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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她不太喜欢喝牛乳,然妊娠期倒是胃口反转,除却数种清淡小粥,硬是靠着喝牛乳撑了下来。
刘彻万分庆幸昔年花心思在西域抢掠乳牛,创立雍凉乳业,并挑选出了最好的乳牛品种养在长安,使他平日可偶尔做些牛乳制品,让阿娇得已早早食惯牛乳。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过得半月有余,阿娇的妊娠剧吐终是渐渐缓解,直至彻底消失。
她非但不再恶心呕吐,胃口更是大好,食量骤然暴涨,仿似要将过往大半个月的口福亏缺加倍补回。
刘彻瞧着她每每用膳皆是狼吞虎咽,比过往的吃货本质还要更疯狂三分,反倒又开始担心她这般暴饮暴食会将自个撑坏了。
眼见挥师在即,刘彻晓得自个离京后,椒房殿内真能管住阿娇的就唯有老医官,大长秋卓文君倒也能从旁规劝一二。
老医官年事已高,精力难免不济,刘彻便是数度召来卓文君,嘱咐嘱咐再嘱咐,让她到时索性就值宿在内寝,与长秋詹事丞苏媛轮替着昼夜看护阿娇。
卓文君自是应诺,她的命运早与阿娇的荣辱紧密相连,且还存着过往的师徒情谊,晓得阿娇腹中的胎儿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更晓得她为孕育子嗣吃了多少苦头。
掌宫中膳食的太官令及其辖下的尚食,尚席和食监三丞,皆已被皇帝刘彻再三敲打,甚至放了狠话,若是伺候不好皇后,抑或让奸邪下毒谋害皇后,待他返京便将他们尽数抄家夷族。
四位老宦官吓得脊背直冒冷汗,跪伏在地连连起誓,必定亲自把关,以求让皇后吃得舒心放心。
诸事安排妥当,刘彻这才稍稍放心,又花了数日功夫撰写出数本菜谱,让御膳庖厨们学着做,日后若真遇着皇后又没了胃口,便尽数做出来,任她挑选,不必在意开销。
只要自家婆娘能吃好喝好,就是每顿花费百金千金,刘彻也还是养得起的。
八月十九,秋分。
是夜,刘彻领文武百官西出长安,于城郊设高坛,行秋祭大典,祭祀过月神。
翌日拂晓,刘彻甲胄着身,行至御榻前,见阿娇尚在熟睡,便是俯身吻了吻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随即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御榻上的阿娇眼睑微颤,反是闭得更紧,唯见得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砸在金丝软枕上,碎成数瓣,浸成两滩水渍。
宫门处,刘彻对跪伏在地为他送行的宦者令李福道:“回去照看皇后吧,孕妇不宜哭泣,免得伤眼,让卓文君去瞧瞧,好生宽慰。”
“陛下多多保重!”
李福顿首应诺,起身趋步而退,去侍奉皇后去了。
他随侍刘彻十余载,自是晓得该做甚么该如何做,才能真正替陛下分忧。
刘彻向来不喜形式主义,更不愿搞甚么百官出城相送的大场面。
他领着诸多死士和五千郎卫从未央宫南面的西安门出了城,下得龙首塬后,再绕往渭水北岸的细柳大营。
细柳大营内,三万细柳骑和两万中垒骑早已聚集,整装待发。
刘彻入得大营,甚么都没多说,骑在马上朝意欲近前参礼的两营诸将摆摆手,便下令即刻挥师北上。
从上郡通往朔方和云中两郡的北方大道已铺筑完成,与原本从长安到上郡的千余里大道联通,平坦宽阔的沥青大道全长两千五百里,被命名为京北大道,与京武大道和京西大道同为大汉京畿通往各处边陲的主要干道。
中垒骑营在前,郎卫护天子居中,细柳骑营在后,加上辅兵近愈六万骑,再算上备骑换乘的战马,拢共十万战马奋蹄疾驰,马蹄铁砸在沥青路面上,声若惊雷。
刘彻边是纵马疾驰,边是摇头失笑道:“大军行过,五皇兄怕是要肉痛许久啊。”
这沥青路面的质量本就远远比不得后世的高速公路,再加上万马奔踏可比车轮滚动要更具破坏力,只怕不少路面要重新修补了。
“此番行军,就权当验收北方大道了。”
刘彻颇是无良的如是想到。
北上途中,若真如过往帝皇出巡般遇城即入,必得耗掉大量时日,刘彻宁可让将士们在野外扎营,到得大城再稍事休整。
上郡的郡治为肤施县,在后世陕西榆林北部,离长安城足有千余里,即便随刘彻出巡的都是精锐骑兵,在保持马力的情形下,怎的也要数日光景方能抵达,因而中途需先在上郡南部的高奴县休整。
高奴县离长安约六百里,位于后世延安东部,因境内发现石油,故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在此地大兴土木,建设石油作坊和沥青作坊,迄今已有八年光景。
八年来,高奴县车马喧嚣,商旅络绎不绝,民间百业兴盛,再不是过往那贫瘠小县,其繁荣程度已远超郡治肤施县。
