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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及太上皇动怒斥责,帝后愤而离京……
诸如此类半真半假的谣言喧嚣尘上,闹得长安城内暗潮翻涌。
皇亲苑内,江都王刘非遣人请鲁王刘余和胶西王刘端过府,非但没设宴款待,便连茶水也没备下,大敞着门,更未摒退下人,顾不得长幼礼数,直接嘱咐道:“你二人回府后,即刻闭门谢客,在陛下回京前不得出府半步,若有官员登门拜访,万万不可让其入府!”
刘余自幼口吃,脑子亦是迟钝,疑惑道:“这……这是……为何?”
刘端却是阴恻恻道:“皇兄放心,若有不长眼之人敢登门,我必让下人将其双腿打断,扔出皇亲苑去!”
刘非额角冒汗,心道自个这胞弟还真是暴戾得紧。
刘余还要多问,却被刘端拽着往外走。
“皇兄别再废话,你脑子笨,照做便是!”
刘端毫不客气的冷声出言,复又瞪眼道:“若不想丢了性命,赶紧回府老实呆着,免得牵累了我!”
刘余见得他双眸中的寒光,晓得自个这心狠手辣的胞弟不是在说笑,只觉头皮发麻,忙是应诺,乖乖回了鲁王府,让人紧闭大门。
长沙王刘发没刘非这般心思通透,但好在长沙王妃陈婕出身世家大族,其姑父王轩现下更官居内史,。
内史掌京畿政务,王轩闻得坊间种种传言,脊背直冒冷汗,边是遣府卒彻查谣言出处,协助中尉府擒拿造谣之人,边是暗地警醒自家婆娘,让妻族亲眷切勿跟风传谣,更别掺和此事。
陈婕得了姑母的警示,自是不让自家王夫再踏出王府半步。
赵王刘彭祖更是干脆,索性拉着胞弟中山王刘胜,带着两家妻儿提前跑到南山脚下的避暑山庄。
君子尚知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这等真小人?
倒是清河王刘乘一如往昔,该吃吃该喝喝,也没耽误帝国科学院的事务。
他不觉着有甚么可担心,正如皇帝兄长常言,大汉已步入坦途,车轮滚滚前行,任何螳臂当车者,皆会被碾成齑粉。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南行途中()
上林苑范围所属,东起蓝田,沿终南山而西,北绕黄山,濒渭水而东折,其地广达三百余里。
泬水西畔的渭南之地本也属上林苑,后因朝廷在长安西侧设了泬西邑,为方便百姓往来和保障货流畅通,皇帝刘彻索性就将泬水以西的大部分地界从上林苑划了出去。
然真正的苑囿所在却仍是禁地,尤是长安以南,终南山附近的皇室猎苑,豢养着诸多猛兽,专为帝皇出行狩猎准备,平日多有苑囿吏卒巡视,山野猎户不得擅闯,更不得猎杀飞禽走兽。
在刘彻看来,这倒有些类似后世的自然保护区了,故而也没打算取消这类禁令,虽说他也不常来狩猎,但既能为野生动物提供不受侵扰的栖息地,又能为子孙后世留下茂密广袤的原始山林,这是大好事。
此番离京出狩,刘彻和阿娇径自从未央宫南面的西安门出得城来,下了高高隆起的龙首塬,一路南下,往终南山北麓的猎苑而去。
途中路过南山时,两人还在河谷庄园小住了两日。
遍地雏菊尚未尽数绽放,阿娇想着到得六月间还能再来避暑,倒也没甚么不舍,又是兴致勃勃的跟着刘彻重新启程。
耽搁了两日,小夫妻俩入得官道时,恰巧撞上拖家带口的刘彭祖和刘胜两位亲王。
因着避暑山庄在南山脚下,每岁皆有不少王侯权贵前来避暑,故而长安城通往南山的官道是将先前的秦直道大幅拓宽,并铺设沥青,足以让六驾四轮马车并行,相当与后世的六车道。
如此宽敞的官道,路中间竟是教两位亲王的车队足足占用大半,且不紧不慢的往前挪着,只在两侧余出些挨着路边的狭窄空隙,让其余商旅行人通行。
刘彻此行轻车简从,没带甚么天子仪仗,随行郎卫皆是骑兵,便连跟来的内侍宫婢都会骑马,老医官和卓文君等内宰则乘着舆车,跟着载运辎重的车队,坠在骑队后头。
得了前头引道开路的骑队回禀,晓得两位亲王的车队造成前方道路拥塞,刘彻不禁眉头微皱,面色颇为不悦。
“堂堂亲王,靠右侧通行都不会么?”
昔年他与廷尉汲黯耗费半月有余方才制定出《大汉通路律》,已颁布七年有余,现下竟亲眼见得两位亲王如此明目张胆的违反交通法规,这教他如何不恼?
