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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崖顶-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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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手挽着手,一个道:“王爷,要杀要剐请动手吧。”另一个也平静说道,“王爷,请动手吧。”

    不知过了多久,晋王疲惫地转过身去:“行了……带他走吧。”

    宝音与戈小白同时瞪大眼睛:“王爷?”

    晋王烦躁地挥挥手:“走得远远的,别再出现于我大周的地界上。下次相见,难保我不会改变主意。”

    戈小白泪水涟涟,朝晋王背影磕了三个响头:“谢王爷不杀之恩,从此后小白愿吃斋念佛,日日早晚为王爷诵经祈福。”

    晋王叹了口气:“想想你刚入府的时候,才十几岁年纪,青春烂漫,无忧无虑……这些年其实我也有不少亏欠你的地方,罢了,罢了,就当是还你兄长一个恩情吧。”

    宝音回过神来,也朝着晋王用力一抱拳:“多谢王爷成全我二人,大恩大德宝音没齿难忘。我即刻就带戈公子返回鞑靼,再不叫王爷为此事烦心。”

    “这么快?”晋王不觉皱了皱眉,“可求亲一事还未……”

    宝音当即作出承诺:“王爷不必多虑,听戈公子说令千金早已定好了人家,只差过礼罢了,此事宝音可代您在二王子面前加以斡旋。我鞑靼男儿顶天立地言出必行,定不会使王爷和二王子之间生出任何嫌隙。”

    …

    当天晚上,宝音带着戈小白和鞑靼使团悄声不响离开了晋阳城。临走的时候,戈小白留了个包袱给平时伺候自己的小童,叮嘱对方三日后再行交给晋王。包袱里总共只有两样东西——这些年他亲手抄写的诗稿,和一块刻有他名字的牌位。

    从最初在宝音面前卖弄风情、大展才学,到屡次找借口亲近宝音,再到以媚药入茶迷惑宝音上了床,以及地牢里舍命保全宝音,这一桩一件全是假的,不过演戏罢了。就连当着晋王的面说自己想找个如意郎君,找个大好前程,也都是假的。

    他向来自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善于变通。既然不能使王爷永远念着自己,就使其永远念着自己的好吧。

    马车出了晋阳城,戈小白推说身体不适叫车夫放慢了速度。虽然知道无望,他还是隐隐期待着晋王能带人追上来挽留他。车队行出三天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在他随身的行李中,放着一只锦盒,盒子里共有九十颗豆粒大小的药丸。每日吞服一颗,待到三个月后,药吃完了,晋王的大事也成了,他便会无知无觉枯槁而死,查不出病状,也没有解药。他这一走,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了。

    既然等了三天晋王都未追来,那便可以吞下第一颗药丸了。戈小白取出锦盒,打开盖子,一下呆住了,盒子里空空如也,那些毒药都不翼而飞了,只在盒子底下静静躺着一张纸笺,上头短短十个字——

    生待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戈小白将纸条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似要将每个字都清楚印在眼睛里,看完了,他狠狠抹了一把模糊的视线,将纸笺揉成一团塞进嘴巴,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若说毒药,再毒不过一个“情”字……

    …

    打发掉鞑靼使节,晋王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该腾出手来好好琢磨琢磨王妃与郡主那对母女的问题了。可奇怪的是,他心里隐隐约约总有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是何缘故。

    二月十九观音诞,晋王特命人前去崇善寺订下了一桌上好的斋菜,预备着借此机会做个和事佬,一来治治王妃的心病,二来带着被禁足多日的女儿出门透透气。似王妃这般虔诚的信徒,想来不会在菩萨面前横眉立目,说话也容易许多。

    这边收拾妥当刚打算动身,就见两名侍从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噗通”跪倒气喘吁吁道:“王爷,启禀王爷,沈公子那头出事了……”

第47章 人聚散曲终歌罢丝弦断() 
晋王快马加鞭赶到客栈;一进门便已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当值的侍卫、仆从们全都聚集在楼下;面色凝重鸦雀无声,牛黄抱着琉璃缩在墙角;连小狐狸都蔫耷耷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顾不得多做理会;他大步流星朝楼上奔去,沈家三哥卧房的门虚掩着;外间几名大夫正压低声音紧张地争论着什么;直等晋王到了背后众人才有所察觉;匆匆茫茫转身跪下见礼。

    晋王胡乱摆了摆手,径自推门进屋,只见沈家三哥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了无生气。陈六道抱臂立于窗前;一张国字脸板得阴沉。沈思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着,双臂撑在床沿上紧皱眉头凝视着床上的哥哥,神色间满是担忧与焦虑。

    晋王三两步来在沈思近前,俯身下去手掌轻轻覆在对方肩头:“念卿,三公子情形如何?”

