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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歂不忧反喜,他麾下虽只有八千铁骑,但武威城内尚有万余汉人监工和近十万奴隶,加上将将两万步卒。
五月已然过半,离七月只差月余,匈奴又尚未进入河西走廊,应能撑得住!
封侯便在此役!
隔日,驻扎在河西走廊西侧咽喉要地的虎贲校尉马屿亦是接到鹞鹰传讯,却是比公孙歂手里的密旨要详尽得多。
马屿翻出红楼梦,自行将暗语全数编译出来,随即唤来麾下将官,对着地形图细细分析,彼此间相互讨论,以便研拟策略。
待得谋划妥当,他没有半分拖沓,即刻下令道:“依先前议定的计策,十位军候率各自部曲每隔半日逐一出发,沿弱水北上,注意保持战马体力,作势阻击匈奴先锋骑营,稍作迟滞后便即后撤。十队部曲轮番交替上阵,疲敌扰敌即可,不得恋战!”
“诺!”
十位虎贲军候便即领命而去,他们曾在此地征战经年,对地形颇为熟识,尤是新晋的军候秦立,更曾多次前往居延海描绘地形。
“你们四个率各自部曲即刻出发,不管用甚么手段,务必将弱水沿岸二十里内的牧民和牲畜尽数清理干净,遇着匈奴骑兵便即回返!”
“诺!”
又是四位军候领命出帐,召集部曲即刻出发。
李当户看着快是走光的将官,端是心焦如焚。
虎贲校的编制虽为八千,但校尉马屿的亲卫部曲加上诸曹军吏足有千人,如今已派出十四部曲,恰好七千人。
虎贲右监由军法官担任,只管军纪,不涉军务,故而并无异议,可他李当户这虎贲左监可是实实在在的武将啊,想要军功必得上阵杀敌的。
“校尉,我”
李当户刚要出言请战,却被马屿抬手制止,重重在他肩膀拍了拍。
“别急,正如太子所言,先行以逸待劳,再来关门捉贼,待他们深入河西走廊,便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马屿出言宽慰,复又喃喃道:“居延海距此地不下千里,十个部曲,将之拖上十天半月的,应是足矣。”
出河西走廊,绕过祁连山西端的山口,顺着其南麓往东南行数百里,有个辽阔无垠的湖泊,汉人称之西海,羌人则称之为卑禾羌海,即为后世的青海湖。
从地形图上看,西海和武威城分处焉支山的南北两侧,距离不算太远,但因绵延近两千里的祁连山系乃是褶皱断块的山形,故而羌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想进入河西走廊,还得乖乖绕道而行。
卑禾候瓦素各站在湖畔,望着浩瀚无边的湖面,不禁感慨万千。
正因他们卑禾羌长年驻牧于此,方才有了卑禾羌海之名,曾是属于他们部族的海啊!
三年前,他领着族中精锐进攻大汉边郡,却终是兵败被俘。
少了勇士的庇护,剩余的族人非但没能保住牲畜和财物,便连性命都难以保全,不是被掳为奴隶,便是被屠戮殆尽。
待他成为大汉的卑禾候,领着同样获释的族中精锐归来时,卑禾部族已然从诸羌除名了!
一年多来,他领着万余族人疯狂的报复着诸羌和月氏各部,不断烧杀掳掠,将他们杀得血流成河。
“瓦素各没有死,卑禾部族没有亡!”
他张开双臂,对着湖面大声的嘶吼。
如今他麾下的羌骑已超过五万,且都是最精壮的男子,最彪悍的勇士,实力远比昔年的卑禾部族更为强大。游牧民族便是如此,向来只依附和投靠最强者,他瓦素各如今就是诸羌中最强的部族首领。
瓦素各知晓匈奴右贤王已亲率五万骑射抵达了居延海,明摆着是想要进攻汉人正在兴建的武威城。
瓦素各喃喃自语道:“也许,能借此脱离汉人的摆布,并迫使大汉将楋跋子放回来。”
他真不甘心做大汉皇帝的傀儡,做甚么卑禾候。
他要做卑禾王,羌人的王!
“卑禾候,陛下颁下密旨!”
一位少年将官领着六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疾步而来,躬身将手中帛书双手呈上。
瓦素各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皆能通过鹞鹰用密语传讯,据说是大汉太子的亲卫。其身后的那些男子则是大汉皇帝派来监视瓦素各的死士,若是他不遵号令,便会出手击杀。
瓦素各心中讥笑,他何曾畏惧过这些莽夫,若非顾忌长安城中的独女楋跋子,他岂会任由汉人摆布。
他接过帛书,心想大汉皇帝若真是急了,要让他出兵驰援武威城里的安夷将军公孙歂,那不妨来个阳奉阴违,按兵不动,待汉人放了楋跋子,又给足好处,再谈不迟!
然而待他阅看过帛书,脸上再不复先前的自得之色,而是写满了讶异和惊疑。
大汉皇帝非但没让他驰援武威,反是命他全力征讨诸羌!
瓦素各皱着眉头,出言试探道:“陛下这是要同时与诸羌和匈奴开战么?”
“陛下旨意如此,卑禾候奉旨行事便是。”
那少年将官目光清冷的看着他,复又道:“太子殿下亦吩咐末将劝侯爷一句,切莫自误!”
