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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光线昏暗的接待室,苏念已经录完口供,脸色仍还苍白着,仿佛刚从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
一个华裔女警正在对她低声交待什么,看到容琛来,女警就问:“这是你的朋友吗?”
苏念点头。
女警对容琛伸出大拇指:“你女朋友面对劫匪时很勇敢!”
容琛脸上没多少表情,很平静地对女警道了谢,然后一把握住苏念的手,将她一路带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大门,他的怒意就再也遏制不住。
站定脚步,回过头,沉声呵斥她:“谁让你跟劫匪反抗的?!”
苏念被他毫无预兆的怒火吓了一跳,抬眼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只得低声辩解:“护照身份证都在包里――”
“护照重要还是命重要?”他低吼着打断,疾言厉色道:“你知不知道西班牙持枪合法?那是劫匪,万一人家给你一枪怎么办?你长本事了?手无寸铁就敢跟劫匪较劲,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不是那种轻易喜怒形于色的人,可是此刻,他瞪着她,眼睛里全是直接又骇人的暴怒。
苏念从前就一直害怕他训人时的样子,现在被他一通训斥,脑中轰然骤响,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顾一切长途跋涉赶来这里,满心希冀不就是想见他一面么?
心中委屈、沮丧、难过、千里奔波的疲惫,遭遇抢劫的惊惧,种种情绪、感知蔓延上来马德里干燥冷冽的夜风,吹在她脸上,像刀子一般。
这一路,她积攒了满腹想说给他听的心底话,到了此刻都尽数淹没回去。
“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见她
垂着头没反应,容琛加重语气。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她撑着旁边的路灯,才能勉强站稳。
他气得口不择言:“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听不懂人话?你以为我爱管你?没事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现在就订机票,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回去!”
她一字字听着,别开脸,强自忍耐。
他很忙,是她的轻率和自以为是拖累了他,是她在给他添麻烦。
怎么办?她又蠢了一次。
“好吧,我知道我错了,决定来这里就是我最大的错。”肩膀微微发颤,她很平静地说:“对不起,今天给你添了麻烦,天一亮我就回去,对不起。”
她无比认真地再三道歉,说完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容琛追上前,忽然间心力交瘁,再找不到措辞来指责她。
“不用你管。”苏念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很轻。
他去拉住她。
她倔强,用力甩开他的手。
深夜的马路边,两人一阵推搡,互相较着劲。
旁边经过的路人,无不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他俩一眼。
容琛终于无奈,刚刚是气糊涂了,才会那样训斥她。两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软下口气:“你钱包护照都丢了,还能去哪儿?”
苏念抬起头,看到他的眉宇隐匿在夜色中,却有另有一种强硬的姿态。
忽然间,她厌极了这张脸,让她牵挂了整整一个月的脸,患得患失了整整一个月的脸。
“放开我!”她试图挣脱。
可是两人力量悬殊太大,他的手臂仿佛铁钳一般,牢牢困住她。
她几乎崩溃,用尽全力不要命了似的挣扎。
容琛居然差点控制不住她:“你疯了么?你身无分文这么晚准备去哪儿?”
她反抗太久,简直快要虚脱:“我是疯了,疯得这么远来见你一面!在g市,你不想见我,你说要先分开一下!来这里,你还是马上赶我走,现在我就走还不行吗?”
月光照在她被寒风冻得僵冷的脸上,生出一种奇异的美。
她在他怀中忽然安静下来,仰起脸,定定看着他,有泪从她眼角扑簌滚落:“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们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不算数了?”
容琛唇线紧抿,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脸上,喉结微动,显然是极力压抑情绪。
苏念等了太久不见回应,心终于一分分沉了下去。
深吸一大口干冷的空气,她瞬间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你现在只需对我点一个头。我保证,以后我会和你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老死不相往来。”
他看着她脸上晶亮的泪,突然觉得,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像无力,又像是解脱。
所有的迟疑和伪装在顷刻间悉数垮塌,理智再一次败给了情感。
那些不该有的奢望,再一次在风口里死灰复燃――
他胸膛起伏,猛地伸臂,将她用力按入怀中。
掌心压着她的后脑,将她满布泪水的脸压到自己心脏的位置。
深深吸着她发间的气息,他一字一顿沉声开口,仿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苏念,这是最后一次。是命运再次将你送回我身边,以后不管任何后果,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
晚上,容琛又梦见那年墨尔本的事。
茫茫雪地里,他抱着她一路狂奔,那条路那样绝望而漫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她在他怀中,满身是血。
80。【080】今生今世()
容琛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满身是汗。
深更半夜,酒店昏暗的房间,梦里血腥惨烈的画面还犹然在目,他两手按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沉重呼吸着。
身旁的人似被他的动静惊扰,轻声问:“怎么了?”
