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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战事顺遂,君王自能挟着大胜余威,轻易摆平国内的反对势力;然若战局胶着,陷入僵持乃至大败亏输的局面,那这位君王无疑将惨遭内外交逼,被迫与国内的反对势力妥协,甚或最终落个大权旁落的惨况。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说得就是这道理,锦上添花的人不少,落井下石的人则更多。
昔年汉帝刘启未与群臣商议,便暗中布局,悍然出兵燕北及河朔,这无疑亦是场惊天赌局,若是输了,且朝廷直属的军伍伤亡惨重,则刚经过吴楚七国之乱的大汉,只怕又要出现举兵造反的中原诸侯王了。
米特里达梯本是不敢赌的,然轻易重创了色雷斯人的匈奴铁骑和过于轻敌的罗马人让他看到了开疆拓土的新希望,再抑制不住自身那勃勃野心。
巴勒弗家族作为安息帝国势力最为庞大的家族,对外拓张能获得的好处亦是不小,故其家主对现任君王米特里达梯向来极为支持,换了后世的说法,想发战争财的大家族,自然是会大力扶持鹰派领袖。
闻得米特里达梯王想让巴勒弗家族的继承人出任特使,率团出使大汉,商议缔结盟约之事,巴勒弗家主二话不说就是欣然应下。
舍不得儿子,套不着汉军,还谈甚么发战争财?
即便如此,巴勒弗家主也不忘为自家嫡长子塔泽斯提供必要的臂助,除却派了几名最得力的亲信幕僚随行,更是亲书数封信函,让他到得长安后,可执着信函去拜谒与巴勒弗家主多有书信往来的那些大汉权贵。
倒非大汉权贵胆敢里通外邦,实乃这些权贵出身的大世家族业众多,又因近水楼台的关系,在朝廷大力支持的对外贸易中,获取了惊人的利益,自是会投入更多的心力。
经商之事,人脉是关键,尤是到人生地不熟的外邦经商,没有当地豪强的支持,不敢说寸步难行,但绝对是事倍功半的。
巴勒弗家族,安息帝国最大的地头蛇,在某些地域,巴勒弗家主的名头甚至比安息君王还管用些。
摘果子要拜树头,强龙也难压地头蛇,汉商精明得紧,这道理还能不懂么?
大汉立朝至今,皆行重农抑商的国策,权贵多以商贾为贱业,商贾的政治地位不高,而世家大族出面打理族业和经商的,也多是些旁支子弟或信得过的家老,故以他们的身份,想要搭上巴勒弗家族,还得请背后的主家出面的。
安息帝国非但是清河百货极为重要的货源,亦是能贩售汉货牟取暴利之地,不少大汉行商无暇亦无力在外邦置办铺面,将汉货转售给胡商又会被赚取巨额差价,清河百货正是看准此间商机,跟在少府钱庄后头在安息各地置办了铺面,帮着大汉行商“代售”货物。
窦浚作为窦氏家主,自是不吝于写几封书信,且让人转译为安息文字额外誊写一份,一并遣人给派驻安息的总掌事送去,以便他能借以拜谒巴勒弗家族的掌权者。
巴勒弗家主是为安息君王加冕之人,又是最为支持对外征战的大贵族,故向来深得君王米特里达梯的信赖,对大汉的国内情形和各大世家自也多有了解。
窦氏外戚,家主窦浚乃是大汉太上皇的亲娘舅,大汉皇帝的舅叔祖。
有道是娘舅为大,古今中外,各国皇室或世家大族的子弟与母族甚至会比父族更为亲近,毕竟没有争夺继承权的问题,无须太过防备,甚至还要依靠母族势力来增加自己获取父族继承权的筹码。
况且窦浚曾任大行令十余载,位居大卿,告老致仕后既得封为列候,亦转任光禄大夫,能在宫内行走,陪着太上皇种花养鸟,这份殊荣可不是每位老臣皆能有的。
对于窦浚等大汉顶级权贵的主动示好,巴勒弗家主自是回报以最大的热情,书信往来从未间断,且还会给彼此送去些丰厚的礼品,真真算得上礼尚往来,对清河百货在安息各地的经营更是多所关照。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现下自家儿子出使大汉,可不就整好有人脉可用么?
第六百零六章 特使避暑()
塔泽斯能被选定为巴勒弗家族的继承人,自不是甚么蠢货,率使团抵挡汉都长安后,他没有莽撞的登门拜会那些王侯权贵,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蛮夷邸,向常驻长安的安息使臣探问汉人的礼仪乃至朝局。
派驻长安的各国使臣,自也不是每天仅与大行府诸官打交道,打探大汉政局,交好大汉权贵,乃至要深入探究大汉的历史,地理,礼法规制,风俗民情。
古外今来,真正负责任的外交官,约莫都是如此的。
后世所谓的中国通,美国通,大多都是出身外交体系,他们从实务面出发,往往比象牙塔里的学者们能更为深入的了解其派驻国的方方面面。
切勿以特使身份在大汉境内交通王侯!
