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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紫玉感应到了杨二猛抬起的头和不可置信的视线,可她压根没有看他,如若不经意地坐了回去。
何老太太心头却是另一件事,她拉了紫玉:“我且问你,那个廖氏,你回来后可见过她了?”
程睿带了个妇人回府,又被传“邪星”这事早就传到了老太太耳中。上次红玉来时又一番大肆渲染,叫老太太更舍不得女儿受委屈。后来见红玉支支吾吾,她一诈,竟是诈出了廖氏与金玉的母女关系。这让老太太还如何坐得住!
“还不曾!”
“外祖母贸然出面只怕引得别人对你娘说三道四,所以一直忍到了今日。你带外祖母去尼姑庵瞧一眼那廖氏吧!”
程紫玉点了点头。
人是程家下令禁锢的,外祖母若没程家人带着,只怕也未必能见到人。
而上次她只在路上远远见了廖氏一眼,她也想看看此刻金玉这娘是个何等状况。
两人说走就走,这便起身。
程紫玉让红玉先带了四个奴才回程府安顿。红玉虽不怎么情愿,但想到手头一堆活,便也应下了。
哪知程紫玉经过几人时,那杨二却是突然冲来跪地挡到了程紫玉的跟前。
“恩人可还记得小人?”
那杨二抬起了脸,“小人正是两年前被恩人救下的那个难民啊!当时您路过北街,您菩萨心肠,前来接济众人……”
“我不记得了!”程紫玉表情淡淡,成功叫杨二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并一笼雾。
她往前走,可杨二却是膝行着后退挡住了她。
“小人自从被您救下,就一心想要报答您!从那日起,小人便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小姐,您就收下奴才吧!
为了能早日为小姐效劳,这两年小人虽在何家为奴,可努力学会了打算盘,还求着账房先生教了不少字,读了许多书,小人还读了程老爷子著的《陶经》,里边内容我全都能背下来!程小姐,您收下小的吧,小的一定好好干,一定不丢小姐颜面!小姐要是不放心,不如来考考小的?”
杨二言辞恳切,诚意动人,双面涨得绯红。
“紫玉,他说的是实在的。这两年他的确比一般的奴才更努力,前一阵嬷嬷去选人时,几个管事一致推荐了他,都说他是个可造之材!”老太太愿意为他开这个口,对他自是满意的。
“是啊,紫玉,他这么想报恩,你怎么不给他机会呢?你就选他吧!”红玉觉得羡慕,这样的人不收太可惜,便也开口劝了。
程紫玉吸了口气,站定杨二跟前。
“你说,想做我的奴才?”
“是!”
“那你说,在我看来,做奴才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二一愣。
他想要回答地出彩。他开始动脑了,他心道程四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又最需要什么样的人?
“能干?”他是这么觉得的。
“不!”
程紫玉猜到他的答案了。“我的奴才,只要一条:听话!服从!听我的吩咐,不僭越!这一点,你恰恰做不到!”
上一世,正是他的主张太大,才会被人有可乘之机不是吗?
“不,不是的,奴才能做到,一定能!”
“不,你不能!我没选你,我把你留给了我姐,我让你们回程府,这些都是我的指示,可你此刻在做什么?
你挡在了我的跟前,你与我理论,你在向我证明你的能力,但你可想过,我是否需要你做这些?你这样,这就是不服不从不听话!所以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奴才!”
杨二晃着脑袋,他想要开口,却又怕一开口又成了“不服”。
“你听我说,我当日救你也不是为了把你变成我的奴才。你应该也知道,我身边从来不缺奴才,我看你这么有主意,跟在我身边压根就是屈就!”
程紫玉改主意了。
既然她自己下了决心逆天改命,那杨二也可以!前世的他因钻了牛角尖而被蒙住了双眼,结果下场惨淡,那这一世,他离开了自己或许也能自由……
她跟老太太拿了三十两银子。
“这银子你收着吧,你去读书也好,做买卖也成,你想要报恩,有的是别的法子!或者等你出人头地,便是我需要你帮忙之时了!”
这一刻的杨二,抬着头张了张嘴,不知是该伸手还是摇头……
程紫玉再没搭理他,很意外的,她一下感觉轻松了。
既然要逆风翻盘,那么,从祖父外祖母到母亲红玉,从李纯昌氏到入画杨二,就大家一起翻吧!
至于朱四廖氏金玉他们,这一世必须全都给她掉个个儿!……
程紫玉与老太太坐车去了尼姑庵。
一路上,两人就金玉和廖氏的处置交换了一下各自看法……
尼姑庵的主持久未见这小金主,自是殷勤得很。
添了一封厚厚的香油钱后,主持亲自煮茶招待。
“我爹最近可有来过?”
