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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那厮的背影都没瞧见。
她有些遗憾,有些失落。
入画手里还捧着一盒未能还回去的银子。上次他们在九江时,李纯解囊相助,给他们一盒银锞子,解了燃眉之急。程紫玉信奉有借有还,她早已准备好,却怕他不肯收回,本打算在他离开前才还回去。
此刻看来,这个人情,依旧还不了。
非但如此,守门婆子还颠颠上来,手中递来一小只华丽的宝盒。
“公子说,听闻姑娘喜欢这里边的东西。所以他便临时淘弄了些,让姑娘拿着玩。说品质可能没法叫姑娘满意,待等他回了京城,他再去弄些真正的好货来送给姑娘。
公子说了,让姑娘别有负担,他家里没有别人,生活无忧又无负担,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以后姑娘要多少有多少,若需要,便只说一声的事儿,他去寻了送来……”
那婆子笑得像朵花。
程紫玉不明所以打开盒,顿时一口气吊了起来。
和她一样抽了一大口气的,还有一众丫头婆子!
好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这……
是一盒子宝石!
五颜六色的宝石!
黑色的丝绒上,按着色系整齐排列。
个头虽不大,可胜在颜色齐全。
特别是其中有好几枚的中间色宝石,是她从来都没搜罗到的!
他定是听闻了朱常安送宝石做着色物之事……
对了,程紫玉差点忘了,这位当真是个不缺银子的大爷!
圣上的赏赐源源不断,他几职几名加身,俸银更是不少。
可他家中没有双亲长辈,没有妻儿妾室,一大宅子只几个老奴,他可不是没有负担吗?
但如此出手,对她却是个极大的负担!
她若执意与他划清界限,自然是要将人情都还清的。可照这样下去……她如何还得起?
程紫玉前走几步,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马车出去了三十多丈,车窗打开,他探出了脑袋,朝她爽朗一笑。
“公子让转告姑娘,说,他还会回来的!”
“……”
“哦,对了,公子说,一到两个月,很快会再见面。到时候,他再来正式拜访。”
程紫玉一叹。
“传令下去,这两日,山上庄子从未有过什么公子!刚刚的马车,是金陵一位夏姑娘前来订了一批货。”
“是!”
……
马车里,李纯还在从后窗看着女子。
红日正从东边升起,红彤彤的底色配上一个清淡的她,比大师们的画好看多了。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夏薇笑着打趣。“公子真喜欢她?”
“不告诉你!”
“哟,得偿所愿了!”夏薇瞧见了李纯腰上别着的陶制酒壶。“那这个葫芦可以扔掉了。”她扬了扬手中那只竹制的丑葫芦,伸手就要开窗扔出。
李纯面色一垮,一招打了出去。
夏薇手一缩,将葫芦扔去了他怀里。
“下手可真狠!哈,咱们大将军只顾着看美人,竟然连挂在腰上的葫芦被人偷走都不知。一身武艺到底也抵不过美色哟!啧啧,一世英名呀!”
李纯微哼,含笑闭起了眸子。
“朱老四已经启程了?”他还想在庄子多停留两日呢。这人真是讨厌。
“是!他的人昨晚忙了一夜,都打点好了。”
“他这是急着带着他这副惨状赶回去卖苦肉计呢!他这鬼样子回去,再有昭妃一哭二闹,太医们大惊小怪,小事也成了大事了!”
“这不是您捅的篓子吗?倒叫他得益了!”
“哼,他想得美!有我在,他什么计都使不了!”
“主子!”
“嗯!”
“您这样,挺好的!”
“怎么好?”
“眼里有光了!”
半晌,李纯才开口。
“夏薇,回京后,帮我打听打听有什么产业或是营生可以做的。”
“公子不是对这些没兴趣吗?”
“我要攒银子了!”
“公子那么多银子,平日除了吃喝穿的用度,够用几世了。”
“我要攒银子娶媳妇,生儿子!”
“是!”夏薇努力憋住了笑……
第一七九章 一纸之狠()
程翾本打算回到荆溪就发作的。
可当他看见家中有客,且还是一位让他颇为赏识的客后,本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他生生将一肚子的火气都压了下去。
此刻公子离开,他自是不会再忍。
原来,他这一趟,除了在金陵就高家案为程家争取权益,他还玩了把快刀斩乱麻……
在各方面确认儿子暗地里置家族不顾,勾结高家贩卖私盐后,程老爷子伤透了心。可再伤,他这个一家之主也必须及时作出应对以避免事态会恶化。
他怕儿子和华家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他怕儿子死性不改还会再犯;他怕儿子在外边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爷子赌不起,等不起,为了家族,他必须硬下心肠。
总算,孙女还是机灵,拿了华老夫人的愚蠢行径做章,给他找到了处置儿子和将程家完全从高家案里摘出来的借口——家产案!
