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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二弟不要胡闹,她是书院教习,是苏渐的老师,就算真的有什么情意,两人也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于礼不合。以后可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
………………
少女站在门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伸出想要叩门的手又慢慢地垂了下来。
进去之后,说些什么好呢?
她想到祖父的叮嘱,想着千万不要提及尔岚,想着苏渐的平日性子,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何?要回去吗?她问自己,却又知道自己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
唉。
门突然打开。
苏渐披着衣服,发丝凌乱,眼窝深凹,看起来无比的疲惫。
他看见南萱,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南萱轻咬着唇,看着苏渐的憔悴模样,感到有些心疼,也开始有些嫉妒尔岚。她强压住流泪的冲动,故作洒脱道:“我不能来吗?”
苏渐没有笑。
他转身走回床榻,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喝了口。
南萱注意到他的手里,都是些墨渍。她看向桌面,看见一纸的墨污,失笑之余,心头却又如遭针刺。
“你居然在家作画。”
苏渐微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在家寻死觅活,哭天喊地?”
南萱鼻子一酸,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想要哽咽的冲动,问道:
“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你看我现在还能站起来,就知道我恢复的怎样了,”苏渐淡淡笑着,挥了挥手,“我现在只要一有念力就为自己恢复经脉和内伤,再过几天就好了。”
南萱身子一震,惶急道:“那怎么行?你的伤势那么重,体内的经脉那么乱,还勉强催动念力,对你没有好处!”
“放心啦,”苏渐一挥手,看似毫不在意,“只要我的身体越来越好,我恢复的念力就越来越多,那么我的身体就会越快恢复,是一个良性循环,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够不担心?
南萱沉默。
只是两天,你就瘦成了这般,憔悴成了这样,你让我如何不担心?
你为了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让我如何不担心?
你的经脉紊乱,神识微弱,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看着南萱默默地站在那里,苏渐突然想起了那个世界的女朋友。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去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看起来很是丧气。
“我没事了,活得好好的,我没事了……南先生,你走吧。”
南萱摇摇头。
苏渐勉力一笑,说:“我真的没事了,别忘了替我给老师带好哦!”
南萱终于抑制不住,一串泪珠夺眶而出,滴在了地上。她转过身子,捂住自己的嘴,及时地把一丝哽咽咽了下去。
“我没事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尔岚又不会死,她只是被哥哥带走了而已!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苏渐大吼了一通,气喘吁吁,却又牵动了隐伤,顿时眼冒金星,无力坐回了床边。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太弱,她就不会被带走了。如果……去了那个地方,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痛苦地喘息着,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可是他忘不了她的眸子,他忘不了那个人对她所做的事情——那样一个人,根本不配当她的哥哥不是吗?
南萱垂下手,看着苏渐,眼眶已经泛红。
“你说你没事,你这副样子哪里会没事?苏渐,你哭啊,想哭的话,就哭啊!为什么你要装坚强?为什么你要为了尔岚那么拼命?”
“你这样下去,身体坏了可怎么好?就算你现在把身子弄废了,她就会回来了吗?”
“苏渐,我宁愿你大吼大叫,我宁愿你到处发泄,也不要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怨自艾!”
“她,她也是我的朋友,她出了事情我也很难过,可是,可是要是你出了事,我该怎样?我该找谁报仇?你说啊!”
房间里很安静。
苏渐看着南萱,看着对方已经不争气流泪的双眼,叹了口气。
“我……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绝对,绝对会把她带回来的!”
他平静地说,仿佛在发誓。
第90章 去国()
东方未白。
苏渐睁开眼睛,从床底下取出了墨离剑,放在桌子上。
他弯下腰,把靴子系好,再紧了紧腰带,最后拉了拉手臂上的绷带,把墨离剑插进了腰带里。他缓步走到那张尔岚画的白虎中堂面前,将它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住想要大吼一声的冲动,叹了一口气。
他走出厢房,看了一眼高耸院墙后面的寥落晨星,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元气进入了他的身体,却有些滞涩——那是因为他体内的淤血,还有残留在体内的属于慕容羽的残留念力。这些东西让他的经脉大半堵塞,所以即使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也暂时无法大幅度提升境界。
不过,区区初辨境,还不成问题。
苏渐缓缓呼吸,忍着剧痛,耐着经脉里元气和念力的冲击,开始冥想。
他的意识来到了他的念宫。
远处,圆月映着海面。
念宫里满是灰尘。
苏渐看着星空里缓缓落下的璀璨光芒,泛起微笑。
那是元气在精神世界里的映像,那是来自神国的力量。
原本是大海,如今却成为一片无垠的山谷里,却有薄雾。雾气氤氲,阻了星光,淡了月色。那是慕容羽的残留念力,那最后一剑给予苏渐的致命伤害。
苏渐睁开眼睛,已然是初辨巅峰。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一跃,落在了院墙的另一边,激起一地的尘土。
苏渐散去念力和境界,往南城车马行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出现在院子里,站在已经不再繁花簇簇的桃花下。
苏辰皱眉道:“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行不行?”