“来过两次,可都没见上人!昨日也来了,大老爷似是喝多了酒,一个劲儿地往后山闯,后来……不得已,咱们就按着姑娘的指示放了几条蛇吓唬了大老爷!那小厮先怕了,提醒了大老爷关于邪星之说,大老爷便被他半拖半哄带走了!”
……
第一九零章 机会来了()
程睿最近的日子有些难熬。不管是物质上,还是心理上。
弟弟程颢被赶出了程府,这桩事几乎让他到今天都没法相信和接受。
尤其在被老爷子警告后,他整日都提心吊胆。老爷子的眼神太可怕,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
因着害怕落得与程颢一样的下场,害怕老爷子查完程颢就会来查他,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暂时从好几桩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买卖里抽身。
与此同时,还有几家他暗中投了银子的铺子,他也只得赶紧撤出来。
可他这突然撂挑子,他那些妄想靠着程家发财的合作伙伴们自然不答应!
为了这些“秘密”不被闹大,他唯有忍痛应下只拿回八成本金以摆平事端,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这些本金也被伙伴们以“周转不开”为由给暂时按下,只应下会分期归还……
程睿火冒三丈,他怕银子会被吞了,可又不敢闹大,这口气堵在他胸口上不了下不去,几乎叫他抓狂。
心情郁闷的他实在不想回家,他害怕面对老爷子,不想看到绷着张脸的何氏,更不愿看到女儿眼里流露的鄙夷。
程明收了心,连陪他一起逛青楼买醉的人都没了。
借酒浇愁的他开始回忆起了廖氏的好处:温柔,体贴,贤惠,懂事……
他的两条腿忍不住就开始想要往尼姑庵里迈了。他似乎想了起来,他答应了廖氏几日后就去看她接她的。结果,这却已经个把月了。
他从未对她如此食言,她会不会恼了自己?她纵然有错在先,可被关了这么久,也该吃到教训了。她在荆溪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她如何能过得惯?
想到这些,程睿的心头有些烫了。
先前他只答应说不纳廖氏为妾,不让廖氏成为外室。可没说过不找她,不放她离开尼姑庵,是吧?
于是程睿五日内跑了三趟山上……
这事,程紫玉哪能不知?
廖氏待在尼姑庵本就是权宜之计,他们总不能禁锢她一世吧?
她之所以不假思索应了陪外祖母上山,其实也是知晓廖氏约摸是待不了多久了,她想要出个对策。
与其叫她的老爹掌了先机,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其实程睿难熬,廖凤竹又何尝不是!
她虽一直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可到底多年来她在外地有宅有田有积蓄,过的那就是正经奶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仆围绕的日子。
此刻的生活,对她无异于炼狱。而那些道貌岸然的姑子,便是恶魔!
她们总会皮笑肉不笑地称呼她为“施主”,然后跟她收取借住费。
可笑啊可笑!她住的是六人一间的破屋子;睡的“床”是半扇破门板改造而成;一天两顿都是咸菜豆腐;还要每日不停地干活……如此这般,她还得交银子?
而那些恶毒的姑子们从不打她骂她,或是挑明了罚她,她们的理由和说辞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似也挑不出毛病。
她每日没完没了做体力活,做的不好或是做的慢,那么等待她的便翻倍的活儿。可那些姑子们却美其名曰“勤四体”?
她每晚干完活后必须抄一个时辰的经。而恶魔们美其名曰“清燥心”?
微弱的烛火叫她双目刺痛,疲累的身躯叫她瞌睡连连。多少次她熬不住,坐那就睡着了。可之后却会有人拿了一桶水给她从头淋下,或是拿了剪刀头子到她的腿上刺一下……
恶魔们会一脸严肃说,“抄经要虔诚,睡觉是不敬,刺股淋水都是为了让她能打起精神,清心静气,消除心头戾气,早日达成正果……”
而隔三差五,主持会亲自来和她说话。
主持站在佛边,而她跪在菩萨脚边,听主持念经、说经、劝规……主旨都是要她向善,要她收敛,要她谦卑、要她恭谨,要她遵从……苦心婆心的一套套,句句都是在帮助她,为了帮她早日脱胎换骨……
这一跪,往往就是一两个时辰,直跪得她头晕眼花,每每都是最后被拖回去……然后被强行清醒过来……
廖氏一开始还存有幻想,认定程睿和金玉一定会早日救她出苦海。
可不是!
她的日子始终过得毫无希望。她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唯有晚上睡着她才似能喘息,她唯有在梦里回到过去的锦衣玉食。
然而她就连美梦都没能做完整过,每次她都来不及回味,便会被姑子们骂醒,然后重新开始噩梦的一天……
这种滋味让她心生恐惧。
可同时,她又不甘心!她满心恨意,她没法接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