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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笋面。”宋良辰说完,侧着脸冲叶峋笑:“我梦到妈妈了。”
宋良辰的生母,叶峋的继母,她并不个擅长厨艺的,但因为是南方人,特别擅长作笋,一碗冬笋牛骨汤面鲜甜醇美得就是叶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唇齿留香。芳姑到冬天偶尔也会做这个,但怎么也做不出那味道:“好,多穿件衣服,我们下楼去吃。”
家里常备有各种高汤,素的有蔬果汤和菌汤,荤的有牛骨汤、鸡汤和猪棒骨汤,都是熬好后分别冻成刚够一碗的小份,等到要用时取出来化进锅里煮开就可以。宋良辰说到想吃这个,芳姑就在厨房里忙活着,冬笋鲜嫩无比,牛骨汤雪白如脂,化开后下冬笋粒略煮,香气四溢。配嫩生生的菠菜加上跟汤一块化进面汤的牛肉粒,以及提香增味的山椒,鲜美而微辣,令人胃口大开。
吃过早饭,叶峋本来该去公司,但叶峋却端着茶进了书房,他接通了一个电话,说道:“我需要一个精神科医生,你看能不能安排今天上午出诊,我在琴山这边。不要宴山的医生,你看着找个差不多的就行,我只需要确切的诊断结果,不需要安排疗程。”
“行,我这就安排人过去,不过你这是为谁啊!别告诉我是你,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是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可像你这种应该死不承认,绝不吃药呀。”
“方行,你吃药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没料到“吃药”这样的话能从叶峋嘴里说出来,所以有好半会儿都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憋不住笑地“哈哈哈”开口:“为跟朋友同步,所以我也从来不吃药,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萌萌的。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我大清早居然被冰山叶总裁给娱乐了,这世界果然日新月异呐。在琴山等着吧,十点之前,我和心理医生一起过来,中午叫芳姑准备我喜欢吃的菜。”
沈方行、陈昭阳是叶峋最铁的几个朋友之一,他们一起玩的原本还有一个王颖州,不过王颖州在上海开律师楼,跟他们凑一块的时间比从前少。沈方行就是叶峋那个家里开医院的朋友,不过沈方行自己却是学古生物学出身的,这位从小就对各类化石有着深沉难解的爱。
九点半才过不久,就听到芳姑在门口喊:“方行来了,这么大冷天的,快进来快进来,阿峋在楼上呢。外套给我,得晾晾才好穿,去楼上坐,我给你煮紫苏姜茶去去寒。”
“芳姑,阿峋怎么忽然叫我喊心理医生来,他最近状态不好吗?我听着又有点不像,还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有出了什么问题?”这些话问叶峋,叶峋对再好的朋友,也未必能全倒出来的,他就不是个喜欢袒露心声的。据心理医生讲,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越是不自卑,越是十分强大坚韧,这种自我保护就更缜密周全——因为他不认为有人能帮到他。
强大到死的人,其实也挺可悲的,沈方行向来这么认为。
“哎呀,不是阿峋,是良辰。磕着头了,医生讲的什么我也不懂,只知道情绪不好,今天早上还想起妈妈来。”那些专门的词芳姑怎么都闹不明白,照芳姑说,现在的小孩子就是太娇养,搁他们那个年代,谁家小孩管得这么精细的。
沈方行看向身边同来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思索片刻说:“磕着头有可能引起很多问题,可大可小,有可能应激障碍,经过心理干预最多半就能痊愈。如果不是应激障碍那就可能有点麻烦,不知道进行诊断的是哪家医院的医生,我需要看一下病历。”
这个芳姑倒是清楚:“宴山医院的医生,听说那里的院长是良辰的表哥,就是他接诊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格外找我过来?”心理医生自己想想,又说道:“噢,我忘了何院长现在专攻脑外手术。”
两个人上楼后进书房,叶峋正在等着他们,心理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后有些莫明其妙,直到心理医生要去见宋良辰时,叶峋才说:“良辰最近在闹脾气,请你来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看她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沈方行:“你们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心理医生:“我尽量,不过这和藏东西差不多,一个人要藏的东西,一千个人也未必能找得到。”
“那我希望你是那一千零一个。”
心理医生顿觉得压力巨大,芳姑这时推门进来,把煮好的紫苏姜茶端给沈方行和医生,医生接过灌了大半杯下去后说:“我现在过去。”
芳姑把医生带到宋良辰房间,琴山这边不论主人房还是客人房都带有会客室和小书房,医生选择在小书房展开谈话。宋良辰跟着芳姑跟游魂似地走过来,饶是医生带着疑问来的,也不免愣一下,这哪里还用怀疑真假,根本就真得不能再真了好吧。要是不真,这得多好的演技啊!