“吵醒你了吗?”容琛低下身,歉意地轻拍她肩膀,“已经没事了,睡吧。”
酒店房间里没开灯,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了几秒该。
苏念抱歉地问:“我昨晚是不是出洋相了?”
他伸臂将她揽到怀里,无奈叹气:“你发起脾气来真的很难伺候,我差点就真的想把你丢在机场,再也不管你了。蹂”
她不服气地反问:“那你怎么不丢?”
“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会,可是是你,我哪舍得。”
他失笑,伸臂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挲了两下,最后才低声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
苏念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个此刻抱着她的男人一向擅于掌控各种局面,哪怕泰山崩于前都不形于色,失态的时候就更少了。
可是昨晚从机场回到酒店,他就一直在道歉。
心里一片柔软,她低声回应:“我也不会,以后你不许再不理我。”
容琛揽紧她,“永远不会了。”
苏念忍不住问:“可是叔叔说,方家那边”
他吻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管它的。”
管它的。
只这一句,她的眼泪又想流下来。
她听到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安心地闭上眼,伸过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异国他乡的寂寂深夜,他们两手交握,共枕同眠。
每一处骨髓脉络,都与彼此同在。
他的身躯强健而温暖,像一座山,始终牢固地为她遮风挡雨。
一切好似从前,丝毫没有改变。
没有冷战,没有争吵,没有隔阂,没有方良姿之前种种纠结、伤怀,仿佛都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梦境再如何荒诞离奇,她与他仍会牢牢地在一起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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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苏念去大使馆补办好临时证件。
容琛有意趁这个机会带她到处转转,将手上的公事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
下午他们就从马德里启程,前往下一站托莱多。从托莱多,到塞维利亚,比萨格拉门、圣多美教堂、黄金塔、阿卡萨城堡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与寻常度假旅游的情侣无异,过得简单而快乐。最后一站他们去了葡萄牙,从埃武拉去里斯本,在里斯本逗留两天后,坐小火车去罗卡角看日落。
罗卡角坐落于在里斯本的西边一座小城市辛德拉,一百多米的山崖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西洋,崖下汹涌的海浪拍击着怪石嶙峋的崖壁,升腾起一大片淡白的水雾,浩浩淼淼,仿若古装电视剧里的仙境。
这里是世界著名的旅游景点,游人如织。
苏念站在那块著名的纪念碑前,仔细辨认碑上镌刻的文字,是葡萄牙诗人卡蒙斯的名句:oeaacabaeomae?a(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这就是传说中欧洲大陆的最南端。
大陆的尽头,大西洋的起源。
面对浩渺无际的大海,一切都是苍白的。
罗卡角的日落世界闻名,远方,夕阳正渐渐沉入海平线,人群开始沸腾,不断往悬崖边聚集。
落日余晖里,连绵不断的相机快门声中,有人惊喜地大声尖叫,有人拿着望远镜欣赏落日,有人有不断换poss与夕阳合影,有情侣旁若无人地热吻,张扬而肆意。
海风里带了一丝微凉的腥咸,苏念走去崖边,静静欣赏着眼前美景,由衷叹息:“真可惜,明天就要回去了。”
容琛揽住她肩膀:“回国后我事情会很多,估计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她早已习惯他这样的忙碌,耸肩道:“我能理解。”
容琛挑起眉,嘴角微弯:“我怎么听起来,感觉你在口是心非?”
“是吗?”她无奈瞪着他,替自己辩解:“我怎么不觉得自己是个占有欲强烈的女人。”
他偏头,淡笑着注视她。
海风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将她纤长的眼睫染成蛾翅般的金色。
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目光缓缓定住,就在这一瞬间,他终于做出那个很重要的决定,凝重说:“苏念,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苏念回过头,本能地蹙眉,诧异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