这便是安息使臣对塔泽斯最大的忠告,盖因此乃汉廷最大的忌讳,不是说不能登门摆驾王侯权贵,也不是说不能送些礼品,外邦使臣与大汉权贵们的日常交际是没任何问题的。
关键是塔泽斯此番担着特使的身份,且是意欲与大汉缔结重要盟约的特使,随意拜见对大汉朝局有不小影响力的王侯权贵,难保不会惹得大汉皇帝不悦,怕是会适得其反。
登门拜谒可以,然须得以私人身份,也就是巴勒弗继承人的身份,代表巴勒弗家族去拜访大汉世家,且得先依汉人规矩,遣人送去拜帖,对方接下了,才议定登门之日。
唯有如此,这拜访的行程才不会让对方感到为难,即便对方也有意避嫌,没接拜帖,也往往会赠送些礼品,表示时间合宜再遣人来邀,就不会让彼此太过难堪。
或许在安息人看来,汉人的行事风格有些不够爽快,然这就是华夏传承多年的民间智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恁的将人往死里得罪,等若也绝了自家的门路。
塔泽斯是个聪明人,懂得在自身不熟悉的领域,要多采纳专业人士的建议,故仅是备了几分薄礼,遣亲信给那几家与巴勒弗家族多有书信往来的大家族送去,托说是巴勒弗家主特意让自家儿子顺带捎来的,待得塔泽斯处理好邦交事宜,会再亲自登门拜谒各位“叔伯”。
窦浚等权贵见得这安息小伙如此懂来事,对他的印象极好,甚至对巴勒弗家族的印象也更好了。
家教,家教,一个人的教养,往往能体现出其生长环境和家族底蕴,世家大族之间的交往,是很看重这点的。
然塔泽斯的正事办得并不顺遂,他是五月中下旬抵达的长安,刚巧赶上小暑时节,恰恰是三伏休朝期前,大汉君臣最为忙碌之时。
大行令张骞虽是亲自接见了这位年轻的安息特使,亦提他向大汉皇帝转呈了国书,然过得十余日,迟迟不见回复。
到得初伏,大汉皇帝和诸多朝臣皆纷纷离京避暑去了,大行令张骞更是以长公主驸马的身份,随同帝后出游了。
塔泽斯闻讯,真是哭笑不得,他在安息国内就没见过君主和大臣们会扔下国政,离开国都各自游玩去的。
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汉人貌似对此习以为常,且压根不觉他们的帝皇和公卿将相们是在怠忽国政,只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更为令他诧异的是,安息使臣似乎早有预料,甚至也把他预先安排好避暑的好去处,就在离长安不远的山林间。
郁郁葱葱的山间,车驾驶过一条平坦清幽的林间小道,眼前却是陡然宽阔,但见山谷内溪流潺潺,亦闻得有人声传来。
再行驶片刻,便见得溪边和林间皆有不少纳凉嬉戏的人,男女老幼皆有,尤是孩童最为欢实。
塔泽斯很是讶异的看着这些人,依着他半月来的了解,大汉的贵族和庶民的服饰有着极大的差别,最主要的倒不是在布料的质地做工,而是服饰的颜色,甚至在大汉皇室和贵族间,不同的阶层往往会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
这些穿着庶民服饰的汉人,拖家带口的结伴出游,且人人脸上皆洋溢着喜悦欢快,这种安宁祥和景象在安息也会有,但着实不太常见。
安息帝国虽也算得上富庶,但也仅限于贵族阶层,底层的百姓还是不太好过的,大多数平民虽也能勉强吃饱穿暖,然想像汉人这般做到真正的丰衣足食,终归不太可能。
其实塔泽斯的看法未免以偏盖全了,大汉现下仍有不少穷苦百姓,只不过他此时看到的这些乃是长安城及周边城邑的居民,堪称现今汉境内最为富庶的平民群体。
且不说长安北阙闾里俨然已成为所谓的富人区,即便是西邑与塬南邑,但凡四肢健全,且勤勤恳恳做事的人,多是能在偌大的工坊区找到份月例不菲的好差事。
近年大汉虽从境外掳掠或购买了大批奴隶,然汉廷对各行各业的商户皆做出了严格的限定,某些差事是绝不能让外族奴隶去从事的。
举个例子,各地冶铁工坊可用外族奴隶搬运矿石和沉重器械,却不能让他们从事锻造,不可能参与到选料混料,更不可能接触到各式冶金配方。
若商户有违反此政令,百姓可向当地官府检举,该郡县的工业局或商业局会对该商户课以重罚,犯行严重者甚至会面临劳役之灾,而检举的百姓则会从罚金中获得相应数额的奖励。
皇帝刘彻宁可稍微放慢工业化的脚步,也不可能准允大汉境内出现甚么失业潮,更不可能让廉价的外族奴隶大幅拉低大汉务工百姓的月例水准,这虽是行政出手干预经济活动,但即便在后世所谓的市场经济国家,对本土劳工和外国劳工也多有区别对待,不可能一视同仁,何况是对外族奴隶呢?
奴隶,等同稍微聪明些的牲口,重体力劳动可以,有技术含量的工种一律不得采用,除了某些较为危险,或有极大职业性伤害的行当,譬如硫酸和化肥工坊里需要长时间接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