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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常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
忽都颇是急切的求教道:“依使臣之见,后续该如何行事?”
大敌当前,他顾不得在意脸面,既然谋略不如人,索性直接出言询问。只要能打败匈奴人,为族人谋得生路,个人荣辱算得了甚么?
宋远眯着双眼,沉声道:“依先前的计划,待拖得匈奴大军人困马乏,罢兵北返时,你等再率乌桓骑射衔尾追击,一路攻到狼居胥山下!”
帐內一片哗然,狼居胥山乃是匈奴左部王庭所在,周边的匈奴部族不计其数,哪里是区区二十万乌桓骑射可以攻陷的?
忽都眉宇紧皱,迟疑道:“这未免太过……匈奴左部王庭远在数千里之外,可不似左谷蠹王庭……”
“诸位怕是误解本使之意,并非是要你等攻陷左部王庭,而是在追击之时将沿途的匈奴驻牧地尽皆拔除。”
宋远自是知晓他们的心思,不由摇头轻笑道:“诸位想想,若能像先前血洗漠南草原般,将匈奴左部属地的匈奴牧民尽皆屠戮殆尽,日后匈奴左贤王再想兴兵南下,要花多少功夫才备得齐所需的粮草和牲畜?”
“妙啊!”
忽都重重拍着大腿,大声赞道。
众人亦是颌首,若匈奴左部遭受这等重创,数年内绝对难以恢复元气,又岂敢再度兴兵来犯?
“你等追至狼居胥山附近,再分出大股骑射四处烧杀抢掠,即便匈奴左贤王醒悟过来,也定然不敢轻易分兵去守护其附属部族,而会想尽法子与你乌桓大军决战。”
宋远顿了顿,复又嘱咐道:“届时你等万不可中计,只需尽量分散兵力,令各路乌桓将士遇着大队匈奴铁骑便逃,遇着匈奴部落便屠,待得杀累了,抢够了,再自行撤回漠南。”
忽都仔细聆听,将之牢记在心,不住点头应是。
宋远见帐內的乌桓贵族们皆是眼放绿光,满脸迫不及待的神情,心下自是暗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去年乌桓人经由抢掠漠南草原的匈奴驻牧地,获取了大笔财货,已是食髓知味,如今匈奴左部的附属部族在他们眼中,或许是更大的肥肉吧?
至于肉里有没有毒,要真正吃过才会知晓。
匈奴左贤王若真受此等大辱,定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会舔着脸,花费巨大代价向其余匈奴王者借兵,甚或与左谷蠹王伊稚斜联手复仇也并非全无可能。
日后可真有得瞧了!
远在长安城的太子刘彻接到宋远传讯,得知诸事顺遂,不由抚掌大笑。
以夷制夷,果是个省力又实用的法子。
一道封王的圣旨,一枚乌桓王金印,就能获得这等奇效。
他非但不会让乌桓出现真正的王者,更是打着那些乌桓骑射的主意,毕竟公孙歂麾下的八千胡骑还是太少,需得扩编才是,免得浪费了公孙歂的将帅之才。
大汉的胡骑将士,来源多为归降的匈奴人和义渠出身的胡人,不宜与汉人混编成军,免得将士间因习性不同而生出纷争,平添麻烦。
公孙歂身具匈奴血脉,也不宜统率汉将。
朝廷设立胡骑的本意,本就是想让其与正统汉军彻底区隔,到得汉帝刘启即位,更是重用公孙氏的族长公孙昆邪,颇有以此制衡诸多汉将的意味。
即便如此,公孙歂的胡骑与瓦素各的羌骑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胡骑将士是有大汉军籍的,享有粮饷抚恤,亦在汉境内安家落户;羌骑在朝廷眼中则近似炮灰般的存在,并没有将其纳入汉军编制的心思,故而严禁其迁居汉境。
刘彻亦承袭了皇帝老爹的思路,虎贲和羽林即将扩编,那胡骑的兵员也需添加,但不可再增加匈奴将士的比例,乌桓骑射倒是合宜。
只是如何能让乌桓骑射心甘情愿的被收编,还需费些心思。
好在不需收编太多,约莫有个六七千骑,让胡骑凑足十五个曲部的一万五千骑即可。
兵贵精,不贵多。
譬如细柳精骑,不过区区三万之数,却是大汉当今最强悍的骑军,足与数目相当的匈奴精锐铁骑正面硬刚,八千虎贲与之相较,还是颇有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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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埔军学()
汉六十二年,六月十
太子刘彻特意选在这个日子,成立黄埔军学。
虽说汉历不同于后世的公元纪年,但他仍想让华夏后世子孙牢牢铭记住六月十六日,亦想让黄埔精神在今世的大汉帝国传承下去。
八年抗战中,黄埔师生以身殉国者众多,光将官便有百余人,抗战期间约二十万学生入校受训,战后幸存者仅剩万余人。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不是玩笑,是玩命!