“如果是父亲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苏无殇的眼睛似乎仍然能看见苏渐的背影,微笑,“他从来不干涉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行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苏辰仍然有一丝担忧,愁眉不展道:“我只是担心,他会意气用事。”
“或许以前会,但是现在他不会。我们只要学会相信他,就是合格的兄长了。”
*************
车马行天不亮就已经打开门板,但是有人比伙计更早,安静地站在门前,神色如水。
掌柜哪里能不认识苏渐苏三少爷,亲自出马,为苏渐挑了最好的一匹。
“三爷,您看看这匹,来自大月国的神驹,看看这身肥膘,不是跟您吹,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它可能无法和圣上的青骢相比,但是如果要说长途跋涉,吃苦耐劳,它可就……”
“我要了。”
苏渐的声音很是沙哑,也很是疲惫。
“三爷要是出远门,要不要买一张地图……”掌柜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张硕大地图,一边展示着,一边说,“这幅地图您看看,已经将大周国万里江山尽录,绝对不会让你迷了路。说实话,我们这也不敢让您出事啊。看您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出远门?要是您在我们这里买了马,又出了事,我们可……”
“好了,不用了。”
苏渐看了一眼地图,已经将大周国万里山川尽藏于胸。
他给了钱银,不管掌柜胆战心惊的叮嘱,便出了北门,往北望关奔驰而去。
城门楼上,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看着苏渐离去。他三缕长须飘飘,看着颇有些书生意气,眸子里却深藏着阅尽千帆的沧桑。
他身后的一个老者看着苏渐越来越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丞相,您就这么让他走了?真的不派人追杀?”
丞相沈彬眯着眼睛,看着朝阳里逐渐暗淡的苏渐的身影,说:“走就走了嘛,京城里又不差他一个坐忘境。”
那个老者摇头道:“可是,如果他一走,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
“紫微阁的人,胆小如鼠,明明已经知道苏渐手里有三条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大剑师,居然也不敢对他动手,那么就是时机未到。啊,你是修行者,大概不明白,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就算现在紫微阁袖手不理,也不代表他们以后会袖手不理。”
“而且,他这一去也是九死一生。”
他笑着转身,似是因为看到了朝阳,而心情极好。
“圣人曰,无为而无所不为。嘿嘿嘿嘿,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那个周先生肃然紧随其后,一路上保持着绝对的沉默,等到沈彬回到地面,在一群侍从的护卫下登上马车的时候,才问道:“那么,那个叛徒如何处置?”
沈彬在马车上坐好,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整理了一下衣襟,突然,他的微笑变为震怒,仿佛对那个周先生的话感到荒谬,大声问道:“嗯?你还问我怎么办?天哪,如果人人都背叛我,我该怎么办?”
那个老者敬畏地低下头,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沈彬放下了马车的车厢布帘,那木然的脸消失在车帘后。
马车徐徐往相府驶去。
…………
苏渐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景色渐渐被自己甩到身后极远处,目光看似呆滞。
实际上,他在冥想。
苏渐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目光看似出神。
实际上,他在冥想。
小溪边,他在冥想;官道边,他在冥想;朝阳里,他在冥想,夕阳下,他在冥想。
他的意海里,那些海水渐渐充盈,那些薄雾缓缓散去。从星空里坠下的璀璨光辉渐渐的凝聚,化为水泽。干旱已久的海谷吸收着水分,很快,那些海水就被贪婪地吸干,又如雨露累积再生。
随着苏渐不断的冥想,他的形容越来越是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