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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会儿是对坐着唱,那种时刻要倒在地上的感觉消退了些。
这身体实在不堪用,彻底耗干了精气,连描补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你说你没有心事,你瞧,你的眼泪还没擦干呢!”
姜萝见驸马去擦泪,又道,“现擦可也就来不及”
两人说到让铁镜公主猜心事,本应是起身对唱,姜萝实在头晕得厉害,多坐了两息,强撑住了一口气,才起身开口唱道,
“猜一猜驸马爷袖内机关,莫不是我母后将你怠慢?”
京腔本就极悠扬委婉,声情并茂,一句要唱半天,姜萝觉得整个人吸进去的空气都被掏空了,良久才悠完这一句。
最后一个慢字落下,台下观者齐齐道好。
“猜着了没有?”
驸马一叹,“没猜着。”
“怎么猜错啦?”
“想太后乃一国之主,慢说无有怠慢,纵然怠慢,又当怎样?”
驸马依然有些哀愁,却也无奈。
等两人说过了这一段,又该姜萝问起,便唱,
“莫不是夫妻们冷落少饮?”
一字一字,如珠玉滚出,听得人痴痴欲笑。
“猜着了没有?”
姜萝又问,有些小骄傲,跃跃欲试求夸奖,翘起了尾巴。
“你又猜错了!”
“唔怎么又猜错了?”
姜萝呆了一下,似有些惊讶,原先那尾巴便耷拉下来,台下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便是先前没听过这折戏的人也觉得铁镜公主真是可爱到了极处。
“想你我夫妻相亲相爱讲什么冷淡二字?越发不对了”
驸马又是一叹,忧愁又无奈,眼中柔情千种,原先那些愁意也削减了些许。
演杨四郎的人也是宝乐堂的台柱子常青,比姜萝大上两岁,平日里十分照顾姜萝。
如今在台上,更是时时在意,步步留心。
怜云慢一些,他也慢一些,怜云唱完了一句,他就拖长些,腾出空子容怜云休息片刻。
“是了!想你我夫妻相亲相爱,怎么能够说起冷落二字呢?”
姜萝也一笑,情意绵绵。
“是啊!”常青一笑,掩映在重重粉墨妆容下的脸悄悄红了。
若是和怜云同台,他情愿演一辈子戏,演老生也好,演丑角也好,演青衣也好,演帖旦也好,什么都好。
“莫不是思游玩那秦楼楚馆?”
姜萝又唱道,声音圆润婉转,似辽远又逼近,柔软又铿锵,像夜空里颤动着盛放的昙花,片片花瓣都零落在听者心尖上,扰得人心里痒痒,偏生不出一丝亵玩的意思。
“想那秦楼楚馆虽美景非常,难道还能美得过皇宫内院不成么?”
常青站在姜萝背后,暗中拿胳膊托着他。
虽爱极了怜云唱戏,却又恨极,若是怜云少唱几折,定能多活个三年五载。
怎会孱弱至此。
“公主猜不着,不要猜了啊!”
他音调上扬,愁苦的味道少了太多,此时却无人怨怪,若杨四郎思母时遇着了怜云这样的铁镜公主,再愁苦,心里也能生出甘甜来。
又转而化作更深沉的愁意,让人心头发苦。
“好!”
台下观者齐声赞叹。
公主又猜了一回,仍然是没猜中。
驸马却先哭了出来。
“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就哭出来了”
姜萝连连劝慰。
“猜得不对再猜就是了!”
本来演四郎只需要作哭相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常青这时候忧及姜萝的身体状况,觉得眼前这浮华景象,到头来会变成一抔黄土,心里痛得厉害,眼泪竟真的流了出来。
忙拭泪。
“好!”
台下又是一阵齐齐叫好的声音。
“这不是那不是,是何意见?”
铁镜公主都猜了这么多回,怎么还没猜中四郎的心事?
观者也焦急起来。
姜萝唱完这一句,又猜是驸马思念亲人。
四郎只“哦”了一句,遥望远方,愁思无限。
兰花指拂袖,姜萝与常青一同坐下来。
“驸马,咱家猜了半天到底儿是猜着了没有?”
“心事却被公主猜中!不能与本宫做主也是枉然呐”
四郎长叹一声。
杨四郎与沙场兵败被俘,改名易姓阴差阳错做了敌国公主的驸马。
如今他的老母亲镇守边关,押送粮草,骨肉分离十五年。
想去相见,身份已悬殊。
不谈身份,他要如何冲破层层关隘去见母亲?
只得先与公主言明身份。
“公主对天盟誓愿,本宫方肯吐真言。”
两人又你来我往一番,直到姜萝与常青齐齐跪下。
跪尘埃祝告上天:
“尊一声过往神细听咱言,
我若是走漏了他的消息半点!”
四郎道,“怎么样啊?”
