当年方锦娘之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觉告诉唐秉清,方锦娘当年的诈死跟今日她之所以能进宫,并指认云家有莫大的干系。要不然世上的事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云漪失踪之后,云家乱成一团。老爷子没撑多久就去了,老爷子三七那天下人房走水,锦娘就是在那晚被确认死亡的。不过那一晚有个丫头失踪了,现在想来死的应该是那个丫头。”
云老夫人说到这一段时沉吟了半日才将那一晚的情形复述出来。毕竟那个时侯是云老爷子的三七,云老夫人不可能去记一个下人是怎么死的。
若不是那一日刚好走水,死的又是她曾经很信任的一个丫头,估计她都记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那我想再问问老夫人,云家当年与沈家的关系如何?我听子澈兄说,您与沈老夫人很熟!”
唐秉清直至此刻才问到了事情最关键的地方。其实这件事若没有牵扯到当年端木皇后所生的公主,永帝又怎么可能给云家判定这样一个罪名。
一切的一切只因当年出现在浣州的端木皇后!从亲缘上算沈老夫人是端木皇后的姥姥,那沈老夫人知道端木皇后住在哪里,又何时临盆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要是云老夫人与沈老夫人很熟的话,那从中得知端木皇后的下落及端木皇后临盆的时间也不可能。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毕竟我说的你若没有去求证,那就是片面之词。我确实和关淑颖相熟,但我们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联系了。即使当时我们同住浣州,但也从没有交集。”
云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唐秉清最终还是问到了她与关淑颖之间的关系。其实经过刚才的堂审,她已经隐约猜到这件事跟关淑颖脱不了干系。
她只是不愿去想关淑颖会这么心狠,想要云家上下这么多人的命!
“老夫人与沈关氏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断了联系?”
唐秉清即使不是也知道沈云两家之所以断了来往必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引至的,否则两个自幼一块长大的姐妹花又怎么可能断了那么多年的情分呢。
他虽然只是怀疑整件事跟沈家脱不了干系,但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少他根本猜不透。
当云家被下令抄家并押往顺天府审理,全因江云漪的身世转变成云家女儿的时侯,刚刚下朝的吴玉书知道后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哥,你听说云漪的事了么?云漪怎么会变成云家的女儿了呢,她不是公主么?还有云家怎么会谋反呢?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吴玉蓉听到云家的事后被吓傻了半天才想到派人去顺天府打探情况,公主府那边被皇宫禁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到。
原本江云漪突然间从一个农家女变成当朝的公主已经够她惊讶半天了,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出,她都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她当时听到后只来得及叹一声,江云漪的一生都可以写成传奇本子了,保证比茶楼说书的还要动听还要有看头。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她知道若云家的罪名成立,那江云漪也完蛋了。
她虽然不是很懂这其中的厉害,可想一想也知道若那圣旨上所说的是真的。那江云漪纵有百条命也不够皇帝的砍的。
假冒公主,欺君罔上,意图谋反,条条都是大罪,条条都够灭九族。可她根本想不出办法去帮江云漪。
心里急得挠心挠肝,最终也只能干坐在家里等着消息。只是越等越心焦,越等越不是滋味儿。
要不是为了等吴玉书下朝,她老早就带着闺女去听堂审了。毕竟除了永帝的圣旨外,这么大的事儿顺天府那边是肯定要过一回审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吴玉书回来,自是把心中的疑问倒豆子般全数倒了出来,自然是希望能从吴玉书这里知道一些只言片语好能安下心来。
只是心中着急一时没有注意到吴玉书的不对劲儿,待问了半天还没得到吴玉书的回答时,吴玉蓉有些不满的推了吴玉书一把,语气抱怨。
吴玉书被推了一下,人还是愣愣的,他的脑中只回响着从同僚那里听到有关云家与江云漪的事儿。
心里乱糟糟的犹如一团乱麻越缠越紧,越紧就越乱,想理也理不清。脑袋一下就成了浆糊,越搅越让自己的思绪越发的空茫苍白。
想得头脑发疼,却还能从那一团乱中得出一句刻在心中十几年的话。那话刻得太深深,深到他想忘不能忘,想削除也削除不掉。
这句话每逢母亲的祭日便会越发深刻,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当年母亲犯下的错。
江云漪是云家女儿,她就是当年被母亲从云家抱出来的孩子?她竟然就是那个孩子!
吴玉书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这句话,这话就如那暮鼓晨钟敲得他忍不住激灵灵地打颤,然后那钟鼓声轰隆隆地一直响一直响,似在质问他为何不把真相说出来。
那些声音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无处可逃。一阵昏眩感袭来,吴玉书身体有些打晃,一只手扶住前额,一只手得借住桌沿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家中的,只是潜意识地往自家的方向走,走到家里后也是满脑子的事堵得他心口发闷,又哪里理会得吴玉蓉的问话。
扶着桌沿,吴玉书软软地坐倒在桌边的扶椅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面色里透着一抹绝望的灰色。
“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也在为云漪担心啊?哥,我真的好担心她,你说皇帝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