    透过几层薄薄的衣料,他能隐约感到沈思似在微微发抖,跟受不住寒冷般,一张脸也是血色褪尽,显得异常疲惫。

    足有好一会儿沈思才有所反应,他恍惚着转回头看了看晋王:“也不知怎的,早起时还一切如常,饭后逗弄着琉璃玩耍了片刻,突然间就倒下不省人事了。”他吸了口长气,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年后几位老先生商量着开出了一张新方子,三哥试过之后真有了很大起色,前两日下楼都不需人在旁搀扶了,怎知今日竟会……”

    虽然早知道这场意外重逢最后的结局必定是天人永隔,也在三哥的只言片语里无数次预先体味过分离的痛楚,可这一天真要到来的时候,他仍旧难以坦然面对。特别是新药方见效之后,他一度心存侥幸地期许着,希望上天能够破例眷顾他们兄弟一次。不管三哥是变成一个废人也好,是后半生缠绵病榻也好,只要人还活着,哪怕要每日衣不解带地端屎把尿,对他来说都已是最大的幸事了。这毕竟是他仅存于世的最后一个亲人,他不怕面对死亡,可他害怕眼睁睁看着哥哥消逝而去,却无力挽留分毫。

    晋王用力握了握沈思肩膀,转身走到外间向那些大夫小声询问道:“有关三公子的病情,诸位可想出什么诊治的对策了吗?”

    那几位都是晋原地界上盛名在外的医术大家,望闻问切无不精通,可被晋王这一问,却都欲言又止地集体沉默了。察觉出众人神情有异,晋王沉声说道:“辛苦这许多时日,多谢诸位先生了。常言道‘生死有命’,本王绝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有话,但说无妨。”

    那几人暗暗交换过眼色,最终由一位威望较高的老大夫权作代表躬身答道:“回禀王爷,我等替沈三公子反复诊断过后,一致认为三公子突然晕厥并非病势加重,而是……中了毒……”

    “中毒?”晋王凤目圆睁,正待发问,就听见室内一阵桌椅乱响,沈思已跌跌撞撞来在门口,因用力过猛,拉得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咚”一声巨响,白灰扑簌簌直落,“中的什么毒?怎么会中毒?还不快快替他解毒!”

    “念卿莫慌!”晋王急忙将人拉回怀中稳住,又替他下令道:“速速拟出解毒的方子,务必保三公子周全,需要任何药材只管开出来,本王总有办法弄到。”

    又一名较为年轻的大夫站出来答道:“回王爷话,依三公子的病状来看,此毒应是葫蔓藤,中毒之人轻则心悸,胸闷,虚脱,重则致命。解毒倒也不难,只需以三黄汤——即黄岑、黄连、黄柏佐以甘草煎汤灌服即可。小童已去配药煎药了,须臾便可送到,只不过……”他小心打量着晋王脸色,“只不过三公子本就伤病交加、虚弱不堪,能否熬得住这毒性的侵蚀,就未可知了……”

    事到如今,只有听天由命了,可这偏偏是沈思最怕的。和老天赌命,他从来不是幸运的那一个,甚至次次输得血本无归。

    “葫蔓藤……葫蔓藤……”晋王若有所思地轻声重复了几遍,“念卿,今日早起你是与三公子一同用膳的吗?饭后三公子可还进食过何物?”

    沈思一愣,努力集中精神回想着:“今日早膳除了我与三哥,还请了陈大哥,牛黄,并张、李几位大哥同桌。饭后本该要服药的,可三哥说腹中太过饱胀,实在喝不下,是故那碗汤药一直放着还没来得及喝……”

    那张、李几位乃是晋王指派过来负责客栈安全的侍卫,也是晋王亲信。沈思待人接物向来不拘小节,也没什么尊卑之分,对晋王身边一众侍卫都是以兄弟相称,不论切磋武艺还是为了热闹凑在一起吃饭饮酒都属常事,对陈六道和牛黄更是毫不见外。

    话未说完,沈思已被晋王不由分说拉到桌前,按坐在了椅子上:“来人,替沈公子诊脉,仔细看看是否有中毒迹象。再把早起一同用膳的几人也都唤上楼来,叫大夫挨个瞧瞧!还有……”略一沉吟,他又冷冷说道,“去将负责沈公子膳食的厨子,并采买、清洗、以及送餐的一干人等全部押来见我!”

    先前那名须发斑白的老大夫当即坐在沈思面前,手搭脉门细细诊验半晌,复又起身朝晋王拱手回话道:“果如王爷所料,沈小公子确也中了毒。好在毒量十分轻微,再兼公子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故未显露出任何病状。稍后只需按时服用几剂解毒的汤药,便可无碍了。”

    晋王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只是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眉目间青黑一片,令人望而生畏。

    陆续为另外几人诊过脉,老大夫捻须不解:“说也奇怪,明明是一道用膳,可除了两位沈公子,其余人等都查验不出丁点儿中毒的迹象。”

    “只他二人中了毒?”晋王眉心紧蹙,扫视过众人的眼神已带了几分猜疑。

    “我知道了,毒应该是下在了那碗酥酪里……”沈思用手指大力搓揉着额角,“今日是观音诞,早起府里特地备了一桌素餐过来。我们几人所食饭菜大多相同,只那碗糖蒸酥酪,因陈大哥和牛黄祖籍江南,吃不惯牛乳的腥膻气,而张、李几位大哥又不喜甜食,故而只有我独个享用了。”想到这他脸上现出一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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