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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美琪整个人仰面卡在车里,看到那辆黑色车子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她渐渐感觉不到身上疼痛,全身像是放松下来,觉得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她想,原来人死之前是这样的。
她无端端想起之前收到过的一张明信片,写着:“亮亮,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你四岁的时候我带着你在小花园西南角一颗槐树下埋了两颗核桃,自从埋下后你就天天缠着我带你去看有没有长出新核桃来,大约看了一个星期,你终于把这事儿给忘了。不如你现在去小花园看看,能不能挖出那两颗核桃来。亮亮,生日快乐!谢安胜。”
她后来真的去小花园西南角找那两颗核桃,可是几乎挖遍所有的槐树周围,也没找到,家里的园丁都快疯了。这个时候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当口,忽然记起来,其实不是在槐树下面,是在一颗木兰花树下面。她站在开满白色玉兰花的树下,看着谢安胜将两颗核桃放进挖好的坑里,用小铲子往上面填土,她用软糯糯的声音说:“小叔叔,你说明天会长出新核桃来吗?”
谢安胜嗡声嗡气的说:“不会。”
“那后天呢?”
“也不会。”
“那大后天呢?”
“大概会吧”
疼
谢美琪醒来,闻到浓烈的消毒药水味,她睁开眼睛看到惨白天花,动了动胳膊,很重很麻。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白色被褥。她知道自己没有死,是在医院,她试图转动脑袋,很重,但尚可以动,一眼看到谢安胜。他歪坐在躺椅上睡着,整个人颓的不像他,身上盖一条薄毯子,嘴周都是青青的胡茬。谢美琪出声叫:“谢安胜。”发不出声音来,只余下微弱气息。
谢安胜却马上醒来,看到谢美琪睁开的眼睛,大声喊:“叫医生!”原来屋内还有陈阿姨和其它两名工人,听他吩咐立即去叫医生。
谢美琪又叫:“谢安胜。”这次发出嘶哑气声。
谢安胜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里。”
陈阿姨坐在床边抹眼泪,说:“亮亮,你吓死我了。”
她手臂上挂满吊瓶,被谢安胜握着手,感觉到一点点针刺似的疼,慢慢蔓延至全身,接下来只觉没有一处不疼痛。她说:“我疼。”
谢安胜一手轻握她手,一手抚摸她脸庞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医生护士进来,将她全身一阵检查,谢美琪这才发现自己左腿打着石膏。也才知道她是被追逐他们的警察送来医院,已经睡了两天两夜。看起来50多岁带着金边眼镜的白人医生说:“你断了一根肋骨,大腿骨折,伤不算重。”
谢安胜说:“医生,她刚才叫疼。”
医生叫护士给她打了镇痛药,说:“疼是正常的,镇痛药不能太频繁的用。下次疼痛再发,只能自己忍。”
谢安胜说:“美琪,你忍忍,我们马上就回家。”说着吩咐工作人员回去收拾东西。
一时屋里医生护士工作人员都离开。谢美琪说:“为什么还要收拾东西?”
谢安胜说:“我们回希园。”
谢美琪说:“为什么?”
谢安胜痛心疾首,说:“亮亮,那晚跟着你的人是文立欣,车子也是她让人动了手脚。”
谢美琪一直以为是贺聿文,这个时候只觉震惊,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谢安胜说:“我正在跟她办离婚。”
谢美琪愕然,谢文两家联姻,是符合两个家族利益的事,即使他们不合,离婚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谢安胜并不欲多说,看着她,脸上满是怜惜,说:“是爷爷吩咐,等你醒来,立刻回希园。永胜的飞机已经在等着,带了医生过来,不用怕,亮亮,很快就到家了。”
谢美琪没有说话,镇痛药的劲儿上来,她只是觉得很累,头很沉,昏昏的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人果然已经趟到希园自己屋子里的床上,旁边两个护士看着,看她醒来,叫了医生过来。又是一通检查,说之前给她服了安眠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尽管说。谢美琪只觉得全身木木的,无法动弹,疼痛没有上来,说不上有什么不舒服。
陈阿姨带人端了白粥过来,她勉强吃了几口。又睡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很意外的看到傅少杰正坐在床边,看她醒来,轻说:“美琪,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谢美琪居然有心情开玩笑,虚弱的说:“是不是觉得什么仇都报了?”
傅少杰笑起来,说:“好,前尘往事全部了结。那么,美琪,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谢美琪笑说:“当然。”
傅少杰说:“美琪,知道你出车祸,我们都很震惊。四叔更是像疯了一样,直接从会议室出去就上了飞机。”
谢美琪心里一阵疼,说:“他现在在哪里?”