不管这些先辈的出身和政治背景如何,他们曾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华夏子孙皆应对其感念在心,不可随意轻慢,否则便是数典忘祖的畜生了。
黄埔军学筹备的时间不长,不到三个月的光景。
皇权时代最大的好处,便是圣旨颁布后,整个官僚体系的办事效率堪称神速,要地给地,要钱给钱,要编制给编制。
没有编制,那就给你编,随你编,硬生生弄出个秩俸千石的军学祭酒之位,还依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增设大批的从未听闻的官职,各类教官,各类教官仆射,参谋,参谋仆射。
刘彻暂时没那么些人手填补官缺,却又不愿让世家大族插手进军学内,便是命仓素及诸多羽林将官暂代。
丞相袁盎险些跟太子翻脸,皇帝刚拔擢了张骞为御史中丞,太子又让弱冠之年的仓素出任军学祭酒,成为朝堂重臣,这朝臣升迁还有规矩么?
刘彻也不与他多作争执,径自在朝廷之上甩出一摞厚厚军功簿,让朝臣自行传阅,好生瞧瞧他们口中那群黄口小儿是何等战功赫赫的少年英豪。
“近年对匈奴的连番大捷中,哪次少了羽林卫的功劳?”
刘彻环视殿内满脸错愕的朝臣们,以极为强硬乃至狠戾的姿态,乾坤独断道:“此事无需再议,今后无论是谁,胆敢擅自插手黄埔军学的事务,孤王就夷他三族,勿谓言之不预!”
他不是妄言恐吓,黄埔军学作为培养将官的地方,必须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并不断给学员灌输忠君报国的价值观,否则日后他们学成兵书战略,扭头领兵造反,还不得天下大乱么?
袁盎看着高居御座的太子,张了张嘴,却终是没再多言。他深知若再执意反对,太子必会毫不迟疑的将他罢官去职。
如今的太子刘彻已是众望所归,且大权在握,换个丞相想来不会导致朝局不稳。
皇帝为了维护太子的威信,也不会轻易驳斥他的抉择。
储君与丞相,孰轻孰重,不是显而易见么?
朝臣们见得太子殿下对这军学如此看重,皆是心念急转,看来是让族中子弟得到太子重用的通天捷径啊。
刘彻倒不介意他们的想法,令内史王轩在京畿三辅张贴榜文,颁布黄埔军学招募学子的三大章程。
一者,取八至十五岁的世家子弟,不论嫡庶,不看身形体格,只需过得军学祭酒及军学教官的审核即可入学。
二者,入学者需签订生死状,意即生死不究之意。
三者,入学后,学子除却沐日外,皆宿于军学营房,不得擅自离营,且需册入军籍,犯事触法皆依军律处置,胆敢私逃者亦按阵前叛逃论。
朝臣们闻得这等章程,皆是头皮发麻,这富贵原来是要用命去搏的,还得细细思量才好。
死几个族中子弟倒算不得甚么,关键那阵前叛逃之罪是要株连全族的,半分轻忽不得。
是以,待到六月十六日,毗邻未央宫北门的黄埔军学敞开正门,招募学员之时,门外虽是熙熙攘攘,却愣是无人敢率先举步而入。
悬挂正门之上的金匾乃是皇帝亲书,龙飞凤舞的“黄埔军学”四个大字,笔势雄浑,锋芒内敛,倒是瞧不出为气血双亏之人的手笔。
倒是门边的那副楹联有些……
“加官进爵可入此门,贪生怕死另寻他路!”
字句简单粗暴,字体歪歪斜斜。
这楹联自是太子刘彻亲笔所书,他也不怕臣民嘲笑,进了黄埔军学就是为建功立业的,从军入伍乃是刀头舔血的行当,就不要学那些酸腐文人清谈务虚了。
多年后,这副楹联作为武帝刘彻鲜少存世的真迹之一,被视为帝国重宝妥善珍藏。
这是后话,且不多提。
众多世家子弟望着那正门内的幽深庭院,正自踌躇不前,却闻得宫门出传来阵阵喧哗。
循声望去,却见广川王刘越与胶东王刘寄在众多郎卫的簇拥下,将壅塞道路的人群排开,从宫门一路行来。
两人到得黄埔军学的正门,便是迈步而入,毫无半分迟疑。
众人皆是哗然,两位年幼的皇子竟打算入军学,是要签生死状的啊。虽说军学诸官不至要了皇子的性命,但平日需常宿营房,这等苦头岂是自幼娇生惯养的皇子能吃得了的?
安安分分做个闲散亲王,便可享尽荣华富贵,何苦自找罪受?
未央宫高台之上,遥望北门,却望不到两个儿子的王皃姁亦是如此想。
她身旁的皇后王娡见得自家胞妹眼泪涟涟,也不知当如何安慰,只是抽出锦帕替她拭去滑落脸颊的泪珠。
而在姊妹俩身前,大汉帝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亦是放眼北望,只是他们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黄埔军学之处,而是望得更远,只因他们站得更高,比大汉的所有人都高。
黄埔军学正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