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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给我听,快讲给我听。”
“你真的不晓得?”
“是真的呀!”
“那你去看吧!他正在石头上舔水吃。”
“什么?!”
陈政委像遭到一锤猛击,全身强烈地震动了一下,他回头寻找江醉章,要向他问个清楚。可是江醉章早就不见影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溜走的。
“娘卖X的!”胡连生大喘粗气骂道,“把人当人看哪!他犯了什么罪?把他投进九层地狱,娘卖X的!”
“走!你带我去。”陈政委拉着胡连生往外走。
“等一下!”胡连生挣脱陈镜泉的手,伸手对徐凯说,“把手榴弹拿来!”
“胡处长……!”
“拿来!”
“胡处长!”徐凯劝说道,“陈政委对彭的情况一直不了解,老早就想跑去看一看,今天正好,您领路,咱们去嘛!政委还是政委,他总还有点权力嘛!看到了情祝,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情绪冷静了才好解决问题呀!您干吗要拿这个手榴弹呢?”
“解决得了就好,解决不了就在那里炸。你拿来给我!”
“这样好吗?”徐秘书提出妥协方案,“我也去,我们一起去,手榴弹放在我身上,到时候实在要用,我也跟您一起。走吧!”胡连生没有再坚持,三个人急匆匆地走下楼,叫来了轿车,高速向弹药库方向驰去。
一路上谁也不说一句话,大家都板着面孔,像是奔丧去的。徐凯不断地催司机快开,司机已提出抗议了。闷热的天气现在更加闷热,天上的白云在迅速集聚拢来,变成灰色,再变成乌黑一团。公路上车来人往都是急匆匆的,陈政委的轿车不断超越障碍,喇叭声嘀嘀叫个不停。
来到山地边沿了,车子减速,准备拐弯。正在这时,从岔路旁边站起来一个军人,伸开两臂挡在车子前面。
“干什么?”司机急刹车,伸出头来喝问。
“是陈政委吗?”挡路人问。
“不是。”司机说完,又要开车。
“等一等!”徐凯将手按在方向盘上,跳下车。
挡车人是赵大明,见徐秘书下车,迎面跑上来。
“徐秘书,政委在车上吗?”他问。
“你要干什么?”徐秘书反问。
“我有重要事情向政委报告。”
徐秘书正要问他是什么事,政委自己走下车来了,见赵大明情绪不正常,引起了注意。
“政委,”赵大明连忙走过来行了礼说,“我平常没有机会见到您,今天在这路上请您一定……”
“你是哪个单位的?”政委不等他说完便插问。
“他是文工团的。”徐秘书从旁介绍。
“文工团的?”陈政委一听是文工团的人便产生了厌烦和警惕,“你们文工团正在整风,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就是看守彭其的,这个小子。”胡处长也下了车,指着赵大明告诉陈政委说。
“你们搞的名堂还少了?”陈政委冒火训斥说,“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来插手。军队的运动在党委领导下进行,你晓得吗?一开始就不听招呼,左搞右搞,就是不搞本单位的斗批改。地方上都成立革委会了,你们到现在还联合不成,还要来管闲事。”
“政委……!”赵大明急得想哭,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一时又从哪里说起呢?
“不要理他,”胡处长对陈政委说,“上车,彭其还在舔石头呢!”
“政委……!”赵大明跺着脚喊了一声,眼泪一涌而出。
徐秘书见状,忙向政委介绍说:
“他就是赵大明,过去跟湘湘要好,这回在北京救彭的是他的父亲。”
“哦!”陈政委这才开始转变态度,回头重新问赵大明,“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我……”赵大明擦着眼睛说,“我在这里做什么,您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政委不知道。”徐秘书说。
“他们是怎样布置害彭的您也不知道吗?”
政委和秘书都没有回答,互相望了一眼。
“政委,我可以把全部底细告诉您,不过您先得……”赵大明慌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不要在这里啰嗦了,”胡处长催促着,“彭其在舔石头!上车,走吧!”
“胡处长,”赵大明央求说,“您走以后,我们送水给他喝了。先不要急着去吧,我的话只能在这路上说,到那里没法子说了。”
“你那是什么?”政委指着他手上的纸问。
“这是我要求复员的报告,请您作特殊情况批准我立即复员,您还有这个权吗?”
“你这话说得奇怪,”徐秘书说,“政委连批准一个干部复员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不该说……”赵大明表示后悔。
“你为什么一定要复员?”政委问。
“不批准我复员,我不敢说真话。”
“为什么?”
赵大明看看在场的人,把目光停在司机的身上,迟疑着。
“这里的人都是可靠的。”徐秘书看出了他的顾虑,暗示他说,“什么话都可以说,就说吧!”