在紫玉当街将“程颢勾结高晞坏她名声,只为谋取程家家主之位”的谋划闹了个沸沸扬扬后,老爷子处理起这事顿时简化了不少。
这么一来,不管从哪个方面,哪条疑点切进去,程家都成了受害者。
那八个九江衙门送紫玉回荆溪的官兵在两江衙门复命期间,自然将这事作为高晞案旁枝末节的一部分也禀交了上去。
两江衙门也是咋舌不已。这一桩火药案,已经牵扯出了抢劫案,此刻又多了高家的暗算案,程家家产之争……
与官兵一道前往两江衙门的程翾没有让他们头疼。
他很痛心地表示这些都是他的管教不利造成,他也不打算再状告高家在抢劫程家的同时,还用了迷药企图暗害程家准家主名声的罪行。
整个两江衙门上下如释重负,求之不得。高家几位主谋已经认罪,案件已经基本定下,上头也已有了批示,若再牵扯出一地鸡毛蒜皮,耗时耗力不说,可能还得再审一遍。在上头都在盯着的情况下,他们的审案效率直接关系到了他们的前程!
于是,在程翾拿出了华家老太太当街“收买”孙女以“封口”的那枚猫眼,并提出要求将家产之争从高家案件里独立开来,另开一案后,两江衙门求之不得,当即便应了。
如此,在高家案最终整理出而被定罪的那份卷宗里,“程家二房程颢与高家高晞的往来”被隐去,只言片语都未提及……
程翾如此“识相”,两江衙门自然要卖个面子,于是一路大开便利,迅速为他以状告“华家为主谋,意图谋算程家家主和家产”另起一案……
而在证据罗列完,卷宗准备好,立马可以提人开审之际,程翾却是见好即收,表示卷宗收拢,暂存衙门,他要暂缓提告……
两江衙门更是连连应下。
此刻的水太浑,对他们来说,恨不得这事能拖着拖着,不了了之。
主事的几位都与程翾多少有点老交情,暗示他与其在衙门搬弄家丑,不如家法处置更为得当。
程翾老谋深算,他等着将程家摘干净的同时,最需要的就是衙门这一表态……
就这样,时时可以提告的这一案件被搁置。当然,对衙门来说是搁置,对程颢和华家来说,则正如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事实这些日子,程翾已经给了二儿子机会了。
他一直在暗暗关注这个逆子的反应。
然而,他当真失望到了头。
那么多天过去,被关在祠堂的程颢依旧矢口否认,喊着冤枉。程翾回到荆溪的当日,就派心腹去再找程颢谈了一次,结果依旧失望而归。
于是第二日,程翾动手了。
李纯离开后,他便与程紫玉等人下山回了程家。
所有程家人都被请到了程家祠堂。
被关了多日的程颢被放了出来,消瘦又虚弱。
他扑通跪到了老爷子身边,又哭又嚎,委屈非常。
被软禁多日的华氏到场后,更是与许久不见的程颢抱头痛哭,又一起跪地喊冤,哭得凄惨,嚎得揪心,堪比窦娥。
整个二房被禁足许久,他们尚不知外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于是即便他们演出卖力,也并未收获多少同情。
老爷子干脆利落,面无表情直接扔了一张纸到他们面前。
华氏先拿了起来,看了一眼,哭嚎声便戛然而止……
程颢上来一瞧,也是如遭雷击。
一纸分家书。
可程颢却是越看越心惊,眉头越蹙越紧。看到最后,竟是冷笑了起来。
不不,准确说来,是以“分家”为名,实则是一纸将他们二房逐出程家,撇清关系,断了情分,老死不相往来的书……
相对于他们能到的,这张书里,更多的是对他日关系的阐明。简而言之,就是自分之后,不管生老病死,不管婚丧喜悲,不管荣辱灾难,不管发财落魄,都互不干涉,互不参与,再无任何瓜葛和牵连……
程颢在被关的这些日子,设想过很多可能。
被分离开程家他也预料过,可他以为他至少可以得到程家三分之一的产业的!
可老爷子太狠了!
按着书上,老爷子只给了他一套十几亩田地的农庄和若干现银,仅此而已!
“那些田地你收租也好,自己种也罢,总之饿不死你!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思来想去,你胆大包天,到底也是因着你没吃过苦,所以,此刻的你也就是适合种田干体力。
当然,你还有三个孩子。你放心,孩子们既然都是我程家骨血,我程家自会对他们负责。青玉嫁人的嫁妆,由程家来。至于你家那两个小的,等他们成人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