“你好,我是周贺,是沈方行的朋友,你知道方行吧。”周贺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宋良辰的表情和眼神。
宋良辰从坐下来后,就一直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周贺,却不带任何诸如好奇疑惑之类的情绪。听到周贺问她,好半天也不答,等周贺都打算开始说其他的时候,宋良辰才“嗯”了一声:“知道。”
周贺接下来一边轻言软语地说沈方行、叶峋,说宋良辰自己,周贺越和宋良辰谈得多,就越发在心里肯定。看宋良辰的表现,怎么也不能是演技好,要命的是也不像是应激障碍,这比应激障碍严重得多啊!
谈了大概四十分钟,周贺才退出房间,转身就敲开书房的门,冲着两个问他“怎么样”的人说:“我没有拿到病历和ct,所以无法最终确诊,但我可以肯定,是真的。而且,似乎不是应激障碍,更像是因为头部撞击诱发其他心理问题。”
“那你的建议是?”
“就国内来说,宴山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好,谢谢。”
沈方行:“你们家是和精神科拧上了是吧,真不知道好好的哪来那么多心理问题,你说你们缺什么呀。”
周贺:“我所见过的很多患者,都是因为家庭环境、生活环境、生存环境的改变引起的。综合宋小姐的情况,童年和少年期失去父母的打击十分巨大,但经过心理干预有所好转。要说既然已经好转,那么就算是头撞击,也不会那么轻易复发。况且,根据你们的描述,宋小姐生活态度积极乐观,有追求,有爱好,生活很充实,不应该再复发才对。”
“但现在已经复发了,到底为什么?”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家庭环境、生活环境、生存环境的改变,这些改变叶先生作为兄长,应该十分清楚。这种改变通常是不可逆转的,而且较明显,影响也不会太小,那么叶先生,据你观察是什么样的改变?”
叶峋眉头紧得怎么揉都揉不开,不管是家庭还是生活环境,宋良辰的人生里唯一的改变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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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死遁,是病遁,遁到国外远走高飞,再不被大暴龙找到。老爷子那里,托个在国外疗养的理由,良辰连咒自己真病都舍不得,何况咒自己死。当然,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到某种程度时,她也很有可能会舍得。
第二十三章 不治疗,不放手()
周贺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一柄锋利至极的薄刃,飞快地将叶峋的冷静理智以及情感片得如同纸薄,却使他依然保持原样,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与愧疚,强烈涌上心头的是“就算这样,也无法放手”的念头。
当一个人深深地牵动另一个人的心时,其他被牵动的人怎么处理叶峋找不到参照,抑或是有可以参照的,却并不认同。当他清楚地辩明自己内心时,他再三思索,最后宁可丢弃固守的原则与道德观也要将宋良辰强留在身边,不择手段,甚至有些不计后果。
既然已经丢掉那么多,那么这个非等价交换来的宋良辰,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失去,那样的结果绝对不能容忍它出现。若为宋良辰,叶峋扪心自问,他也许愿意丢失更多来保持这份拥有,哪怕不是真正拥有。
午饭后,安排司机送走周贺,叶峋与沈方行在楼顶暖房里喝茶聊天。当沈方行惬意舒适地抱着偌大一杯红豆奶茶喝时,叶峋忽然向他袒露对宋良辰的心思,沈方行冲着朵朵花开压枝低的蝴蝶兰“噗”就是一口喷出,几乎雾化。
震惊不已经的沈方行完全顾不上擦往下滴的奶茶,也没关注他那件雪白的“亲妈牌”羊绒衫,原本就大的眼睛圆睁得几乎快脱出眼眶:“你……你,你说真的?我的苍天呐,那可是你妹妹……噢,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了她不是你亲妹,可继妹难道就不是妹妹。等等,先别说话,你得让我缓缓,我怎么都没法想象。”
之所以沈方行比陈昭阳接受起来要慢很多,是因为沈方行也有个继妹,还不是自家的,是叔叔家里的。他换位思考一下,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可能重口味到那程度上,好歹是从小看到大的,跟亲的有什么区别。
处在惊诧之中的沈方行压根没注意到叶峋的脸黑成什么样,不过沈方行虽然接受起来比陈昭阳慢,却也不至于太迟钝。抽张纸巾擦掉脸上手上的奶茶,这时才把视线落到身上:“要命,我妈织了三四个月的羊绒衫,还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被她看到了非念叨死我不可。芳姑,芳姑,救命啊!”
说着沈方行站起来就往屋里走,没走出几步,沈方行回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阿峋你等会儿我,我把羊绒衫先给芳姑。”
叶峋脸上几乎可见冰霜凝结!
很快,把羊绒衫给芳姑的沈方行套着件叶峋的衣服回暖房来,往叶峋对面一坐,一副“咱们好好谈谈”架势说:“你怎么想的?”
“我以为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