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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有着他的体温,空气中充溢着他身上那种特殊的令人喜悦的气味。如果是在愁闷的时候,就会立即开朗起来;如果是在困惑的时候,就会马上明白起来。彭其的脚步声经常是噔噔噔没有多大变化的,部队打了胜仗也好,他正在生气也好,或许平平常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好,他登上楼梯的脚步声从来没有变化过。果真是毫无变化的吗?这只是一般人的感觉,而许淑宜一听,便能把他在各种不同心情时的脚步声区别得清清楚楚,但要她讲出区别的特征来却做不到。今天是怎么啦?小车开进院子这么久了,还不见彭其上楼,也没有听到他与战士说话的声音,难道是产生了幻觉,小车并没有回来?她心里像电火花一样闪跳了一下。又是不正常的现象,近来经常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不正常,不祥的预感像滚雪球似的,步步增大,日趋醒目了。电火花一闪,雪球又滚动了一回。许淑宜很不放心,困难地走下楼去,找到小车司机一问,司机告诉她:“司令员在海军基地,今晚可能不会回来,邬秘书要我把车开回来。”
这样的回答能令人满意吗?不满意也只能这样了。她在院子里望见女儿的窗户亮着灯,心中又念起她了。这孩子近来一天到晚关门不出,也是心情很不好,怪可怜见的。是啊,你这个妈妈能够日夜为她爸爸担心,就不兴女儿牵挂她心上的小伙子吗?小赵那孩子将来要是能成的话,只怕也跟彭其一样,倔得很。唉!母女的命运是一样的……
不!妈妈想得太简单了!女儿的命运怎能比得上她!
那安静的小房里,连地板都没有听到响一声——自从她晚饭后关紧房门,一直到现在。
她在写诗,她忽然间变成了一个诗人。那天晚上离开赵大明回到家里,一首浸饱了眼泪的长诗便积郁在心中,闷得她坐卧不宁,非立即吐出来不可。可那使心儿碎裂的诗啊,那么不易出来,像春蚕作茧,悠啊,悠啊,每悠动一回,便牵肠挂肚地难受。她心里像一个不平静的海洋,小船飘泊在苦涩的水里,颠簸在翻滚的浪涛上。
她已经把他看透了,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是为了想成为司令员的女婿才装得那样诚实,骗取了湘湘宝贵的信任。他爱的是司令员的地位和权力,不是爱他的女儿。湘湘不过是一座小桥,仅配为人家垫脚,多么可悲!世界上还有人能像她这么悲惨吗?她简直觉得不可能再有。她恨着赵大明,也怨着自己的爸爸。假如没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假如他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或农民,那么谁也不需要来巴结他,湘湘也就不会碰到骗子了。谁说首长的儿女真幸福?最不幸的恰恰是他们。湘湘羡慕文工团那些年轻的女演员,羡慕她的女同学。她们是多么自由!想爱谁就去爱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警备森严的小院子的限制,没有人把她们当成过河的桥或上楼的梯子。她们不需要因爸爸成为走资派而承受突然失恋的痛苦。
这是真正的痛苦!
除了恨他以外,她还老是要被他的影子和声音纠缠着,折磨着,使她透不过气来。尤其是他的歌声,那是美的象征,爱的诱饵,是魔鬼化装成王子的微笑。她抵挡不住那些甜蜜的回忆对她的伤害,她怜悯地抚摩着自己那颗害了痴病的心。她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赵大明还是从前的那一个。
不!她不能够这样开脱他,谅解他,他对她的辜负已把她的自尊心摧残得再不能复原了。为了什么一定要总是向着他,不顾一切地护着他?他不需要你那一片赤诚的心,就像山上的树不需要藤来缠它一样;它本来以为,你不缠它就不能生存下去,它没有你的纠缠却能活得更好。凭什么要做那不能自立的藤?洗涮掉被人轻视的耻辱,堵死那心灵上的创孔,愤愤地抬起不堪羞辱的头……
她把这些都写成了诗,译成英文记录下来保存着,以便能将原稿烧成灰烬,散落在苦涩的海水里……
偏偏有人要来打扰她,房门被敲得笃笃地响。她厌烦地极不情愿地走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陈小炮,后面跟着李小芽。这两位都是她平常很喜欢的人,但是今天,她对这两位客人的到来并不抱欢迎态度,冷冷地问一声:“干啥呀?”
小炮拉着小芽进了门,鼓着神色紧张的眼睛问:
“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知不知道?”
“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事嘛?”
陈小炮满以为她们早知道了,所以来帮她们母女俩想想办法,不料湘湘还蒙在鼓里,这可怎么办呢?也许是自己的政委爸爸有意暂时瞒着她们的,那么,自作主张跑来把事情捅穿,会产生什么后果呢?她望望李小芽,李小芽也望着她,两人都愣了。彭湘湘在一旁看到这些景况,隐约预感到可能是发生了不幸的事件。
“什么事呢?”她摇着陈小炮的肩头说,“快跟我说呀!快说呀!”