“我……因为管着文工团员死活的是江主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政委问。
“我要汇报的情况都与江主任直接相关,他现在正在考验我,下一步还要拿我派大用,如果他发现我把他的底细全部抖落出来了,我还能有活命吗?文工团正在搞运动,抓坏人,随便给我扣一顶什么帽子我都跑不了。这个人非常歹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他,我的头上像戴了一个紧箍咒一样,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军衣,就逃不脱紧箍咒的惩罚。请政委一定体谅我的情况,您要保护我安全复员我才能说真话。”
“一定要复员做什么?”政委说,“我晓得情况就行了嘛!他能把你怎么样?”
“不行,政委,不行。我虽然是普通文工团员,也看出来了,江主任手里有护身符,他不怕您。尽管您受到了林副主席接见,他还是不怕,要是他怕,就不会这样做了,就不能把这些事都瞒着您了。”
“你不要管这些。”陈政委无可奈何地说,“实在要复员,我同意,跟干部部讲一声,你马上可以走。”
“那么,请您……”赵大明畏畏缩缩地将复员报告递上来,“请您把批示写上吧!”
“给我。”徐秘书伸手接住,“我给你办,有些什么情况,快向政委汇报吧!坐车上去说。”
“领复员费是在管理处,你来找我。”胡处长上车时拍了一下赵大明的肩头。
政委、秘书、胡处长和赵大明都上车了。司机知道暂时不开车,要在车上谈机要问题,便自动回避,下车去呆着。
于是,赵大明毫无顾虑地将江醉章怎样向他布置任务,怎样暗示他要用“策略”把彭其活活折磨死;邬中怎样宣布各项铁的规定,又暗示他还可以“灵活”地掌握规定,使彭其死得更快些;战士们怎样于心不忍,互相包庇着破坏那些规定;昨晚邬中的突然袭击和把柴油机手带走的情况,所有这些都一滴不漏地告诉了陈政委。只有一个细节他没有讲,就是杨春喜送纸笔给彭其以及他第二天请假进城看病的事。这一点,赵大明认为没有必要告诉陈政委,因为目前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么事,也许仅仅是自己的猜疑。
“这些事你都不晓得吗?”听赵大明说完以后,胡连生问陈政委。
陈政委气得大喘粗气,无话可答。
“你是摆样子的吗?”胡处长捶着自己的胸脯,“嗐!四十四个都死了,偏偏还留着你,偏偏还要你来当政委。你怎么不早点同他们一起去嘛!怎么不同你的老婆一起去嘛!你还占着这个茅坑做什么?赶快让给江醉章嘛!你写不出他那样的文章,你做不出他那样的事,你没有什么能讨人喜欢的,你就算了嘛!娘卖X的!老子不该活到今天,早死了几痛快!如今还要受这样的折磨。看见彭其把人气死!看见你把人急死!嗐!”他双脚二蹬,弹跳起来,头碰在车顶上,“你讲,你还有点办法没有?你能不能去告他一状?你讲!”
“到哪里告?”陈政委也气得嗓门粗了。
“林彪不是接见过你吗?你去找林彪嘛!”
“你晓得什么屁!”陈政委扪住自己的胸口说,“人家是文化大革命的功臣,没有他们就没有文化大革命,你想拿他们怎么样?你有几个脑壳?你到林那里去告发他们,你告得进?那是到老虎窝里去捉崽子,你晓得吗?我跟他们还隔一层,自己要清醒一点,赏你一点面子,你不要不自爱!”
“那好了,我们还活着做什么?都是快上六十的人,够了!走吧!找彭其一起去,娘卖X的!手榴弹也准备好了。开车吧!”
司机听叫开车,马上从十步外的地方跑回来。徐秘书向他摆手,示意胡处长的话听不得。
陈政委苦想了半天,最后下决心说:“欺人太甚了!把我当成稻草人。我问心无愧,我没有什么辫子给他们抓,林也接见我了,他们也要考虑考虑。彭其的地方一定要换,马上就换,谁来恐吓也不行。上头也没有讲要把他这样害死,毛主席也没有讲过对待犯错误的人要这样残酷。我有道理,我光明正大,不怕他们怎么徉。小赵,你要帮助我把彭其的地方转移了,我找到可靠的人来顶了你的工作以后你再走,再不能叫他们派人。”
“那时候我还能走得了吗?”赵大明担心着。
“你还要相信政委嘛!”徐秘书从旁插话。
“你看,你看,”胡处长说,“干部战士都不敢相信你了,都晓得你是软骨头,屁用也没有,以后你怎么领导部队呀?你!”
“你不要以为你有本事。”陈政委被刺激得发火了,“你是硬骨头吧?你有什么用?彭其骨头硬吧?他又怎么样?架飞机,挨武斗,上电疗,关进铁笼子,下放种田,你们硬骨头搞赢了吗?一张嘴呱呱呱,开口骂娘,骂出一个真理来了?你还要小心点,莫以为下放种田就到底了。”
胡处长被陈政委这么一说,忽然变成哑巴了,是啊!硬骨头有什么用呢?屠刀拿在他手上,不怕你骨头有多硬。这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也没有想过的,这个问题把人击晕了。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