“三尺绫自悬梁尸不周全。”
铁镜公主这誓言的确是发自内心,倒显得杨四郎其心不纯了。
“公主言重了。”
常青又扶着姜萝坐好。
这之后是杨四郎长唱一段,言明身份。
“我大哥替宋王席前遭难,
我二哥短剑下命丧黄泉;
我三哥被马踏尸骨不见,
有本宫和八弟失落北番。
我本是杨”
杨家虎将,如今碾做尘土,杨四郎还未出口,姜萝就抵住他的唇示意噤声。
这二人是在宫廷,若杨四郎身份泄露,又会出事。
虽说是折子里写好的动作,常青还是红了耳朵。
怜云常年练旦角儿,一双手纤长白嫩,柔若无骨,再没比这更好看的了。
只看着一双手作兰花,时而含苞,时而滴露,时而逗花,时而含笑,精妙世无双。
若美能作菜肴,看那双手就尝饱了滋味。
“我本是杨四郎把名姓改换、将杨字拆木易匹配良缘”
等杨四郎诉完衷肠,铁镜公主也同意了去偷令箭,让他去探望母亲。
但公主却要杨四郎对天盟誓,一定要回来。
“我若探母不回转”
“怎么样啊?”姜萝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仍拈指一笑。
台下观者也齐齐一笑。
“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杨四郎跪地一拜。
“严重了。”
姜萝欲扶常青起来,反而被他搀住。
即使口脂再红,也和血的颜色不同。
怜云拿袖子遮了又遮,常青还是看见了他唇角溢出来的血,慢慢浸染开,纯白的袖子红了一片。
心急如焚仍要顾全眼前局面。
姜萝强撑着唱完最后一句,朝台下诸人行了礼,朝台后姗姗而去。
常青唱完折尾的两段词,也下了场。
叫好之声连绵不绝,还有好些问下次怜云什么时候出场的看官。
常青顾不得去卸满身行头,就要先去找姜萝。
“怜云呢?”
“歇下了。”
“有怜雨照顾呢,常爷急什么?”
给常青卸妆的人有强行把他摁住坐好。
如今看怜云再风光又如何,哪天在哪位富贵人宴上倒下了,任他再好的唱腔也是死路一条。
“师兄,不唱了罢”
怜雨扶着姜萝仰躺在床上,见他已经阖眸,满脸疲倦,终是没说傻话了。
戏子轻贱,何如草芥。
第133章 我本是男儿郎【二】()
怜雨先是用温水浸软了帕子;再仔细拭净了姜萝的脸。
推开所有浓墨重彩,还是最爱师兄素颜的样子。
像世家公子,集齐了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气,眉眼温润好看。
丝毫不显得女气。
只是他的师兄而已。
不是受戏迷追捧的怜云。
水有些烫;拧得不滴水,正好温软。
怜雨的动作极轻柔,生怕惊扰了姜萝一分一毫。
然而这会儿姜萝着实是不怕惊扰;身体快崩溃了,先拿魂力压制住;抢救一下。
怜雨就算是拿大耳刮子抽打姜萝;姜萝也不会醒。
从眉眼卸到唇边;才看见那一抹更深沉的殷红。
“师兄!”
怜雨轻轻晃了一下姜萝,毫无反应。
再探他的额头,冰冷一片。
“求爷请个大夫来。”怜雨去求见宝乐堂的堂主;不住磕头。
“你且起来;这是谭爷;正好被你小子赶上了;快来见见。”
堂主姓萧,动作利索得很;一把把怜雨送到谭爷身前。
谭爷直接单手把怜雨揽在怀里,另一只空着的、肥厚有肉的手噙住了怜雨下巴;低声笑了一下。
满身肉一起颤。
“不是小人不给谭爷面子啊,我们怜云身子确实不好,每回唱过一场都要病上好久;这回下了场又不知道病到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这小子是怜云的师弟,怜云是什么状况,他最清楚不过了。”
“怜雨你来和谭爷好好说说。”萧堂主和善一笑,就要出门。
“堂主求求您了、谭爷、求求您了,救救我师兄”
怜雨就要挣开谭爷,却被箍得更紧了。
“师兄先前吐了好多血,衣裳上都是,求求您给师兄找个大夫吧,求求您了怜雨给您磕头。”
“别、别、别磕。”谭爷扯住怜雨,生怕他把那一张小脸磕坏了。
面若好女,精致无双。
“萧堂主快去找个大夫啊怜雨都急坏了,没瞧见吗?”
“是是是,我这就去。”
萧堂主正准备关门,又冲怜雨笑了一下,十分温和。
“怜雨可得好好谢谢谭爷大恩。”
“谢谭爷,谭爷是活佛转世。”
怜雨试图镇定下来,然而巨大的恐惧依然让他惊惶无比,薄唇紧抿,接近苍白。
“求谭爷、求谭爷再让我看看师兄”
怜雨似乎是认了命,也不再挣扎,乖顺地被谭爷揽在怀里。
“到时候,再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