小炮又一想:管它哩!捅穿就捅穿,大不了挨一顿剋,反正已经说出一半来了,别叫她们受罪了。但也可能许妈妈已经知道,只是没有告诉湘湘?不管是什么情况,捅穿就捅穿。
“快把你妈妈找来吧!”她说。
湘湘没有迟疑,立刻找妈妈去了。
不明白事理的李小芽,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她来走一趟。在路上,小炮已经把彭伯伯被绑架的事告诉她了,但是彭伯伯被绑架,要一个十五岁的李小芽到他家里来能有什么作用呢?一路问小炮,小炮只是说:“到那里商量了再说吧!”
彭湘湘扶着许妈妈来了,小炮迎上去叫了一声“妈妈”,也参与搀扶着她坐到湘湘的床沿上。
“什么事啊,孩子?”许妈妈坐下来问。
“您也不知道?”小炮更加惊讶。
“你说给我听听,是什么事?”
“彭伯伯……”
“什么?”许妈妈受了震动,“他怎么啦?”
李小芽抢先把谜底揭穿说:
“彭伯伯被别人抓走了。”
“什么?!”母女同时一怔。
陈小炮便把她从邬秘书嘴里得来的消息,以及后来站在爸爸办公室门口偷听来的一切情况详细地告诉了许妈妈。最后还说:
“许妈妈,您别着急,我们想个办法把彭伯伯找回来。”
“孩子,你想得太简单了。”许淑宜缓慢沉重地说。湘湘开头没有做声,不久便脆弱地哭起来,靠着她母亲坐下去,抽泣连声地说:
“妈妈,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快想个办法出来呀!”
“别哭!”陈小炮喝一声道,“哭什么!哭又哭不出办法来。快把眼泪擦干,我们来想想办法。他妈的!想欺负咱们,咱们没那么老实。他们搞阴谋诡计,咱们也搞阴谋诡计,怕什么!来,小芽,你坐下,我也坐下,咱们现在开一个会。”她搬了条凳子给李小芽,又给自己搬来一把椅子。
“孩子,”许妈妈看了陈小炮那个劲头,不免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这是你们小姐妹闹着玩儿的吧?这是政治斗争,靠咱们这几个人有个什么用处哟!孩子,你把小芽送回去,时候不早了。”
“不!”陈小炮倔犟地说,“妈妈,您太……太有点妈妈了,怎么那样看不起自己?您是一个党委书记,就一点儿用都没有啊?您别灰心,咱们能想出办法来。第一,”她掰着指头说,“先估计一下,可能是什么人干的;第二,派一个人打进他们里头去,搞情报;第三,摸到了情报,我再去鼓动我爸爸,派部队把他抢回来;第四,彭伯伯回来以后,我们大家都来参加做保卫工作,再不让人家把他抢走了。我们也参加文化大革命,专门当保皇派,不受蒙蔽的保皇派。您看怎么样?”
许妈妈没有做声。
“你看呢?”她又问湘湘。
湘湘也不说话。
“哎呀!怎么不开口呢?”陈小炮焦急地说,“要不你们就干脆别说,先听我的吧!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是什么人干的?我看肯定不是什么北京来人,北京来人怎么会有卡车?肯定是本地人故意撤的谎。还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地方群众,地方群众怎么那样了解军队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咱们内部的人,脱了军装穿便衣干的。谁会干这个呢?只有文工团,他们在造反嘛!没事儿好干了,不干这个干啥呢?肯定是他们,没错,你看吧!”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许淑宜开始注意她的话了。而彭湘湘,则更是被她打开了心窍,忽然想起自己还认识几个文工团的人,便说:
“我去问问。”
“问谁?问赵大明吗?”小炮不屑地哼了一下说,“你还相信他呀,人家现在正在造反,当头头,还记得你这个走资派的女儿!别傻呵呵了!”她说着说着,想起来要喝水,便自己动手倒了一杯,不管冷热一口喝下去,烫得她连忙吐出来,将杯子搁下凉着。
“你说吧,孩子,”许淑宜对小炮说,“你把你的想法说完,让我听听。”
“我想了个办法,看行不行?”小炮胸有成竹地说,“要找赵大明去问,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们,可是我们可以利用他,通过他的关系派一个特务到文工团去,成天跟他们混在一起,总会有人露出话来的,一定能找到彭伯伯关在什么地方。”
“太天真了,孩子,还派特务。”许淑宜说完站起来。
“您到哪儿去?”陈小炮急了。
“我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要不,……我自己到他那里去一下……”许淑宜心神不宁,拿不定主意。
“别去了,”小炮说,“我爸爸可能是有意暂时瞒着你们,怕你们着急,您这一去,他会问您怎么知道的,那我怎么办呢?”
“是这样?”许淑宜焦急地思虑着。
“还是听我讲完吧!保准能行。”陈小炮热心地劝慰着。可是许淑宜不想听她的主意了,她感到这是小孩子的想法,并且也不宜参与小孩子们可能干出来的各种恶作剧,哪怕确有用处也罢。但她也不想阻挠她们,只得避开不听,且回到卧室去等着吧!陈政委会想办法把他找到的。“要早点找到就好啊!不然他不