傅少杰说:“在跟文立欣签离婚协议。”
谢美琪惊讶,不等她问,傅少杰就跟她细细讲起原委。
是文立欣提出的离婚,文谢两家家长均不同意。谢美琪在美国出事,据当事交警说当时是两辆车在飙车,其中一辆趁他们救治谢美琪时逃走。谢望亲自派了人去美国查问,很快查到当晚追逐谢美琪的正是文立欣,谢美琪的车子也被她买通的人动了手脚。谢老爷子大怒,当即允许二人离婚,文家家长知道谢家不追究责任,已是万幸,再无话可说。谢安胜回来,即刻去签协议。
傅少杰说完,二人沉默半天。
傅少杰说:“美琪,你还好吗?”
谢美琪说:“我不知道,少杰,车子翻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美琪,我认识一个人,因为女朋友离开他,工作丢掉,所以想割腕自杀。结果拿着刀足足割了自己七刀也没死成。”
“少杰,你一点同情心也无。而且最爱编故事。”
傅少杰摊开手说:“美琪,你知道我怎么想,我想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活着,至少要比我爸多活三十年,才够本。”
“去问问医生,能不能把你的雄心壮志移植给我一部分?”
“我听说你遇到你母亲。美琪,既然在她缺席的日子里你都好好的长大了,现在你就更不需要她了。当她是个陌生人,不用有负罪感。是她生下你,所有的都是她应得的。”
谢美琪说:“少杰,你会爱什么人吗?”
傅少杰一本正经的说:“美琪,你知道的,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已经不能再爱任何人。”
谢美琪忍不住笑起来,牵扯整个腹部疼,说:“谢谢你,少杰。我想人如果知道疼的话,就应该不会想去死了。就像你那个朋友,他之后肯定再也不敢自杀了。”
晚间谢望来看谢美琪,谢美琪看着许久不见的爷爷,才发现比上次见到他时又老了很多,他们生分这些年,可到底是祖孙,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他的担心谢美琪感觉的到,她看着谢望说:“爷爷,对不起。”
谢望一下子动容,高大的身材尽然颓唐下来,然而也只是说:“好好修养,这是家里,想怎样都可开口。”
谢美琪点了点头,谢望又看了看她,蹒跚离开。
谢美琪自回来还没见过谢安胜,心里不安,身上疼痛又上来,睡不安稳。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额头上,她知道是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果然见他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他柔声问:“还疼吗?”他刮了胡子,穿了件蓝色毛衣,看起来异常温和。
谢美琪脑袋不是很清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只是叫:“谢安胜。”
谢安胜说:“我在这里。”
谢美琪听他确认,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感觉有人在身边,心里很静。等早上清醒过来,却不见谢安胜,问了陈阿姨,知道他昨晚确实一直守在这里,在她醒之前,刚刚离开回永胜。
隔天陈茵来看谢美琪,见她趟在床上,形容消瘦,胳膊上吊着管子,腿部在被子下高高隆起。陈茵因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对着谢美琪更是母性大发,她心疼,叫一声:“美琪。”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谢美琪心里感动,看着她,竟然想起苏华,她知道吗?她说:“陈老师,我没事,医生说是轻伤。”
陈茵知她坚强,说:“美琪,等你好了,我带弟弟来看你。”
谢美琪一下子来了兴趣,说:“好啊,我还只看过照片。是叫文耳东?”
“都是你立同叔叔,非要叫这怪名字,孩子以后要被人笑。”
谢美琪想文耳东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多好,她说:“立同叔叔是在乎你。陈老师,立同叔叔真是好男人,是不是?”
“他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做的很好的。不过,美琪,两个人过日子,天天相对,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谢美琪听她这么说,想也许女人从来都是不满足的。
陈茵郑重的握了美琪的手说:“美琪,立同说他代立欣向你道歉。”
谢美琪是一直不喜欢文立欣,可是对文立同却一直是尊敬的,她说:“没有关系,我不怪她。”
陈茵又紧握了她的手说:“美琪,你待人总是宽厚的。我希望文耳东也能长成你这样。”
文耳东当然不会长成她这样,他会在强大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呵护下长大,人生不会偏离亦不会有遗憾。
不是梦
谢美琪渐渐过了昏睡期,神经和身体也都敏感起来,不时被疼痛折磨。不过正像她跟傅少杰说的,这疼痛对于她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难忍,她过了好一阵子麻木不仁的生活,现在又只能躺着,疼痛反倒成了她确认自己还有知觉的证据。
谢安胜守了她几夜,反复的对话不过是“还疼吗?”“我在这里。”她一个人的时候隐约想到这些,嘶哑的声线震动着耳膜,波动一直传到心脏,左边胸口狠狠的跳动,让她坚定这许多年来的认知,无论何时,她都只有他。
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却因为药物作用,总是在他来时睡着,心里懊悔不已。
一天晚上,谢安胜来看她,她跟往常一样已经睡着。谢安胜坐在床边看着她,床头留了一盏灯,照的她脸色愈发苍白,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