刘彻微是扭头,冲着骑马随行的宦者令李福沉声吩咐道:“去传朕口谕,让两位亲王将路给朕让出来,再命其亲手抄写百遍大汉通路律,待末伏开朝后,送来给朕阅看,另着廷尉府向两位亲王各课十万钱罚金,上缴国库。”
李福自是不敢怠慢,应诺后便纵马而去。
前方车辇上的两位亲王也已得知自个挡了陛下的道,赶忙吩咐下人将所有车驾赶到路边,哪怕是连抬带推,也要将大道的中央尽速清出来,让皇帝陛下及其随行将士先行通过。
他们此番到避暑山庄,不但是要避暑,更是要避祸,没曾想好死不死反倒挡了陛下道,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路上的商旅行人此时也已晓得有大军将要通行,皆是驻足避让,甚至有不少车驾索性直接驶下官道,停驻在旁边的碎石路沿。
大汉军律森严,阻碍大军通行者,将视犯行轻重处以责罚,尤是遇着有紧急军务在身的将士,若是遭到无故冲撞,是杀人无罪的。
商旅行人虽不晓得是皇帝陛下亲临,但光瞧那庞大的骑队,就没人敢拿自个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李福纵马而来时,道路中央的车驾已是避让得差不多了,两位亲王也正准备站到路边迎候圣驾。
李福翻身下马,急走数步,向两位亲王见了礼,便传了陛下的口谕。
常山王刘胜听完,晓得陛下已是动怒,双腿直打颤。
他不似胞兄赵王刘彭祖般狡黠多智,此番若非刘彭祖出言提点,他压根就没瞧出京城里的情势已是这般险恶。
他现下畏惧得紧,生恐陛下想要杀鸡儆猴,会借此事冲他这只弱鸡下手。
刘彭祖则是将李福带到车辇后,偷偷往他袖带里塞了个荷囊,低声问道:“还请宦者令不吝解惑,陛下仅是因我等拥塞官道之事动怒,还是……”
李福捏了捏袖带的位置,展颜笑道:“赵王不必多想,陛下近日心情大好。”
刘彭祖这才松了口气,忙是道:“那本王就不耽搁宦者令去向陛下复命了,还烦请宦者令日后替我等向陛下多多美言几句。”
“赵王言重,这是奴下的本分。”
李福躬身客套一句,便是告退离去。
刘彻见得前方道路已是清空,待得李福返回,也未再多说甚么,扬了扬马鞭,便要下令继续前行。
“陛下,这……”
李福打马近前,从袖带掏出个鼓鼓的荷囊,他可不敢当真私下收受王侯和朝臣贿赂。
刘彻倒是不觉意外,随口问道:“赵王?”
李福忙是道:“陛下圣明!”
“既是收下了,便拿着吧。”
刘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晓得刘彭祖倒非真想收买李福,李福也绝非此等小恩小惠便可收买。
帝皇若事事故作高深,让臣子无从揣测,反倒会让臣子心怀畏惧,长久累积下去,是弊大于利的。倒不如让他们有个获取信息的窗口,能打听到些刘彻愿意让他们听闻的消息,也免得他们铤而走险,甘冒大不韪在宫闱安插耳目。
有些想法,刘彻既想让旁人晓得,却又不宜宣之于口,也是得靠李福用其他方式传达出去。
所谓架起沟通的桥梁,不外如是了。
与刘彻并马执辔的皇后阿娇却是笑道:“打开让本宫瞧瞧,八皇兄赏了你甚么宝贝。”
李福忙是解开荷囊的系绳,露出里头光洁圆润的珍珠,双手捧着让皇后过目。
“本宫还道是金豆子,不料却是东珠,你好好收着吧,这东珠虽不比南珠金贵,却也颇是难得。”
阿娇只粗粗扫了眼,便笑着打趣道:“八皇嫂今岁只得着一匣,倒是舍得让八皇兄拿来送人。”
李福自是眉开眼笑的谢了恩,将那些东珠细细收好,他早知道皇后不稀罕这东珠,毕竟两位藩王妃今岁可是向皇后进献了好几斛。
他随侍陛下多年,晓得只要自个好好办差,谨守分际,不吃里扒外,旁的事陛下多是不怎么在意的。
刘彻确实是这般想的,没有弱点的人太可怕,他可不敢用。
李福这货虽有些小贪财,但胆子着实不大,格外谨慎小心,做不来赵高那等擅权专政的大宦官,甚至不敢私下收受太大的贿赂,每次都会特意向刘彻禀报。
若是刘彻死了,李福绝对没能力如现下的掌印太监孙全般辅佐幼主,故而刘彻想着自个死前必得下诏让李福殉葬,免得他被有心人利诱或逼迫,真做出甚么不利于幼主之事。
李福自是不晓得皇帝对他这般情深义重,便是死都不舍得留他独活于世。
刘彻扬了扬马鞭,示意骑队继续前行。
引道开路的骑队早已先行,刘彻与阿娇纵马疾驰,路过两位亲王的车辇时也没降下马速,径自飞驰而过。
两位亲王躬身站了许久,待得帝后远去,方才直起身子,不约而同的掏出锦帕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
他们兄弟俩颇有自知之明,晓得自个不是做皇帝的料,故而从未妄图觊觎帝位,只想着做这安逸快活的闲散亲王。
刘彻曾私下问过刘彭祖,日后是否有意出任宗正卿,刘彭祖却硬着头皮婉拒了,他是真不想涉足朝堂,若有可能,他连刘氏宗族之事都不想多过问。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惜命。
他名为彭祖,虽不敢奢望真能如上古的彭祖般活八百岁,好歹也要享个八十余载的荣华富贵吧?
历朝历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