说罢,不等瓦素各反应过来,他便是转身离去,六名死士却是留了下来,目不斜视的站在瓦素各身侧。
瓦素各强抑心中怒火,复又再度细细阅看帛书,终是确认自个未曾会错意,大汉皇帝是真的下旨让他全力征讨诸羌。
莫非大汉此番真的胜券在握,不需我卑禾部族出兵增援便能守住武威城?
瓦素各想到和大汉太子的初次见面,那少年虽是笑声不断,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以及眸子深处蕴着的阴戾森冷,便似那蜷在草丛里的毒蛇,耐心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最佳时机。
以那少年的城府,应不是会轻敌之人,何况大汉近年对匈奴连战连捷,皆是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的大胜,想来必是有所依仗的。
譬如那传闻中的神雷,能将匈奴人劈得灰飞烟灭,死后亦不得回归长生天。
想到先前那少年将官传达的警醒之语,瓦素各只觉脊背微凉,双腿尽是发软。
是夜,卑禾部族精锐尽出,杀向离此最近的诸羌某部驻牧地。
瓦素各,尚是大汉的卑禾候,而非羌人的卑禾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挥师出塞()
汉六十一年,五月廿五,小暑。
近年来,关中各地的天候甚是熬人,冬天愈发寒冷,夏天愈发炎热。
早朝上,朝臣们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再过五日便是初伏,依着过往惯例,从初伏到末伏皆应休朝,将将一月时间。
熬过这五天便可逃离着蒸笼般的长安城,跑南山脚下的避暑山庄享受凉风习习啦。
无事启奏的朝臣们默默在心中念叨,尽量提起几分精神听旁人出列议政,听监国太子刘彻裁示。
待得要退朝,掌印太监孙全颁了道圣旨,让安北将军史惕率两万中垒精骑,出长安北军大营,前往正在兴建中的武威城驻扎。
河西走廊远在数千里之外,绝大多数朝臣自是无法获知匈奴右贤王意图进犯武威城的消息,只道皇帝是担忧西羌诸部出兵阻挠大汉筑城,预做防备罢了。
太子刘彻懒得跟他们解释,知晓此事的少数重臣也不敢多言,故而朝臣们便是懵懵懂懂的下了朝。待到初伏之日,皆是如获大赦般跑南山避暑去了。
他们更不晓得,在这短短五日中,各大边郡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陇西都尉冯远率万余轻骑绕过祁连山系东南端的乌鞘岭,插入诸羌腹地,拿出昔年那番马贼头子的做派,顺着祁连山南麓一路烧杀掳掠,直奔西海而去。
云中都尉苏建率两万汉骑北出长城关隘,悍然攻击匈奴单于庭所辖的诸多驻牧地,逐一清扫常年在漠南草原四处游牧的匈奴部落,唯求速战速决,端是不留半个俘虏。
燕北长城的各处塞城骤然关闭已开放了两年有余的诸多边市,不再向乌桓诸部出售粮草,兵械乃至美酒和糖制品。大汉的边军将士更是不时出塞,将关墙外的游牧部落尽数远远驱赶出百里开外。
塞城内,来自诸多内郡的大汉行商皆是愁容满面,官府非但关了边市,更严禁往塞外运送货物,这算甚么事?所幸官府及时出面,让行商们稍安勿躁,静候数日即可。
乌桓山脉,薄奚部的大帐内。
大汉使臣宋远宣读完汉帝刘启的密旨,缓缓扫视着眼前跪伏在地,却久久不出言领旨的乌桓诸部大人。(乌桓体制详见第一百六十八章,不再赘述。)
“薄奚候,还不率各位侯爷接旨么?”
宋远的目光愈发凛冽寒凉,对薄奚部的大人忽都冷声道。
忽都闻言,心中满是苦涩。
两年前,正是这宋远执节来使,亦是在这顶大帐内宣读了大汉皇帝的旨意,将乌桓各部贵族尽皆封爵,大人封为候,小帅封都尉。从那日起,乌桓诸部便是大汉臣属,每岁进贡,以换取大汉向乌桓诸部开放边市。
两年来,乌桓诸部从大汉边市换取了大量的兵械和精铁,打造出近二十万毫不逊色于匈奴骑兵的乌桓骑射,与匈奴左贤王分庭抗礼,使得匈奴人再不敢踏入乌桓山脉半步。
时至今日,乌桓已习惯仰赖大汉,习惯用奴隶,牲畜和皮毛从汉商手中换取日常所需。
乌桓人已不再耕作,只因汉人的粮食便宜好吃;乌桓人已不再酿酒,只因汉人的黄酒浓烈醇香;乌桓人已不再挖盐,只因汉人的海盐纯正精细;乌桓人已不再制糖,只因汉人的饴糖甘甜可口;乌桓人已不再冶铁,只因汉人的兵械结实耐用。
汉人的边市关了五日,乌桓诸部便乱了五日!
薄奚部做为乌桓最强大的部族,两年来从汉人手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愈发的强盛起来,他忽都也成为乌桓诸部毋庸置疑的头领。
直到宋远再度带来了大汉皇帝的旨意,让他们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