朝廷近年本已打算将上郡的郡治从肤施县改到高奴县,然随着京北大道的全线贯通,便暂且搁置此事。毕竟高奴县离京畿太近,离上郡北边的西河郡太远,若改高奴县为上郡郡治,不利于朝廷对河朔之地的掌控和发展。
高奴县令早已得诏令,知悉陛下会率大军在此地短暂停留,但不会入城,更不想整甚么排场,只是行军途中扎营城郊。
诏令中言明,不得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他自是不敢违背陛下的意志,没大张旗鼓的搞甚么万民迎候,只是征调奴隶和役夫在城郊筑了简易行营,还特意请了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的诸多掌事协助,整葺中军大帐。
酒肉蔬果等各类军需自应准备妥当,以犒劳军中将士,至于陛下的膳食,只怕也轮不着他操心。
刘彻到得高奴县,对这等安排颇是满意,赞许及勉励了高奴县令几句。
高奴县令松了口气,心下更是大喜。
不知多少官吏这辈子做梦都想得到皇帝的一声赞赏,旁的好处先不提,光是今年岁末前往长安公府述职上计时,评鉴就能高不少,前途光明啊。
刘彻倒是没多想,只觉着这县令的做法甚是合他的心意,便是遣了数名亲卫先行出发,到前方预定的各个休整地点传达旨意,就依照高奴县的做法和形制准备即可。
那些郡县长官本就在犯愁如何接驾,接到旨意后,便有了参照,排场搞太大的忙是尽量精简,准备不够周全的忙是查漏补缺。
好在陛下会在高奴县休整两日再重新启程,倒是给了他们充裕的时间进行调整和筹备,同时也让他们颇是感念和看好高奴县令,使得他日后官运亨通,屡有贵人相助,这是后话,暂不多提。
便是这般停停走走,刘彻率大军过得上郡,西河郡,在五原郡经水陆码头渡过大河,最终抵达云中郡的郡治云中城。
到得云中城时,已是九九重阳。
因着沿途屡有休整,随行将士们虽是风尘仆仆,但却没太过疲累。
云中郡是大汉北部最重要的边郡,故其郡治常年屯驻有大量边军,郡兵规模也不小,以便随时驰援各处边塞。
太尉李广已将云中城屯驻的边军乃至郡兵尽皆征调北上,自身也领亲卫骑营四处巡视防务,故未能前来迎驾。
云中太守吴蒯则是出城迎候,随陛下出巡的大军倒是好安置,边郡甚么都缺,就是不缺军营,边军和郡兵大多已被抽调,营帐管够,酒肉也管够。
官吏们也都见惯了大场面,有条不紊的照章办事,安置和犒劳将士,不见半分慌乱。
刘彻颇是满意,心道让曾任陇西太守多年的吴蒯转任云中太守果是正确的,唯有这等治军治政皆是经验丰富的封疆大吏,才能为大汉稳稳镇守住北方边陲。
将细柳和中垒两营留在城外的囤兵大营,刘彻率五千郎卫入城,暂且在太守府衙落脚。
是夜,刘彻让亲卫放飞鹞鹰,给早已抵达朔方郡北方塞外的安夷将军公孙歂传讯,让他率麾下将士前往云中北部的白道岭,等待与朝廷大军会师。
白道岭位于阴山山脉的中段,山北面穿越丘地带后便是较平坦的高原,山南沿为崇山峻岭和深谷陡坡。
战国时,赵国曾在附近山势较缓的地带开辟出一条山道,该山道有一段为凝灰岩构成的山梁,色灰白如石灰,故谓之白道,白道岭也因而得名。
秦皇六合诸侯后,连燕赵长城,大举整葺修筑,白道作为阴山山脉南北交通的主要通道,自也设有边塞,囤兵驻守。
秦末乱世,匈奴趁势崛起,夺取了雍凉,河朔及燕北,放马驻牧,阴山关塞也多被废置乃至特意摧毁。
大汉收复河朔和燕北后,设置云中和朔方两大边郡,重新修筑各处关塞,这白道塞亦在其中,乃是云中郡最重要的北方边塞。
待得两路大军在白道塞会师,大汉就该兵发塞外,在漠南草原与匈奴决战。
军臣单于既是发了国书,邀大汉皇帝往来漠南会猎,刘彻自然要去见识见识匈奴各部族齐聚的蹛林大会!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两军伐谋()
白道塞在云中城东北方二百余里外,骑兵若纵马疾驰,大半日便可抵达。
刘彻特意让麾下将士在云中城多休整几日,边是等待两万虎贲卫从上古郡的郡治沮阳县前来会合,边是派出斥候游骑带大量鹞鹰先行出塞,散布漠南草原,侦查匈奴人的动向。
鹞鹰的定点传讯虽是迅捷,但对不断大范围游弋的游骑斥候而言,大多数情形下只能作为单向传讯使用,否则效率还不如游骑斥候自身纵马回报。
漠南草原是位于阴山山脉和大戈壁之间的狭长地带,东西长愈两千里,南北最宽也不过四百余里,因大部分区域皆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几乎不存在任何出兵偷袭的可能性。
刘彻倒也没多谋划甚么计策,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在这没有战时指挥通讯系统的年月,大多数战术细节的设定没有太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